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诚然这不甚光彩的身份对于扳倒如今的褚大人并无多大作用,但换个角度想,此等‘不正常’的出身却恰好可以在今时今日之下佐证一个事实——
  褚承言在某种意义上同她是相似的。
  较之于寻常人家子女对于父辈的尊崇孺慕,她二人对于‘父权’这等能以最小代价掌控子嗣生杀大权的权力,抱有完全鄙弃嫌憎的态度。
  思绪至此,祁冉冉眯了眯眼,指腹轻抚过印章上凸起的繁复纹路,眸中徐徐闪过冷意。
  第56章 招逗
  诸事皆毕, 斜晖已然漫溢宅院,祈冉冉站起来展了展腰,推开书房大门后发现门外站满了人。
  祈冉冉:……?
  黔州向来多雨, 今日晨起时便落了两滴, 眼下夜色将至,天空竟又淅淅沥沥地飘起雨花来。
  俞若青照例举着把油纸伞过来接她表姐回卧房安寝;元秋白不放心她,提着盏小灯笼鞍前马后地为俞二小姐开路照明;最突兀的是喻长风, 没掌灯也没撑伞, 仅只身若修竹地往廊檐下一杵,直至听见开门声后方才静静抬头看过来。
  “表姐。”
  俞若青第一个上前同祈冉冉咬耳朵,
  “表姐夫好像真中邪了,那么大的一个人, 居然特意藏在阴影里吓唬我们, 吓完之后还一个劲儿地用余光瞥我。”
  俞表妹明显没意识到她表姐夫当下仿佛中邪一般的古怪表现是在同她表姐‘谈情说爱’,
  “瞥我做什么呢?我又不会念驱邪经。”
  祈冉冉在脑子里将俞表妹的话捋过一遍, 很快意识到喻长风八成早就站在廊下等她了。她顿时笑起来,从俞若青手中取来另一把油纸伞, 撑开之后走过去,
  “喻长风,你做什么呢?”
  她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心下却已猜到了天师大人此番来意。
  毕竟自从进入黔州城开始,她便始终是与俞若青同住一屋, 这习惯哪怕后来喻长风与元秋白到来也不曾更改。
  是啊,为何要改呢?
  不论是从‘表姐表妹’的亲缘关系, 还是最为显明的‘男女有别’,她与俞若青夜间共宿都是再合适不过的安排。
  ——如果某个堪堪获得正式名分的怨夫不曾对此多有怨念的话。
  果然,喻长风叠着她的手握住伞柄, 将大半的伞面撑到她头上,“祈冉冉,你准备何时安歇?”
  身后的俞若青已经被元秋白连拉带抱地拽走了,祈冉冉牵着喻长风复又回到书房,随手掐了颗葡萄剥皮喂进他嘴里,“约摸还要两个时辰吧。”
  她佯装听不懂喻长风的潜台词,“你呢?打算何时安歇?来找我是不是因为晚上没吃饱?要不要用点宵夜?我现在出街去给你买呀。”
  喻长风鼓着一侧腮帮子慢吞吞地嚼葡萄,闻言眼皮一撩,用着一种‘你能不能别这么皮’的无奈语气一字一顿地喊了她一句,
  “俞,沄,恬。”
  祈冉冉抿着唇笑,突然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喻长风脊背蓦地僵硬,然一息之后便重重拥住了她,大手掐着祈冉冉的腰将人提抱到桌案上,脖颈微微一偏,反客为主地埋头吻了回去。
  窗外雨声滴答,温凉的水汽像是浸过蜜糖的花汁子,缱绻又粘稠地推着二人紧密相依。
  祈冉冉自己起头作的孽,如今却反被喻长风的‘狼吞虎咽’吻出了满身细汗,脖颈面颊都是红.潮,嘴唇也肿了,且因着天师大人尤为热衷此道却格外不善此道,她觉得嘴巴里火辣辣得疼,该是舌尖被他吮破了。
  “喻长风。”
  吃痛的含糊呜咽见缝插针地自啧啧水声里冒出个头,
  “你真中邪了?”
  喻长风显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控,幽邃眼眸深深一阖,无比艰难地向后退开了一点,手倒是依旧紧扣在她腰间,隔着一层轻薄衣衫无意识地摩挲感受着她的体温。
  二人就这么额抵着额安安静静地歇了一会儿,少顷,祈冉冉探臂搂住他脖颈,半眯着水涔涔的双眼喘了口气,语调湿.哒.哒的,如呓语一般呢喃着问他,
  “喻长风,你今晚是不是想和我一起睡?”
  喻长风也不遮掩,嗓音沙哑地‘嗯’了一声,被情.欲催发得愈益黑沉的眼眸里凝了一点天边星子散出来的细碎的光,本该不甚夺目,然因着他眸底颜色太过净寂,只这丁点的亮便已足够璀璨珑玲。
  他很专注地盯着祁冉冉的小酒窝瞧了一会儿,竖起一指戳了戳,被那细致雪腻的触感勾出点笑意,
  “想的。”
  修长食指顺势旁移,喻长风又按了按她柔软的唇角,“俞沄恬,行不行?”
