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沈令月透过床帐之间的缝隙偷看,更生气了。
……行,看咱们两个谁更能忍。
她气呼呼地转了个身,面朝床里闭上眼睛。
一刻钟后。
裴景淮掀起一道缝,见沈令月缩成一团,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
他立刻把枕头被子搬回床上。
地上又凉又硬,他又不傻。
裴景淮伸出手,冲沈令月的后脑勺隔空弹了一下。
问东问西的,真是个小麻烦精。
难道他会闲着没事干去找裴景翊的麻烦?
还不是因为那个冰块木头脸不干人事!
裴景淮握紧拳头。
自己好不容易才从令国公府偷到顾源贻误战机的证据,找了御史准备上疏弹劾,却在临门一脚被裴景翊给拦下了。
他今天一接到消息就跑去九思院,想找裴景翊问清楚,为什么拦着不许他给顾凛大哥报仇。
可裴景翊却说他太鲁莽冲动,说什么“漠北一战另有隐情,现在揭发顾源,只会打草惊蛇,丢了后面的大鱼”。
裴景淮追问他到底还有什么内情,他又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不肯说了,只让他再等等。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顾凛大哥坟头草都三尺高了,等到顾源把自己不要的未婚妻硬塞给他,踩着兄长的脊梁骨荣华富贵,将令国公府收入囊中吗?!”
裴景淮气急败坏地瞪着那张仿佛永远没有喜怒的冷俊面庞,口不择言,“你就是存心跟我作对!你明知道我和顾凛大哥更亲近,你嫉妒,你不想让他死后还压你一头!”
他都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了,裴景翊淡漠的脸上依旧一片沉静。
桃花眼微微抬起,他看着裴景淮,“我嫉妒什么?嫉妒他一心为国披肝沥胆,却被亲近之人从背后捅刀子——”
裴景淮忍无可忍,挥出一拳。
他以为裴景翊会躲开的,他们兄弟从小拜的同一个武学师傅,师傅说裴景翊根骨奇佳,悟性也高,若能沉下心来苦练,来日必成高手。
可裴景翊对此兴致不高,只学了些强身健体的基础功夫,便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老头子都拿他没办法,稍微说重几句,祖母就要哭天抢地,心疼大孙子没了娘,连亲爹也不疼他云云。
总之当时他看到裴景翊嘴角被他打得红肿了一块,也有点发懵。
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却别别扭扭怎么也开不了口。
而裴景翊也没有还手的意思,只是摸了下嘴角,冷冷淡淡地让他滚。
裴景淮就更生气了,泄愤似的将他桌上的书册画卷丢得到处都是。
然后就被岑鸣带人撵得满府乱窜。
再然后……
裴景淮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盯着沈令月的背影生闷气。
虽然他知道那天在荒宅,沈令月躲在树上听到了他和陆湛的对话。
但这件事关系到漠北局势,还可能牵连朝堂甚广,就连裴景翊都讳莫如深,他更不能告诉沈令月这个后宅女眷。
再说他不就是打了裴景翊一拳,又没伤筋动骨,怎么全家上下搞得他好像十恶不赦一样?
明明从小大哥才是被所有人捧着的那个心肝宝贝,就连母亲也要顾忌外人的看法,对裴景翊比对他这个亲儿子还要上心……
裴景淮越想越叛逆,颇有种与全世界为敌的悲壮感。
反正他就打了,怎么着吧?
正胡思乱想着,身侧突然传来含糊不清的哼唧声。
他转过头,是沈令月在不老实地扑腾,两条胳膊从被子里挣出来,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像是被热到了。
裴景淮伸手拽了一下,被子卷散开,沈令月翻了个身,正好滚进他怀里。
裴景淮满意地闭上眼睛。
……
天还没亮的时候,沈令月先醒过来,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地靠在裴景淮怀里,吓得魂儿都飞了。
“醒了?”
头顶传来他懒洋洋的声音,但怎么听都带着几分促狭。
沈令月立刻往后蛄蛹了几下,瞪圆了眼睛质问他。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裴景淮的衣领也大敞着,锁骨下面有几处可疑的红痕。
他躺着没动弹,一脸无辜,“不知道啊,就记得半夜有人死死抱着我不撒手来着。”
沈令月没眼看,她就说怎么好像梦到自己在啃大骨头,还嘬了半天里面白白嫩嫩的骨髓……
她绷着脸不说话,决心和他冷战到底,越过裴景淮爬下床,自顾自地叫丫鬟进来服侍。
青蝉再迟钝也感受到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想问又不敢问,不停冲霜絮眨眼睛,眼皮都酸了。
等早饭摆好,沈令月吃的也不像昨天那么香甜,斯斯文文地咬了两个小笼包便放下筷子。
裴景淮皱眉,“就吃这么点儿?”
