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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他再三询问,谢真若有所思地睁开了眼,看了眼窗上李奉渊的身影。
  他立在车外,似在等谢真回答。
  谢真看向车中帷帽,稍加思索后,改口道:“也好,那便透透气吧。”
  谢真戴上帷帽,遮住面容,侍女打开车门,扶她下车,压低声音道:“娘娘,随奴婢来。”
  这侍女是临行前祈伯璟送来她身边的,谢真隔着帽纱看了眼一旁的李奉渊,李奉渊以眼神示意,谢真明了,跟随侍女沿小路往林中深处去。
  众将士只当谢真要去远处方便,并未多想。
  片刻后,李奉渊朝另一个方向绕路而行,在山间一隐秘处与谢真汇合。
  谢真见他前来,问道:“将军这是?”
  李奉渊道:“人人都知娘娘要前往道观为皇上祈福,若宫中有变,道观并不安全。殿下让微臣送娘娘下山。”
  李奉渊说罢,忽然以口作哨,从喉咙里发出三声短促的鸟鸣。
  啼如春莺,逼真不已,似鸟伴身侧。
  春莺声落,前方密树后忽然传来几声窸窣声响,而后从中钻出一名牵着两匹骏马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与谢真一模一样的衣裳,身形步态都与谢真极为相似。
  她牵马上前,向面露讶异的谢真与面容平静的李奉渊行了一礼,而后从马背取下一包袱,将其中两件披风和两张面纱各自递给谢真和李奉渊:“娘娘,将军,请换上。”
  说话时,竟连嗓音都与谢真无比相似。
  到此时,谢真已大概明白祈伯璟和李奉渊的打算。她没有多问,取下帷帽递给那女子,覆上面纱,系上披风遮住一身锦衣。
  那女子戴上帷帽遮住面容,看起来已和方才的谢真一般无二。
  侍女搀扶着她走向回路,等二人离开,谢真问李奉渊:“李将军,接下来是何打算?”
  李奉渊将一匹马牵给谢真,道:“队伍继续上山,微臣护送您前往城中太子殿下的一处别院。”
  谢真问:“之后呢?”
  李奉渊道:“见机行事。”
  谢真早年习武,善马术,她跟随李奉渊骑马沿崎岖小路下山,二人于苍茫暮色里混在人群中回了别院。
  别院由周荣带兵把守。李奉渊刚进门,外面便下起雨来,还没喝上一口茶,周荣又火急火燎找了过来。
  他朝谢真行过礼,正色道:“将军,出事了。”
  李奉渊少见他如此肃容,眉心不由得微微一蹙:“何事?”
  周荣快速道:“守在侯府和杨府外的眼线来报,李小姐和杨小姐还有抚安公主,半个时辰前皆被请入宫了。”
  李奉渊闻言脸色倏变,问道:“谁带走的人?”
  他走时三番两次叮嘱过李姝菀,若非必要,她必然不会贸然入宫。
  周荣看了眼谢真,欲言又止,似担心接下来的话冒犯皇室。
  谢真看出他迟疑,开口道:“无妨,将军直言便是。”
  周荣这才回答李奉渊的话:“说是皇上和太后的意。”
  谢真闻言,直接道:“皇上病重,连我去元极宫都被姜锦阻拦在外,没理由他会在此刻召见官家小姐。”
  谢真对宫中情况最熟悉不过,她顿了顿,思忖着道:“皇上宠幸姜锦,太后又素来与姜锦同谋。请二位小姐入宫和祈宁入宫,多半是姜锦的意思。”
  周荣闻言,心头一震:“那姜贵妃岂非假传圣旨?”
  假传圣旨是诛全族的死罪,姜锦不会不知。她敢走这一步险棋,必有赢局的把握。
  谢真看着李奉渊目中惊忧之色,提醒道:“李将军,这是计,姜锦这是为了引你入局。”
  李奉渊如何不知,可有些局不得不入。
  他握紧剑柄,向谢真行礼道:“别院重兵把守,娘娘在此处可安稳无虞,微臣先行告退。”
  谢真起身叫住他:“李将军!”
  李奉渊止步,回头看去:“娘娘还有何吩咐?”