  祁冉冉被他戳得不住莞尔,眼睛弯了弯,下唇触上他指尖,潮.热嫣红的唇瓣不轻不重地摩擦过喻长风粗糙的指腹,
  “不行哦。”
  “……”
  喻长风护在她后腰的另一只手就势按了一把她手肘麻筋。
  “喻长风!”祁冉冉当即龇牙嘶声,反手就去掐他手臂,“你这人是真的小气!狭隘!记仇!锱铢必较!”
  喻长风对这评价不置可否,心思明显都在另一件事上,“为何不行?”
  祁冉冉戳他硬邦邦的胸膛,“你说呢?若青还在啊,她还是个孩子,我要陪着她睡才行。”
  喻长风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倘若我没记错,她已经十七了。”
  哪家的女郎十七岁还要表姐陪着一起睡的?
  祁冉冉一脸无辜地睁大双眼,“可我们俞家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呀,没出嫁的都算小孩。喻长风,你一个做表姐夫的,怎么还能和小辈争风吃醋?说出去羞不羞?”
  她再次笑盈盈地往前靠了一点,手抽出来,藕节似的指转而按上他眉心,轻缓抚了抚那处蹙起的弧度,“要不这样,你就当我回娘家了,旁人家的妻子在成婚之后偶尔也会回娘家小住的。”
  喻长风复又将她的右手攥回自己手中,‘见招拆招’的作战才能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旁人家的丈夫在太过思念妻子时也会直接追去娘家的,你就当我追过来了。”
  ……?
  祁冉冉顿时被他惊得目瞪口呆,打死都想不到有朝一日竟还能从喻长风口中听到这种话。她很是诧异地瞠了瞠眼,圆粲的瞳孔里映着月色,亮晶晶的,显得整个人又呆又娇。
  喻长风遂又被她可爱到不行,心里又甜又烫,软得一塌糊涂。
  他不由垂首,极为珍视地在她眼皮上亲了亲,双臂徐徐收拢,于一片清甜缱绻的梨花香气里将她拥得更紧,
  “别忙太晚了,早些安歇。”
  担负‘长辈’角色的表姐夫到底还是无奈做了退让,
  “祁冉冉,还有句话要同你说。人之得失合该守恒,因为要与我厮守,你后续施为行事时势必会凭添更多顾虑,所以无需觉得难为情,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在与祈冉冉在一起之后需要多担一份不小风险,祈冉冉亦然。
  他感纫于她在清楚一切利弊的前提下仍愿牺牲妥协,但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真为此承担代价。
  祁冉冉‘嗯’了一声,心口一时间被这誓言一般动听的允诺稳稳戳个正着,遂又慢吞吞挪动着小臂去搂他的腰,将脸埋到他颈窝里,整个人完全倚进他胸膛,红唇似有若无地抵上他颈边,唇瓣嗫嚅开合,几近贴着他的脉搏在说话。
  “喻长风。”
  她含含糊糊,也学着天师大人的语气诚笃认真道:
  “你怎么这么好呀?我可真喜欢你。”
  ……
  公主殿下讲起漂亮话来得心应手,甜蜜直白到完全不顾对方死活。喻长风堪堪才按捺下去的情.潮几乎瞬间又涌上来,他皱着眉头阖了阖眼,许久之后方才睁开,眼尾飘了些红,泄愤似的在她唇角又亲了一下,喉头深深一滚,极度难耐又咬牙切齿地哑声警告她,
  “祁冉冉,不陪我就少招我。”
  祁冉冉在极尽的距离里望向他溢满鲜活渴求的深邃的眼,半晌,终是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好了,我知道了,接下来我多陪你。”
  ***
  话虽是如此说,但接下来的几日里,公主殿下显然并没有践行承诺的自觉。
  先是孙掌柜的案子有了判决。
  当地府衙此番本就包庇在先,继而又冷不防惹到硬茬,‘认命’之后约莫也是想扭转一番府衙形象,顺带拍一拍天师大人的马屁,以致于后续不论画押证词亦或判定文书,但凡有了点新的消息都会忙不迭遣人送上门来。
  再者便是朱源仲。
  祁冉冉借由朱家打开的那条与湘城秘密往来的通路颇有进展,黔州与湘城接壤毗邻,本就占着地域之便,加之还有朱源仲这个如今的朱家一把手在场,祁冉冉想要于黔州停留期间尽可能地多做些事,近来简直是钻天觅缝地往外跑。
  喻长风对于祁冉冉殚精竭虑的铺谋定计无可置喙,他知道她聪明,行动力也极强,他不愿、更不会对她的筹算施为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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