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守备府内,袁成德正志得意满。谢崇安那边已派人传话,言语间虽仍端着架子,但明显松了口风,答应“考虑”。
这老狐狸终究是拗不过亲情与利害,已然屈服。
他洗净手,施施然去佛堂上了柱香,脑中开始盘算,如何利用谢家这张牌,不仅逼退裴序,更要反过来将谢家绑上自己的战车。
如此,三皇子定然对他另眼相看。
“报——”一名心腹匆匆入内,神色略显不安,“大人,码头那边……似乎有些不对劲。”
袁成德眉头一皱,“何事?”
“一个潜伏的弟兄说,好像看到些黑影往丙字仓那边去了,但一闪就不见了,不确定是不是看花了眼。”
袁成德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谢崇安刚松口,码头就出现异常?是巧合,还是……那老狐狸在耍花样?
“加派人手,立刻去码头!给本官仔细地搜!”他厉声下令,自己也霍然起身,抓起佩刀。他必须亲自去确认,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任何纰漏!
两名靠近仓库侧翼巡逻的守卫,只觉得颈后一阵疾风袭来,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迅捷无比的手刀精准劈中,闷哼一声,软倒在地,被黑影迅速拖走。
几乎在同一时间,仓库正门的两名守卫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他们正倚着门框打盹,忽然嘴被捂住,冰冷的刀刃已贴上咽喉,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否则死!”瞬间,两人便被卸了下巴,捆缚结实,塞住了嘴。
一道黑影取出特制的薄刃,插入门缝,轻轻拨动门闩。几个呼吸间,“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门闩已被拨开。
裴序眼神微敛,低喝,“进。”
众人冲进仓内,迎面一道银芒。裴序伸手攥住,正对上一双晶亮的眼睛。
“大人!”沈小山讶异出声,随即收回银簪,动作稍滞,仍坚持着抱拳行礼,“属下无能。”
裴序目光在他臂膀隐隐渗出殷红的伤口掠过,言简意赅,“无事便好。”
“裴大人!”谢净秋见到来人,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几乎站立不稳,“多谢大人相救。”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裴序无暇多言,示意手下护卫二人迅速撤离。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仓库的刹那,码头远处骤然亮起大片火把,杂沓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鼓般由远及近,伴随着兵甲碰撞的铿锵之声。
“大人!是袁守备!他带了大批人马过来了!”负责外围警戒的属下急声回报。
裴序眼神瞬间冰寒。袁守备来得如此之快,出乎意料,看来对方也并非全无防备。
“阿武!”他当机立断,叫了暗卫首领,“你带两人,护谢小姐与小山从西侧水路走,其余人,随我阻敌。”
“大人……”沈小山看向他,“属下尚有余力一战。”对方人多势众,留下断后,危险重重。
裴序并未看他,目光已投向仓库外那片越来越近的火光,淡淡道:“速离。”
“是。”沈小山咬牙应下。
阿武等人不敢耽搁,立刻护住两人,借着货堆的阴影,向码头西侧疾奔。
裴序缓缓拔出腰间长剑。剑身映着仓外透入的火光,流转着一泓秋水般的寒芒。他身后,余下人手也纷纷亮出兵刃,不退反进,迎向那越来越近的火光与脚步声。
袁守备一身甲胄,手持长刀,在一队亲兵簇拥下赶到。火光照出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他一眼就看到了持剑立于仓前的裴序,以及正在货堆间若隐若现、向江边奔去的谢净秋等人。
“裴序!果然是你!”他目眦欲裂,拔刀指向裴序,“给我拿下!格杀勿论!”
他心中又惊又怒,没想到裴序竟如此精准地找到了这里,更没想到谢崇安那老匹夫竟敢暗中摆他一道。
此刻,他已顾不得什么谢家小姐、大理寺少卿,只要将裴序等人尽数斩杀于此,再抓住谢净秋灭口,便可死无对证!
