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号公寓 第520节
“怎，怎么了？”张彦颤颤巍巍抬头，似乎是瞥了一眼冯语凝身后的身影，又紧张地低下了头。
顾十远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他的手指像是在桌面上轻轻抚摸什么东西一样，冯语凝看不见，又或者说她现在这个视角所扮演的角色看不见，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桌前围着三个男生，既然穿着学校的校服那肯定还是学校里的人，小媛站在她的身后，而她坐在这个位置能够听见他们的声音，却看不见其他东西。
如果不是她有一只眼睛出现了异常，她甚至没有办法看到顾十远他们的模样，也不会看到这个教室里没有产生任何变化的样子。
那么坐在这里的女生，当时清醒吗？她是怎么被人弄到这儿来的，这里发生的事情，或许她根本没有意识，只是耳朵接收到了说话的声音，但大脑不一定在有意识地理解和消化。
“既然现在状况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就没必要磨磨蹭蹭了吧？”顾十远说完这句话，又敲了一下桌面，“想弄死我们有千百种方法，大费周章地浪费时间完全没有必要，那么或许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有别的更重要的意义呢？”
第962章 【0104·返】明白了
“更，更重要的意义？”
柴晋冈吐出这几个字，也慢慢把手往桌面上伸了伸。
然而顾十远却没有去看他，反而是在黑暗中突然把头转向了冯语凝的方向。
那双眼睛里感受不到清晰聚焦的目光，冯语凝知道顾十远看不见，不是装出来的，但是他十分笃定自己就在这边的某个位置，才会这么看过来。
“我们跳过了一楼，应该是因为那张被烧掉的纸，上面有什么东西，”顾十远把手慢慢收了回去，“我猜测或许按照常理，那东西应该是很难躲过的，也就是说很大可能性大部分人根本没有机会走到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我们跳过了那里，上了二楼，徘徊的怪物也绝非靠蛮力能够杀死的。”
“顾，顾十远，你在跟谁说话呢？自言自语？这……这说的都是什么，怎么有些东西我听不懂？”张彦似乎有些崩溃，他感觉顾十远好像精神变得有点不正常，屁股坐在冰凉的椅子上有些不安，像是随时都要站起来。
“一切的一切都这么恰到好处，”顾十远说着，抬起手指“嘘”了一声，似乎在示意张彦安静，“我觉得应该是它有求于他，那么我们仅仅只是被困在这里吗？我想不是……眼前的东西大概率并不真实，如果只是要把我们困住，把我们当做一个筹码，这些东西也都没有必要，可是它们还是出现了，这意味着什么？”
冯语凝眯了眯眼睛，她知道顾十远听不到她的声音，所以她没有说话，但就像她相信顾十远能够想到些什么一样，顾十远说这些话的时候同样也相信她能够明白自己要传递的东西。
柴晋冈咽了咽口水，他的表情管理要比张彦好上不少，忽略掉顾十远话里自己听不懂的部分，他似乎也开始明白了些什么。
冯语凝看到他从自己手心里展开那张揉成团的纸，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又把它使劲捏到一起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好像有点明白你想说什么了。”
“啊？”现在只有张彦一个人还处于状况外，“什么，什么什么意思？你明白啥了？”
柴晋冈没有回答张彦的问题，毕竟他其实也还有不少东西没搞明白，“虽然我不懂你话里的有些意思，但我想你们或许通过别的什么渠道，知道了些我们可能不知道的事情吧？是冯语凝的那只眼睛？还是别的什么？现在纠结这些我想应该只是浪费时间，那么如果按照猜测，这些写着相同八字的纸真的都来自同一个人，是有人有意做了替换，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那个替换的人对吗？”
柴晋冈说着，伸出手在桌面上方轻轻了两下，“通灵板，还有那块乩板，做这件事不是正合适吗？”
“可，可我们不会出事吗？”张彦的脸上充满了担忧，“之前笔仙那间教室明显就是出了什么大事，在这种地方又弄通灵板，那得招来什么东西啊？”
柴晋冈沉默了，只不过他的样子并不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张彦的问题，而是更像完全没有去听对方在说什么，自己一个人沉浸在了某种思考之中。
他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冯语凝感觉从进入这所学校到现在，柴晋冈好像才真真正正第一次开始好好地琢磨这件事的脉络。
