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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小的知道劝和不劝离,可他一直没点儿表示,就是彻头彻尾的渣男行径……”
  “行了。”傅初雪打断,“我还没原谅沐川,你别瞎操心,还有,以后不许说他坏话!”
  焦宝被噎得嘴歪眼斜,不再吭声。
  *
  从酉时等到亥时,沐川仍未归。
  傅初雪披着锦袍坐在一楼,面向门口望眼欲穿。
  子时刚过,沐川独自归来。
  “师傅呢?”
  “他……”沐川声音有些哑,“他不在了。”
  “不在了?”傅初雪诧异,“他去哪了?嫌角楼不舒坦去沐府了?还是和于天宫去游山玩水了?”
  沐川嘴唇翕动,缓缓吐出四个字,“师傅死了。”
  “死了?”
  沐川闭眼,低沉的嗓音中夹杂着些许颤抖,“于天宫说,我走之后,锦衣卫将太医馆围了起来,潘仪在旁边看着,是班飞光动的手。”
  “班飞光自刎,死前写了认罪书,说是受乌盘指使,在西陲给倭寇放行;还说乌盘通跋卖国,泄露延北布防,事迹败露便让北部首领的妻子来作伪证。”
  傅初雪手中的茶盏猛地砸在地上,碎瓷四溅。
  “乌盘一个跳大神的,怎有权放行倭寇?又怎能搞到延北布防?这分明就是杀人灭口!没有嘉宣默许,锦衣卫怎敢在宫中杀人?”
  马家千金看上卖烧饼的,生了孩子没钱养,冰天雪地冻死儿子;殷红与唐志远私奔,生了孩子爹不认,被曹明诚祸害二十余年;他非要与沐川春风一度,追着沐川来长唐,害死了师傅。
  不考虑的结果的爱情,最后终将惨淡收场。
  师傅破了奸佞的局,他们便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来报复。
  傅初雪狠自己一时脑热酿成大错,恨自己没能洞悉全局,恨自己下午还跟沐川卿卿我我。
  “不告而别,不就是想让我追着你来长唐,助你破局吗?”傅初雪狠狠抓住手臂,指尖因过于用力而泛白,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红得骇人,“现在局已破,师傅死了,你满意了吗?”
  “隔墙有耳,祈安先冷静些。”
  傅初雪降低音量,每个字却像淬了冰,“为了复仇,假惺惺地认他做师傅,对他没感情、他死了你能冷静;我与他相识十余年,早已将他视作父亲,让我如何冷静?!”
  “下午你为何不在太医院守着师傅,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让师傅死啊?”
  殓尸时,沐寓家vip川险些没站稳。
  瘦骨嶙峋的老头背在背上似千斤重。
  仔仔细细地清理身上的血渍,送到宫外入殓,订了棺材又回到宫中。
  大虞不能没有征战沙场的将军,也不能没有制衡奸佞的权臣,但可以没有揣度天意的观星师。
  窥探天机是皇家大忌,就算班飞光不动手,师傅也肯定活不了。
  师傅的死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傅初雪拎不清,他不能乱。
  沐川强作镇定,“师傅死了我也伤心,可若这时窝里斗,岂不是正中奸佞下怀。”
  傅初雪动气蛊毒发作,频频猛咳,“你复仇,为何要让师傅把命搭进去?”
  “祈安,你明知错不在我,真凶还在逍遥法外……”
  “错不在你?”傅初雪推开沐川,一柄折扇抵住他的喉咙,“君言,雪融时定归。”
  “雪已融,君何故不归?”
  第53章 出仕
  烛火将细瘦的影子拉得很长,傅初雪跪在棺椁前,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淌。
  昨天还喝着桂花酿,今天就变得冷冰冰。
  若没有师傅,他早就死于蛊毒,师傅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如今又为破局殒命。
  师傅说古今成大事者,要有牺牲,傅初雪却没想到要牺牲的是他。
  逆天改命万死无生,师傅来长唐就是抱着必死的心,他早该想到的!
  傅初雪知道不该怪沐川,不分青红皂白地发泄情绪,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够强大。
  焦宝:“主子,吃些东西吧。”
  傅初雪摇头。
  来长唐的初衷是为了帮沐川复仇,现在沐川有仇,他也有仇,切身经历才会体会彻骨的痛。
  傅初雪咬牙道:“师傅,我一定会让他们都给您陪葬!”
  沐川接过米粥,“祈安,吃……”
  傅初雪打翻了碗。
  星陨的死让重逢后刚攒起来的好感再次回到冰点。
  沐川没再发出任何声响,静静站在身后。
  他不吃不喝,他也不吃不喝;他跪多久,他就站多久。
  做自我感动的事没有意义,可人生来就有七情六欲,孰能完全控制情绪?
