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然而,穆娜莎的算计更为狠辣。就在珩王军队深入涧中大半,前后队伍拉长之时,混入军中的北渊死士突然发难,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油罐,袭击将士,制造了巨大的混乱!
  几乎同时,两侧山崖之上,战鼓擂响,杀声震天!无数的滚木礌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间杂着点燃的火箭,瞬间将狭窄的栈道变成了人间地狱!
  “有埋伏!举盾!稳住阵型!”宗政珩煜临危不乱,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试图稳住军队。
  但地形实在太不利了!滚木礌石砸得盾牌开裂,士兵倒地,火箭引燃了草木和士兵的衣甲,惨叫声、马嘶声、落石声混杂在一起,场面极度混乱。后方传来消息,退路已被北渊轻骑截断,浮桥被焚!
  宗政珩煜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对手的狠绝与谋划之精妙。
  “向前冲!冲出落鹰涧!”他当机立断,知道回头已无可能,唯有向前杀出一条血路!
  他挥舞沥泉枪,一马当先,如同黑色的旋风,所过之处,试图阻拦的北渊伏兵纷纷毙命。
  玄甲铁骑亦是百战精锐,在主帅的带领下,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硬生生在绝境中向前推进。
  就在即将看到涧口光亮之时,一道矫健的身影率领一队北渊精锐,堵住了去路。为首者,正是扮作男装的穆娜莎!
  “宗政珩煜!你的死期到了!”穆娜莎声音清越,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手中弯刀直指而来。
  宗政珩煜眸光一寒,根本不理会她的叫阵,沥泉枪如同毒龙出洞,直刺其要害!擒贼先擒王!
  两人瞬间战在一处!枪影如龙,刀光似雪,在狭窄的栈道上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杀。
  穆娜莎武艺之高,远超宗政珩煜预估,刀法刁钻狠辣,力量竟也不弱,更兼身形灵活,在乱石与尸体间穿梭,竟与他缠斗了数十回合不分胜负!
  宗政珩煜心中焦躁,身后将士还在苦苦支撑,每拖延一刻,伤亡便增加一分。他攻势愈发凌厉,一枪快似一枪,逼得穆娜莎连连后退。
  穆娜莎心中亦是骇然,她自诩武艺高强,没想到在宗政珩煜手下竟如此吃力,那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与精妙绝伦的枪法,让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战神”之威。
  但越是如此,她眼中那抹异彩越是明亮。
  激斗中,两人从栈道一路打到了靠近悬崖边缘的乱石滩。
  宗政珩煜觑准一个破绽,沥泉枪猛地荡开拓跋月的弯刀,枪杆顺势横扫,重重击在她的胸甲之上!
  “砰!”一声闷响。
  穆娜莎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喉头一甜,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跌退,而她身后,便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悬崖!
  “公主!”远处的北渊士兵惊呼!
  宗政珩煜听到这声“公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此刻不容他多想,他本能地上前一步,想要将其擒获作为人质。
  然而,就在他伸手的瞬间,脚下因之前战斗和落石本就松动的崖边岩石,骤然崩塌!
  宗政珩煜脸色一变,重心顿失!而与此同时,跌退的穆娜莎也恰好滑落崖边!
  刹那间,两人几乎同时坠下了万丈悬崖!身影迅速被缭绕的云雾吞噬!
  “殿下!!”
  “公主!!”