  谢真道:“宫中除由皇上亲辖的北衙禁军外,南亚诸军皆是祈铮的人,你统兵有限,一半上了山,一半留在别院,你贸然只身前往,不过以肉餧虎,不如从长计议。”
  门外雨声渐密,李奉渊拱手道:“多谢娘娘提醒。”
  说罢他未再停留,转身步入雨中,阔步消失在阴雨绵绵的暮色里。
  谢真见他意决不改,长叹一口气,徐徐坐下。
  周荣望着李奉渊远去的方向,安慰道:“娘娘放心,为将者,手底下再不济,也能挤出来三百兵。”
  第181章 争执
  争执
  夜幕深深,元极宫外,宫道两旁禁军沉默伫立。
  宫灯映照着禁军手中剑戟,于雨夜下散发出森森寒光。
  李姝菀和杨惊春被宦官领着穿过静寂无声的空阔宫道,近至殿门,听见殿中隐隐传出祈宁与姜锦的话声。
  声音时高时低,似在争论,
  王培持拂尘立在殿门外,看见缓步走近的李姝菀与杨惊春鬓发微散、衣裙带血,心头不由得一惊。
  他看着被粗绳绑住的杨惊春,又胆战心惊地扫过李姝菀背上的伤口,露出诧异之色,似没有料到姜锦会命人如此对待两位官家小姐。
  李姝菀是由他带进宫的,此刻二人再见,王培对上她的双眸,神色难掩愧疚,些许难堪地避开了目光。
  小太监手脚利索地跑进殿内通报:“娘娘,人带来了。”
  殿内争执声停,宦官领着李姝菀和杨惊春进殿,祈宁压平心绪,回头看来,见李姝菀与杨惊春一人面色苍白血湿背衫、一人满身血色被捆着,方才压下的悲怒又冒上心头。
  她看向压着二人不松手的宦官:“将人带来也罢,为何还要伤人,还不解开!”
  宦官闻声,下意识扫了一眼座中悠哉品茶的姜锦,见姜锦没开口,便也没松绑,躬身讪笑着解释道:“回公主,杨家小姐身手了得,杀了奴婢们好多人,若松了绑,再动起手来奴婢们怕按不住啊。”
  杨惊春体轻手纤,哪像是会伤人的武夫,祈宁见识过这帮子宦官凶神恶煞的容貌,只当这是借口。
  宦官见祁宁不信,将打斗时身上不慎被剑划开的口子露给她瞧:“公主您瞧,这可都是杨小姐伤的。”
  不等祈宁开口,杨惊春冷眼睨着他,忽而反问道:“难道不该杀吗?”
  她浑身被雨水淋湿,衣裳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手臂上若隐若现的结实肌理。
  雨水混着血色从她身上滴落,落在地上汇成一滩淡红色的血水,血腥气盖过殿中暖香,闻着格外瘆人。
  姜锦抬眸看向面不改色的杨惊春,似欣赏她的气魄,勾唇笑道:“该杀。飞龙走狗,这世上有什么杀不得的人呢。”
  她说着,轻挥了下手,示意扣押杨惊春和李姝菀的宦官退下。
  祈宁上前,仔细查看着杨惊春和李姝菀身上覆血之处,担心道:“惊春,李小姐,伤着没有?”
  杨惊春冲着李姝菀的背抬了抬下颌,小声同祈宁道:“我没事,但是菀菀背上中了箭伤。”
  李姝菀背上血虽已止住,但伤口却被雨水泡得发白,祈宁拧紧眉心,同一名宫女道:“去取伤药来。”
  那宫女恭敬垂首,却不敢应下,将目光投向姜锦,等她的意思。
  这宫里,里里外外都是姜锦的人,她不发话,无人敢擅作主张。
  祁宁扭头看向姜锦,急道:“母妃,李小姐伤得太重,你既要以她为人质,也要保她性命无虞才是。”
  姜锦听得这声焦急的“母妃”,看向祈宁担心得发红的眼眶。
  母女对视片刻,姜锦垂下眼帘,似怨非怨地叹了口气:“许久不见,你不问一问母妃过得好不好,尽帮着外人,真叫人寒心。”
  她向那宫女缓缓开口:“听公主的,取伤药清水来。”
  “是,娘娘。”
  很快,宫女送来伤药清水,这里没有太医,只能由祈宁为李姝菀处理伤口:“李小姐,请忍着些。”
  清水洗过微微翻卷的皮肉,药粉洒上伤口,刺痛得发麻。李姝菀死死咬住唇,冷汗直下,浑身绷如石头。
  杨惊春被绑着,帮不上忙,探头看着祁宁动作,教祈宁如何给她包扎。
  等李姝菀伤口处理过,杨惊春心里终于缓了口气,她毫无形象地盘腿坐下,靠在殿柱上,稍作休息。
  李姝菀痛得身体轻颤,脚下有些站不住,靠在柱上,同杨惊春待在一起。
  祁宁蹲下身,给坐在地上的杨惊春松绑。
  姜锦见她忙里忙外,一心帮着外人,慢悠悠道:“他们都说杨小姐身手了得,你给她松绑了,伤及这殿中人该如何是好。本宫暂且又不能杀她,只好斩下她的双手,才能安心了。”
  祈宁知她脾性,语气说得缓和,话却从不作假。她抿紧了唇,不得不停下动作。
  杨惊春听姜锦要砍自己双臂,心头骤然漏了一拍,扭了扭身子藏住手上绳结,同祈宁道:“别解了,嫂嫂,你娘的话听着怪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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