  熬了三日,下葬时傅初雪眼下悬着青痕,沐川面部轮廓更锋利了些。
  二人在坟前磕头,傅初雪说:“我没心情再与你纠缠,报仇前,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正月二十,潘仪送来套官服,袍身以金滚边,广袖博带,是被朱砂侵染血淋淋的正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延北世子傅初雪博学多识、德艺双馨,任其为诏乐殿大学士,即日入内阁,钦此。”
  “臣领旨谢恩。”
  傅初雪换上朝服,腰间玉带紧束,踏上通往内阁的路。
  殿内烛火通明,六张官椅分列两侧,
  内阁次辅汪宜年牵头,“陛下仁德,然国库空虚,眼下春闱在即,需户部支白银百两。”
  工部尚书李斯说:“工部为皇帝翻修宫殿,需白银百两。”
  搬皇帝压人,是曹党的惯用伎俩。
  户部尚书江冲说:“春闱每三年一次,修葺宫殿随时都可……”
  文渊阁大学士打断,“宫殿漏雨,皇帝寝食难安,岂不是臣子失职?”
  江冲:“新帝继位,第一次春闱便因国库空虚而滞后,皇帝自然不会高兴。”
  “可迭宫是皇帝的寝宫,天子住处漏雨,传出去定要为人耻笑,说大虞无安身之所!”
  江冲:“若不是工部偷工减料,迭宫怎会刚建三年便要翻修!?”
  曹明诚指节摩擦杯盏,语气不急不缓,“江侍郎初来内阁,着急立功,但没确凿证据,万万不可血口喷人。”
  江冲刚正又太过心急,内阁都是老奸巨猾的搅屎棍,没有对策只凭一腔孤勇注定谈不拢。
  傅初雪四两拨千斤,“江冲是陛下钦点的户部尚书,丞相开口便将其官复原职,难道丞相能替陛下决策?”
  此话一出,全场赫然。
  话不在多,而在于攻其要害。
  “东川侯审通倭案时,将与焦宏达有业务往来的官员都查了一遍,其中资金往来最频繁的便是田建义。”傅初雪说,“一个西陲商人,钱庄每月的流水比郡县还多,东川侯觉着事有蹊跷,便查了田建义的账簿。”
  “田建义钱庄承揽西陲铸币,虚报一成损耗,高达白银千两。”
  “依臣看,迭宫要修、春闱也要如期举行,差的钱从这里出不就好了么。”
  江冲立刻附议,“此计甚好!”
  汪宜年若有所思,曹党笑得尴尬,曹明诚皮笑肉不笑。
  李斯找补,“依臣看,查此事还需时日,眼下春闱在即……”
  傅初雪以退为进,“依臣看,不如向陛下谨言将春闱的时间改回去,也可彻查此事。”
  曹明诚语速快了些许,“路途遥远的南遇考生已在路上,倘若我们朝令夕改,岂不是让莘莘学子寒了心?”
  “没钱举行春闱,才是彻底让天下学子寒了心。”傅初雪咄咄相逼。
  以世子和丞相为首,六名官员泾渭分明地分立两派,两股势力互不相让,剑拔弩张。
  最终,曹明诚妥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依臣看,若学子寒了心,陛下也不会开心。为臣者当替陛下分忧,此番还是拨款给春闱,修葺迭宫延后吧。”
  曹党张口闭口就是“陛下”,话都让他们说了。
  傅初雪冷哼。
  汪宜年给台阶就下,顺水推舟道:“如此甚好!”
  曹明诚好面子,傅初雪初来乍到让他吃瘪,心有不爽,翻出陈年旧事,“陛下念旧情,让世子出仕便任正一品,然久世子居延北,一无声望、二无功名,与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无甚差别,主持春闱恐难以服众。”
  没等傅初雪开口,汪宜年接话,“三年前,世子于鼎城乡试拔得头筹,本应参加会试,可侯爷说世子体弱,不愿来长唐奔波,便就此作罢。臣看过世子写的《贞观论》,言词犀利颇有文人风骨,有几分老侯也当年的风范……”
  李斯打断:“我们在谈春闱,您提旧事作甚?”
  “是丞相先提的旧事。”傅初雪语峰为转,“原来当年写的谬论传到了汪阁老这,怪不得行冠礼时,长唐好多官僚到傅府提亲。”
  “臣不过是将卷子与亲友传阅,没想到会名动长唐,说到底还是世子文采斐然,有经韬纬略之能。”
  “什么经韬纬略,不过是以讹传讹,蓄意造势。”曹明诚揶揄,“世子精通坊间旁门左道,将话本炒遍大江南北,生怕旁人不知他与东川侯的腌臜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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