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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傅初雪摆上贡品,于碑前叩拜。
  傅宗看向儿子腰间的红鸳佩,话峰微转,“这爱情啊,就和审案一样,有时候明知审完会将天捅个窟窿,还是要豁出一切去审。”
  傅初雪听出话外音,笑着打哈哈:“父亲说什么胡话,我最惜命了。”
  傅宗眸色微闪,“祈安觉着,东川侯如何?”
  《东川侯与延北世子的爱恨情仇》火爆非常,外人明里暗里嘲笑傅家出了断袖,傅宗比起旁人的看法倒是更在意儿子怎么想。
  梁盈盈出身寒门,理应做不成正妻,可比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傅宗更想要两情相悦。
  妻子生了儿子后不能再孕,傅宗没再续弦,就是觉着传宗接代无关紧要。
  傅初雪身中蛊毒朝不保夕,又何必在意旁人的看法?
  只要儿子开心,喜欢同性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傅初雪说:“他啊,就跟秤砣一样,不好说话,每次想要他做些什么,都要绞尽脑汁去想策略。”
  “或许是祈安目的性太强,倘若撇开目标,单纯相处呢?”
  “有什么好相处的啊,沐川之前强迫我……”
  傅宗吹胡子瞪眼,“什么!?”
  因他与沐川都是男子,傅初雪压根没往那方面想,直到这时才品出来父亲话中深意。
  傅初雪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焦宝经常去天桥听说书的讲故事,回府讲给他听。
  大虞不好男风,个别官宦养兔爷,说书的最喜欢讲贴烙饼的腌臜事儿,焦宝定是从天桥听了奇怪的东西,胡编乱造将父亲带到沟里。
  “哎呀,就是强迫我帮他查案啦,不然还能是什么!”傅初雪岔开话题,“我就想像父亲一样,淡泊名利,守一方净土安稳度日。”
  傅宗摇头,“我淡泊,是因为追逐过,知道名利不适合我,不得已才淡泊。如果一开始就淡泊,那跟混吃等死的乞丐有什么区别?”
  是啊,锦衣玉食是父辈给的,倘若他没出生在侯府,温饱生计都是问题,又何谈淡泊?
  傅初雪犹豫着开口,“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此前我不了解全貌,总想打听朝政;现在知道幕后之人权势滔天,仅凭一己之力无法撼动,才终于理解你们的用心。”
  知子莫如父,傅宗意有所指,“祈安想在延北安稳度日,不想卷入其中,可自从与东川侯去西陲借粮那刻,便已被卷入其中。”
  傅宗的话点醒了傅初雪,就算他没参与升堂提审焦宏达,但焦宏达是他从西陲带回来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傅初雪垂眸,声音很小,“祖父心系天下,奸佞当朝,能站出来为唐沐军说话;父亲心系民生,为给延北筹赈灾粮,不惜变卖家产;我不像你们,我懦弱自私只会嘴上说,遇到事情只想躲。”
  “奸佞为了铲除傅家,延北大旱,不批赈灾粮。”傅宗说,“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过。”
  傅初雪没了主意,问:“那依父亲看……我当如何?”
  傅宗说:“若退,为父定会保祈安余生安然;若进,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有为父顶着。”
  “祈安遵从本心,便不枉此生。”
  第18章 “为何躲我?”
  在西陲时,傅初雪隔三差五便要抱;刚回延北,傅初雪经常往东川侯府跑;审焦宏达时,傅初雪却没来。
  这种刻意地疏离,让沐川有些不习惯。
  就像突然丢了一只黏糊糊的小野猫。
  丢一天,能勉强忍住不去找;丢两天,怀疑是被人拐跑;丢三天,沐川忍不住了。
  八月二十八,东川侯前往傅府。
  傅宗笑道:“东川侯快快请坐。”
  傅初雪总是说反话,喜欢小狗便粘着不撒手,总粘着沐川,就说明对他有好感。
  但不知沐川是何心思。
  傅宗试探道:“此番查案,多亏有东川侯,否则犬子在西陲定会遭人掣肘。”
  沐川沉声道:“末将查案,世子没少助力,特此前来道谢。”
  原来是为道谢而来,沐川还怪有礼貌的。
  傅宗说:“犬子脾气大了些,东川侯莫要与他计较。”
  沐川摇头,“世子很好。”
  焦宝抢话:“主子现在很不好,终日念叨着‘为何还不来’,也不知说的是何人。”
  沐川问:“世子现在何处?”