  崖上与涧中的双方士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
  冰冷的河水刺激着感官,宗政珩煜从剧烈的撞击和溺水的窒息感中艰难地恢复了一丝意识。
  他感觉自己正随着湍急的河水漂流,浑身如同散架般疼痛,尤其是左臂和肋骨处传来钻心的刺痛,估计是坠落时撞上了崖壁或水中的礁石。
  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是灰蒙蒙的天空和两岸飞速倒退的、布满苔藓的峭壁。
  求生的本能让他试图划水,控制方向,但伤势和体力的大量流失让他动作艰难。
  不知漂了多久,河水似乎平缓了一些,他被一股水流冲到了一处相对平缓的河滩上。
  冰凉的河水漫过身体,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牵动了伤口,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识。
  …………
  穆娜莎比宗政珩煜先一步醒来。
  她同样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幸运的是,她坠落时被崖壁伸出的树枝缓冲了一下,入水姿势也稍好,伤势相对较轻,多为擦伤和震荡。
  她咳出几口呛入的河水,艰难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河滩,四周是陡峭的山壁,植被茂密。
  然后,她看到了不远处,趴在河滩浅水处,昏迷不醒的宗政珩煜。
  他那一身显眼的玄色盔甲在灰暗的河滩上格外醒目,沥泉枪掉落在不远处,枪头上的红缨被河水浸透,黯淡无光。
  穆娜莎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摸向自己的腰间,却发现弯刀已在坠落中遗失。她目光扫视,看到了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
  杀了他!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只要杀了他,北境战事便可定,父王的心腹大患就此铲除!
  她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抓起那块石头,一步步走向那个昏迷中的身影。
  第61章 :谷底篝火,暗涌情愫
  她走到宗政珩煜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此刻的他,失去了战场上的凛然威势,脸色因失血和溺水而苍白,剑眉紧蹙,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即使昏迷中,也透着一股难以折服的倔强与冷硬。
  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流过线条优美的下颌,没入湿透的衣领。
  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在透过云层缝隙的微弱光线下,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与强悍交织的美感。
  穆娜莎举起了手中的石头,对准了他的后脑。
  她的手微微颤抖。
  这就是那个让北渊将士闻风丧胆、让她父王寝食难安的大熵珩王?
  这就是那个在落鹰涧与她激战数十回合、枪法如神的男人?
  她近距离地打量着他。抛开敌对的身份,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其出色的男子。
  他的俊美不同于北渊男子的粗犷,是一种带着锋芒的、冷冽的俊美,如同雪山之巅的寒玉,即使昏迷,也难掩其棱角与光华。
  她早就听过他的名号,心中除了敌意,未尝没有一丝对强者的好奇与……难以言说的仰慕。
  此次主动请缨,固然是为了北渊,又何尝不是想亲眼见见这个传说中的男人?
  如今,他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面前,生死只在她一念之间。
  杀了他是大功一件……可是……
  穆娜莎的心跳得飞快,举着石头的手迟迟无法落下。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紧蹙的眉,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他在战场上那纵横捭阖、睥睨天下的英姿,是与他交手时那令人心悸的力量与技巧。
  “若他就此死了……”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世间,岂不是少了一个难得的对手?甚至……一个如此耀眼的男人?”
  她本就是北渊最特立独行的公主,心中自有沟壑,并非完全被国仇家恨所束缚。
  此刻,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一种更原始、更复杂的情感压过了纯粹的杀意。
  最终,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石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有。
  她又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左臂有明显的扭曲,肋骨处也有大片淤青,需要尽快处理。
  穆娜莎眼神复杂地看着昏迷中的宗政珩煜,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宗政珩煜……没想到,你我竟会落到如此境地。杀了你,未免太无趣了。”
  “我倒要看看,等你醒来,发现是被你所轻视的‘北渊蛮夷’所救,会是何等表情……”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开始寻找可以暂时容身、躲避追兵和野兽的地方。她决定,先救醒他。
  至于以后……她看着那张即使昏迷也依旧俊美得令人心折的脸,心中悄然生出了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念头。
  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绒毯,缓缓覆盖了这处与世隔绝的山谷,唯有湍急的河水在黑暗中发出永不停歇的呜咽。
  穆娜莎费力地将宗政珩煜拖拽到了她找到的一个浅窄山洞里,这几乎耗尽了她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
  山洞不深,但足以遮蔽夜露和可能存在的野兽。
  她摸索着收集了一些洞外干燥的枯枝和苔藓,凭借着在北渊草原上学到的生存技能,艰难地引燃了一小堆篝火。
  橘红色的火苗跳跃起来,驱散了洞内的黑暗和寒意,也映亮了宗政珩煜苍白而俊美的侧脸。
  穆娜莎坐在火堆旁,喘息了片刻,才开始仔细处理两人的伤势。她自己的多是皮外伤,简单清理了泥沙和血迹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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