终于，她看到他抬起头了，没有焦距的眼睛往顾十远的方向看，“我们其实……是不是，人数不太对？”
顾十远没动，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
冯语凝也只是扫了顾十远一眼，就转眸又去看柴晋冈。
或许是从顾十远的反应里感受到了答案，柴晋冈稍稍闭了一下眼睛，像是在调整自己的心情，“我们是不是……多了一个人？”
这句话说出来的瞬间，反应最大的是坐在冯语凝对面的张彦。
他像是被人突然从后面打了一棒子，上半身瞬间就挺直了，睁着他警惕的眼睛开始环视四周。
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看不见，一点也没能缓解他自表情中透露出来的不安与紧张，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突然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太吓人了。
柴晋冈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的脑子此时此刻正在忙着分析和消化自己反应过来的事情，以至于尽管有害怕的情绪，现在却也没有那个时间去让他做出足够的反应。
顾十远听完，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就轻笑出声。
依旧是什么都没讲，可柴晋冈却得到了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答案。
他长呼出一口气，往椅背上重重一靠，“你刚刚说，二楼的怪物是无法靠蛮力杀死的，那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呢？如果靠的是冯语凝的那只怪异的眼睛，那么先前我们在这里发现她和林深不见了，就变得说不通了，她有那个能耐，又怎么会悄无声息就被带走呢？你说一楼被跳过了，我从上来就时不时想，那些教室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里面有看上去可以移动的东西……蜡烛……链条……怎么想怎么都像是要进去接触的道具，可我们没能进去，这很怪……”
柴晋冈说到这里的时候，重新坐直了身子，脑袋微微往前探，似乎像是在尝试靠近顾十远，“里面是被剥了脸皮的尸体，看着就不对劲，要是我是这里的控制者，我想什么办法都会把我们弄到里面去的，哪有直接路过的道理？但是我当时找不到线索，也没有什么支撑我去坚定这种想法……可是现在想来，一楼的教室里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跟我们现在身上出现的衣服一模一样，而另外三间里都是男人，年龄不一，穿着也有明显差别，很大概率是困死在这儿的跟我们一样的许愿人，那我们为什么没进到那些教室里呢？”
“如果这种设置是某种有意的安排，那或许就跟我们推测出来的局有关，那个女生没有换过，我们当中也只有冯语凝一个姑娘，矛头指向是很明显的，剩下三个如果与我们相对应，那么多出来的人呢？”
话说到这里，张彦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他好像也反应了过来，刚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忽地被柴晋冈敲桌子的声音打断。
这声响声来得太过及时，就好像柴晋冈不想从张彦嘴巴里听到什么一样，“我不会去细问那是谁，是做什么的，我们在一条船上，我只要相信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这就足够了对吗？”
第963章 【0104·返】门的那一头
“深哥，我当然能明白你的意思，”田松杰深吸了一口气，望了一眼通向四楼的紧闭铁门，“善良并非不分是非对错的对谁都好，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它要找的那个人或者说那些人是在现实世界，我们应该怎么办？丢下顾十远他们，从门离开？可这样的话，他们的安全真的能得到保障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田松杰的手微微握拳，他的眼睛缓慢地转了一圈，“就算我可以去理解被困在这个地方成为门后世界运作核心的东西，确确实实有它的难言之隐，有它不得已的地方……”
“我当然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要说我一点也不怕那样的事发生，是不可能的，”林深打断了田松杰的话，靠近那道铁门，伸长脖子顺着栏杆的缝隙去看门对面有没有什么，“但如果只是想把他们困死在房间里，一个一个解决的话，这件事或许它早就可以做了，这个地方依靠它在运作，那么我们在二楼去找李舫的时候，它有的是办法解决掉张彦两个人，可我们都没有感觉到它的杀意跟任何小动作不是吗？”