沈令月一板一眼答:“上午要进宫谢恩,吃多了不方便。”
她连粥都没敢喝。
裴景淮知道她还在闹脾气,但昨天狠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让他现在服软,那他不就成了怕媳妇的妻管严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岂能……
岂能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宫里没那么吓人,再吃一点儿。”
说话硬邦邦,筷子却很诚实地往她面前夹。
碟子里很快堆成小山,都是她昨天爱吃的那几样。
沈令月斜睨他一眼,闷气消散了几分。
这还差不多。
用过早饭,二人穿戴整齐,前院派人来传话,说大公子和大少夫人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到大门口汇合,准备出发了。
沈令月下意识地率先跨出院门,走了几步又转过头催他:“快点儿,别让大哥等我们。”
早点见到燕宜,还能抓紧时间问下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裴景淮不情不愿地跟上去。
大哥大哥大哥……你就知道大哥,到底谁才是你夫君啊?
远远地沈令月就看到门前站着两道人影,她加快脚步上前,先看了燕宜一眼,然后转向裴景翊。
“大哥早上好,你那个伤……不要紧吧?”
沈令月趁机瞄了他几眼。
裴景翊是天生的冷白皮,稍微有一点磕碰都格外明显。
脸上的淤青敷了一晚上的药,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嘴角边缘处还有些泛红。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亲肿的。
沈令月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又赶紧把它甩出去。
她仰着头,十分诚恳地对裴景翊道:“我夫君不懂事,大哥千万别和他计较,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咱们总不能咬回去吧?”
裴景翊:……
刚追上来的裴景淮:……骂谁狗呢!
裴景翊微怔,随即目光落在气急败坏的弟弟脸上,唇角轻勾,说话的语气都没那么冷淡了。
“弟妹说的很有道理。”
沈令月松了口气,只要他不计较就好。
她又开始跟燕宜眉来眼去。
裴景淮生闷气,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赶过来,他伸手拎起沈令月的衣领,不由分说将她塞进车厢。
沈令月探出脑袋,眼巴巴地,“我想……”
想和燕宜坐一辆车啊啊啊!
“不,你不想。”
裴景淮无情拒绝,钻进马车关上了门。
“人家夫妻新婚燕尔的,你跟着添什么乱?”
沈令月气鼓鼓地扭过脸。
她是为了谁啊,啊?
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乱咬人的坏狗!
一路无话,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来接受检查。
裴景翊抬手掀开车帘,神色清冷,“我与府中二弟,携家眷入宫谢恩。”
守门侍卫核对过身份,放行,“裴主事,裴二公子,请。”
裴景翊目前在兵部武库司任正六品主事,虽然看起来品级不高,但毕竟也是六部官员,可以类比今天的部委 副厅级干部。
武库司的职权包括军械制造、仓储管理、军饷发放、物资审计,还能稽查军械钱粮亏空、追查贪污挪用、核验物资账目。1
各地驻军想要尽早拿到足额的军饷军需,必须跟武库司搞好关系,否则只要主事官员稍微卡一卡流程,兵士们就要挨饿受冻了。
待两对新人进了宫门,走出一段距离后,侍卫甲立刻挤眉弄眼:“哎,你看见裴主事的脸了吗?”
侍卫乙偷笑:“想不到裴主事平日谪仙一般的人物,成了亲也是凡夫俗子啊。”
都是娶过媳妇儿的人,难道还看不出他被亲肿的嘴角?
二人发出心照不宣的坏笑。
乾清宫,东暖阁。
庆熙帝在和高贵妃下棋,有太监通传,裴景翊、裴景淮夫妇正在殿外等候宣召。
“哦,是裴家两个小子进宫来谢恩了。”
庆熙帝放下棋子,对高贵妃道:“先不下了,跟朕一块去瞧瞧。”
高贵妃嗔他一眼,“陛下是眼看自己快要输了,存心赖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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