“袁守备,你私设刑狱,绑架官眷,证据确凿,还敢负隅顽抗?”裴序声音清冷,在夜色中传开,蕴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放箭!”袁守备狞笑着下令。
数支箭矢破空而来,裴序与手下皆是高手,身形闪动间,或格挡,或闪避,箭矢大多落空,偶有近身的也被刀锋劈开。
“冲过去!围住他们!”见箭矢效果不大,袁守备立刻命令亲兵上前围攻。
码头上顿时陷入一片混战。刀剑碰撞声、呼喝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裴序这方虽人少,但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结阵而战,一时间竟与数倍于己的敌人杀得难解难分。他手中长剑如游龙,剑光闪烁间,必有敌人倒下,他刻意将战圈引向与谢净秋撤离相反的方向。
另一边,阿武等人护着谢净秋和沈小山已接近西侧水路。就在此时,侧翼突然杀声再起,一队约十人的伏兵从阴影中冲出,截断了他们的去路。
“小姐先上船!”沈小山不顾肩伤,猛地冲上前,抽出阿武腰间软剑,迎向扑来的敌人。软剑在他手中如同拥有了生命,灵巧地缠住一名敌兵的钢刀,顺势一拉,那敌兵收势不住,向前扑倒,被沈小山一脚狠狠踹中心口,倒飞出去。
阿武和另外两名护卫也迎上,与伏兵战作一团。谢净秋被护在中间,看着眼前激烈的厮杀,手心沁出冷汗,她紧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江风猎猎,火光映衬着刀光剑影,情况危急!
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呜——呜——呜——”
低沉而威严的号角声,突然从码头入口处响起,紧接着,火把如同长龙,瞬间将整个查浦码头照得亮如白昼,大批身着制式盔甲、手持长枪劲弩的官兵,如潮水般涌了进来,眨眼间将混战的所有人包围。
一面巨大的“金陵府”旗帜在火光中格外醒目。
身着绯色官袍、面容清癯肃穆的中年官员,在重重护卫下走上前来,正是金陵知府方怀青。
“住手!”方知府声若洪钟,“袁守备,裴大人,这深更半夜,动用兵刃,在此码头私斗,成何体统?究竟所为何事?”
混战戛然而止。
袁守备神情僵了一瞬,扭头看向方知府,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欣喜万分。
心念急转间,他抢先一步指着裴序道:“方大人!您来得正好!裴少卿深夜带人强闯码头货仓,袭击本官兵士,行迹可疑,本官怀疑他意图不轨,正欲将其擒拿归案!还请方大人主持公道!”
方怀青的女儿嫁入武兴侯府,为侯府长媳,武兴侯府又与崔氏有姻亲之谊。这些年来,方知府虽未掺和到他们的事里来,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今日之事,哪怕不会明着帮他,也断然不会在此刻站出来与他为敌。思及此,袁守备心下稍定。
方知府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和血迹,看着那些倒毙或受伤的军士,最后落在袁守备那张看似义愤填膺的脸上,并未立刻回应他的指控,沉声反问,“袁守备,你调动这许多兵马,深夜聚于码头,所谓何事?裴大人又为何在此与你冲突?”
袁守备见他没有立刻呵斥裴序,心中微微一沉,仍按着方才想好的说辞,慷慨激昂道:“回大人!下官接到线报,说有贼人觊觎码头漕粮,故亲自带兵前来巡查布防。不料正撞见裴序在此行凶,他见事情败露,竟悍然反抗,杀伤我多名将士。其心可诛!其行可诛!”
方知府听他说完,不置可否,转而看向裴序,语调平稳,“裴少卿,你有何话说?
裴序收剑入鞘,神色平静。他看向方知府,拱手道:“方大人,下官奉旨查案,已掌握确凿证据,袁守备勾结崔氏,于金陵各地私设矿场,掳掠百姓,草菅人命,更私贩军械,中饱私囊。其罪行败露后,竟胆大包天,绑架谢府千金,意图胁迫他人,干涉查案。人证物证俱在,请方大人明察。”
“知府大人,民女正是被袁守备掳来此地,裴少卿前来,是为救人。”谢净秋跌跌撞撞赶来,成为裴序话中最有力的人证。
方知府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袁守备!你还有何辩解?”
袁守备浑身一颤,他没想到裴序如此直接地亮出底牌,更让他心寒的是方怀青!他竟没有如他预期般顺势拿下裴序,反而厉声质问他!
他冷汗涔涔,知道大势已去,仍想做最后一搏,嘶声道:“方大人!休要听他们一面之词,这是诬陷!我乃朝廷四品命官,他们无凭无据……”
“凭据?”裴序的面容如覆霜雪般冷峻,“袁守备,你与崔氏往来的密信,私矿的账册,以及你今夜调动兵马围攻本官的行为,哪一样不是铁证?还需要本官将秀崖山下那些累累白骨,也抬到方大人面前吗?”
“袁成德,你罪行累累,铁证如山!还敢在此巧言令色,攀诬朝廷命官?”方知府冷声道:“你私设矿场,残害百姓,已是罪大恶极!绑架官眷,更是罪加一等!本府岂能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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