田松杰的脚步顿在楼梯边缘，想了一下，点点头。
“它既然看过我一次，想来在通过与鬼神的连接，能够知道我的目的是带着许愿人安然离开，那么以此为筹码也不是不能理解，”林深眯起了眼睛，他似乎在铁门背后应该是门锁的位置，看到了一张写着朱红字迹的黄符纸，“而且……出现如今这种情况我才想起来一件事，如果我已经拥有了全权负责和管理这里的力量，那么我们真的一定要从许愿人离开的地方，才能离开这个世界吗？”
田松杰一听，愣住了。
林深尝试着穿过铁门两旁的栏杆，伸手去触碰那张黄符纸，然而栏杆的缝隙太窄，他只能穿过去大半个手掌就没有办法动了，“按照道理来说，我们其实从来没有被困在门后世界过不是吗？只是我当初什么情况都没能了解，不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就自然而然跟他们融入到了一起，而后来这样的感受和想法也理所当然了起来，因为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这么做，所以完全没感觉到问题，也没去思考别的可能性，但实际上我是自己进来的。”
“……对。”田松杰张张嘴，吐出一个字，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才发现自己跟着林深，也自然而然的受到了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影响。
许愿人是被鬼神拽入这个世界的，但是他们是用钥匙打开了公寓的房门进入的，那么既然能有钥匙可以进来，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跟其他人一样，是困住了出不去，只能彻底解决问题才能离开呢？
说话间，林深感觉到手中紧握着的乩板又散发出一阵明显的热，他才刚刚摊开手掌，这明显是木头制成的东西却像是磁铁一样，“啪”地一声就紧紧吸附在了铁门之上。
林深跟田松杰皆是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再去看那块乩板正正好好贴在了原本该是门锁的位置，变成了一个不是太好上手施力的门把手。
而原本在上面隐隐显现出来的字，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增加，就像是真的有人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很快两人就看到“乙丑癸未”四个字清晰出现在了上面。
书写还在继续，田松杰快速眨眨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顺着楼梯小跑下去冲到了能够看到顾十远他们所在教室的窗户前，模糊地能看到几个身影正在里面动着，然后又赶忙跑了回来。
杂音。
最先钻入耳中的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属于生活当中的杂音，像是电流的滋滋声响，又有车流的呼呼声，还有远处人与人说话混杂着笑声的声音，全都顺着紧闭的铁门缝隙传了过来。
他们能够透过铁门旁的栏杆，清清楚楚地看到门后面就是通往四楼的楼梯，甚至一歪头沿着楼梯扶手往上看，还能看到一点点教室门的边缘，然而这种生活杂音却在他们靠近铁门的时候变得更加清晰。
紧接着“癸亥”二字在乩板上书写完毕，林深甚至能听到更为清晰的属于人的说话声，敲击键盘的声音，桌子上那种小的烧水用具里咕噜咕噜的响声。
“深哥，通灵板是不是其实并不在这里，”田松杰不自觉地压低了自己说话的声音，“如果这个局需要某种东西来让这里跟受益者之间产生联系，会不会通灵板，就在现实世界里呢？”
他说到这里，自己都感觉这种想法冒出来得有点意外，捂住嘴巴用食指来回着下巴，“那么顾十远他们被关在那间教室里，透过窗户我们看到的却是不一样的人，是它……它在尝试利用许愿人重现当初的一幕，以让乩板跟与它连接的通灵板产生感应，给我们指引方向吗？”
林深呼出一口气，“他们在利用这里的局消耗人命为自己获益，若是见好就收，彻底切断这一切的联系或许都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但是他们不愿意放弃，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东西带给他们的好处，那如今被反过来利用，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了。”