  傅宗对焦宝使眼色,焦宝火速往后院跑。
  傅宗摸摸胡须,笑得意味深长,“祈安午睡也该醒了,你去后院寻他罢。”
  九曲回廊,檐角悬着铜铃,有人经过便会叮咚作响。
  傅初雪懒懒地躺在塌上,忽然听到铜铃声。
  焦宝:“主子,东川侯来了!”
  “哦。”
  “人就在前厅,主子不去见?”
  “又不是奇珍异宝,有什么好见的。”
  焦宝张嘴便是烂熟于心的桥段,“东川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您的思念之切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说谎都不会,沐川又不是天桥说书的,怎能说如此恶心的话!”
  焦宝喊冤:“不是小的说谎,侯爷也听见了。”
  “怪不得父亲前日问我‘东川侯如何’!”傅初雪给他一脚,“天天没正经事儿,就会乱嚼舌根,滚!”
  《东川侯与延北世子的爱恨情仇》被说书的添油加醋编成话本,开讲后天桥茶馆坐无缺席,一群人天天催更,说书的天天向焦宝要素材,章节卡在《马车大战五日五夜》,在激烈处断更,不好与父老乡亲交代。
  “东川侯已经来了,主子不见于情于理不符啊!”焦宝捂着屁股,苦口婆心,“主子是不是见东川侯审案害怕了?”
  沐川对倭寇有着浓烈的恨意,碰到与之有关,就会和平时判若两人。
  在窗边沐浴晨光长发散落的温柔沐川,夜半抱着他百般纵容的沐川,审案时凶神恶煞的沐川,马下将祭司斩成两段的沐川……傅初雪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沐川,确实有些怕。
  焦宝见主子神色稍滞,义愤填膺道:“倭寇该死,通倭残害大虞子民的奸细更该死。主子就把奸细当成制蛊的国师,把倭寇想成下蛊的先皇……心情是不是舒畅了些?”
  唐沐军被奸细所害,焦宝全家死于倭寇之手,傅初雪被先皇下蛊……身临其境才会感到切肤之痛。
  傅初雪理解沐川的同时便没了害怕的立场,顿时恼羞成怒,“把你和沐川都想成狗,心情才会舒畅。”
  铜铃声又响,沐川行至回廊,傅初雪抬头,四目相对。
  主角到齐,又可以搜集话本素材,下回章节名就叫《后院野战激情四射》!
  焦宝压下疯狂上扬的唇角,悄咪咪躲到假山后听墙角,却没想到侯爷早已守在此处。
  堂堂延北侯居然也会听墙角!
  沐川说:“末将来探病。”
  傅初雪被抓到现行,装也不装,破罐破摔道:“之前说‘一查到底’的是我,现在临阵退缩的也是我,又不是第一次朝令夕改,还以为你早就已经习惯了呢。”
  “本以为你病了,没想到骂起我来中气十足,莫不是回光返照?”
  “本以为你聋了,没听见呢!”
  傅宗第一次听墙角,没想到俩人见面就吵架,关系确实有些水深火热,只不过与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焦宝经验丰富,用口型说:一会就好。
  傅宗的位置只能看见儿子,看不到沐川的神情。
  儿子看沐川的眼神,好像……不太对。
  傅宗若有所思。
  傅初雪夏季经常挽袖穿衣,此刻蛊虫正在小臂爬,青色血管中像是有条红色的线。
  这次沐川没还嘴,看向傅初雪的手臂关切道:“你还好吗?”
  行军打仗,任何纰漏都会影响战绩,沐川从军数十载,对将士有着超强的掌控欲,这份掌控欲随着年龄的增长融入骨血,逐渐让他变得偏执。
  他想复仇,为了达到目的,就算对傅初雪有好感也会拉他下水;他想要傅初雪顺从,但逼迫会适得其反,说些软话,对方才会卸掉防备。
  腕骨之痛不亚于凌迟,傅初雪却偏偏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快毒发时,蛊虫活动会频繁些,近日委实有些难受。”
  若是身体无恙,他定会下塌相迎,而此刻斜倚在塌,长睫低垂面色苍白,说些似是而非的混淆视听。
  骂归骂闹归闹,傅初雪身子是真的不好。
  见美人眉目如画,脸颊泛着病态的红,眼下是一片倦怠的青,沐川心生犹怜。
  “这次毒发,可有蛊虫?”
  傅初雪微微点头,思忖片刻道:“我是真的把你当大哥,可……可还没到赴汤蹈火的程度。”
  沐川走近,高大的身影挡住日光,傅初雪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你在怕。”
  傅初雪偏头看向别处,显然是真的怕了。
  沐川问:“为何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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