乩板上最后的“壬戌”二字书写完毕，字迹在这栋漆黑的教学楼里闪烁着光芒，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是门的另一侧透过来的光，带着安心与舒适的氛围，跟这里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林深握住乩板的边缘，手指稍稍用力，就听到了类似于门锁被扭开的声音。
咔嗒。
很轻的响声，跟字迹颜色几乎相同的光线，就顺着铁门的缝隙投射到了他们脚下积着灰的楼梯上。
同时被照亮的，还有沾染在台阶上，没有人去洗净的干涸血液，暖黄色的光照出了教学楼里飘散在空气中的小小尘埃，一股带着不刺鼻的芳香味也飘了过来。
田松杰微微张着嘴，这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明明铁门后的栏杆之内，散发着的是一股腐臭味，混杂着血的铁锈味，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生机，可是这条小小的门缝里透出来的带着香甜的气味，多闻几下就已经浓郁得让他有些目眩。
第964章 【0104·返】女人
林深手指稍稍用力，直接把铁门拉开一条可以侧身通过的宽度，里面投射出来的光线直接洒到了楼梯下面，真的就仿佛是打开了异世界的大门。
本来对他来说，现实世界里的一切还没有陌生到让他不适应的程度，可是在这里感受到了城市里常见得不能再常见的照明，耳中听到他当初工作时也时常能听到的声音，却让他产生了一种仿佛要割裂自己的不适感。
门的一头是这样连光都照不进来的，永远处于黑夜中的破败学校，可是那一头的味道温馨安全得让他感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
林深往前走了一步，任由自己被门对面的气息包裹，一股温暖的感觉瞬间提升了他皮肤的温度，而等田松杰也跟着他走进去，听到伸手“吱呀”一声，有什么东西合上的声音之后，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间宽敞到平时根本没有办法想象的书房。
眼前不远处是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桌上的电脑屏幕亮着光，把它前面的黑色椅子照得有些泛起冷光，椅子后面则是一扇拉上窗帘的巨大落地窗。
落地窗两侧通风的小窗开着，林深之前听到的车辆驶过的声音，以及那种音乐的谈话说笑声，就是从外面的街道上传来的。
风把轻薄的窗帘吹得微微鼓起，入眼的就是被城市灯光照亮的夜空，看不到星星，却能看到灯火明亮的高耸建筑群以及一条条如同光带一样朝远处延伸的道路。
这位置算不上很高，但已经足够睥睨众生，如果不是他们的感官已经敏感得超过常人，那些生活的杂音或许早就已经没办法听见了。
一个小小的熏香放在桌子的一角，灰白色的烟雾顺着小香炉上的空隙里飘散出来，然后开始在书房中蔓延开来。
咕噜咕噜响着的一人用的烧水小套组，小巧精致的玻璃茶壶里面翻腾着几朵米白色的花瓣，书房门开着一条缝，似乎是刚才敲打键盘的人出去了，暂时还没有回来。
田松杰回过头，眼睛猛地睁大，然后立刻抬手快速拍了两下林深的手臂，“深哥，你看。”
寻着田松杰视线的方向，林深也转过脑袋，发现刚才他们走出来的地方，是整整一面的巨大书柜。
而书柜里面，田松杰正在看着的位置，在最顶层的地方放着一个被封在玻璃罩子里的通灵板，它像是一个纪念品，又或者是一个艺术品一样，定制了专门支撑用的架子，很显眼地被支在那里。
周围没有放书，它就那么独享那一整格的空间。
田松杰贴近书柜的柜门，隔着玻璃朝里面打量，封起来的通灵板上干干净净，跟那块已经腐蚀快一半的乩板完全不同，就像是一件新品一般。
只不过只要稍稍仔细看一些，就会发现它外面的玻璃罩子的侧边边缘，似乎刻着一些什么东西，里面还填了金粉，乍一看上去像是装饰。
嗒。
嗒。
嗒嗒。
缓慢的脚步声在这个时候从门外响起，似乎有人靠近。
田松杰瞬间拽住了林深的胳膊，开始寻找躲藏的位置。
他虽然不会被别人看见，但林深就不一样了。
虽然他们确实是带着明确的目的来到这里的，但要是马上就被对方发现，终归还是会打乱自己的节奏，而且现在还没搞清楚他们可以做什么，要怎么做，那立刻暴露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林深朝门口看了一眼，不紧不慢地往落地窗边上走，然后掀开窗帘钻进了书柜边缘的缝隙之中。
他感觉他此刻真的就像是恐怖故事里的鬼魅一样，躲在阴暗且不容易被察觉到的角落，静静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妈，真的没事啦，不用操那么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