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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太子见到王监丞,脚步滞了一滞,脸上随即带出一分赏识的微笑。
  只见太子转了转眼珠,上前一步,与王监丞细细交待起来。
  考场这边,最后一声鼓鸣已经响过。徐菀音发顶上的巾帻几已湿透,她脸儿红红地起身,眼巴巴看监考官将黄麻试卷归拢,在桌上顿顿齐整,便收了上去。
  垂头丧气的貌美小公子有些恍惚地收拾着自己考案上的备考包袱,不知何时,身边已经围了好几名同考生员,忙整理了心神,互相见礼,自报了家门。忽听一名公子言道:
  “方才一名监考大人在徐公子身后看视良久,想是被徐公子文采所引……”
  徐菀音一片迷茫,不知所言。却又听另名公子在一旁点头附和道:
  “可巧我坐徐公子侧方,一斜眼便看到那位监考大人贴于公子身后,若非此乃皇家考场,竟要生疑有旁的暧昧呢……”
  徐菀音被这话吓了一跳,嗫嚅道:
  “此话怎讲?哪有什么监考大人在我身后?我竟一无所知……”
  虽则那位坐侧方的考生所言非虚,幸而徐菀音所坐考案靠后,看到太子行迹暧昧一幕之人极少,于是有其它公子英雄惺惺惜“美男”,在一旁予以分说道:
  “便是有监考大人在徐公子身后看视又如何?场上如此众多的监考大人,爱才惜才的该是不少,在下不才,也得我那一片的监考大人站身边,看我书写好一阵子才离去呢。”
  随即有人起哄道:
  “哦,那么李公子想必是笔走龙蛇,写了好一篇煌煌之论吧!何不给我等背诵则个……”
  那李公子忙推拒,想是并不自信。
  诸生嘻嘻哈哈侃聊一通,互递名帖后,各自离去。
  ……
  翌日,徐菀音在自家田庄的厢房内醒来。回想昨日那场考试,算得上是她有生以来第一个打击。整个人便有些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这田庄位于京城外郭数里处,乃是徐菀音母亲卢氏的嫁妆。
  因徐家是前朝旧人,离京前,徐渭不顾卢氏嗔怪,硬是将新皇天子脚下的一应田产家业变卖清零,干干净净携家带口远去岭南,唯求安生。却剩下这不起眼的小田庄,南迁之时方才想起来,干脆还任由它摆在那里,一名佃农林大在看护打理。
  柳妈妈和若兮听徐菀音起了,忙进来替她梳洗。
  从昨晚小女郎回来那番颓丧的模样,两名忠仆便已明了,没考好。至于没考好又如何,倒是没人去思考,只一味觉得小女郎受打击了,须得想个旁的办法弥补。
  柳妈妈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自己到京城后新发现的一道美食,葫芦鸡。
  原来家中小姐忙于考试时,柳妈妈闲来无事,让林大驾了马车送她进城采买,竟发现京城城南肉市里,摆卖当地特产倭倭鸡。
  柳妈妈眼神毒辣,一眼看出那倭倭鸡非同一般,必不与其它地方出产的鸡一样。
  那柳妈妈平时不是个多言语的,说起吃食来却头头是道,让人光是听,就往往听得食指大动。因此徐菀音一听“葫芦鸡”几个字,便似打起了点精神来。
  柳妈妈便一边替她挽发、抹面,一边慢悠悠讲起那葫芦鸡:
  “你道那倭倭鸡如何叫个倭倭鸡,不过是比寻常家养鸡个儿小那么些,那肉儿便香味口感俱不一样,必得有个自己的名头,旁人才知稀罕……”
  “这倭倭鸡,拔了毛便知,鸡皮都绷得紧紧的,明黄明黄的颜色。按这边人的捆扎法,顶顶好能扎成个葫芦样儿,就那么奇,别地儿的鸡还真就扎不成个葫芦,你说有不有趣……”
  “要从扎个葫芦,到最后进到小姐这张金贵的小嘴里,过中须经的手儿,才见得出功夫呢……”
  待柳妈妈叽里咕噜说完葫芦鸡的烹制法,一个玉精神、花模样的翩翩少年郎便又从她手底下出现了,只不过,那柳妈妈却不忘给她脸颊又敷上一层黄粉。
  徐菀音一向是个心里有事却不长久的,那股子恹恹的情绪此刻已消去不少,听了柳妈妈说话,突然发觉自己考完试,不是大获自由了么,立时兴奋起来,叫了若兮准备,自己要进城好好逛逛。
  于是草草吃了些早晨的粳米清粥和蒸饼,带着对晚餐葫芦鸡的期待,与若兮一道坐马车进城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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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父皇母后,儿臣撒泼打滚儿想要个绣花枕头当伴读,你们意下如何?”
  第3章 宇文郎君
  京城,东市。
  主仆二人下了马车,脚步轻快地行走在人群渐渐熙攘的街道上。
  一阵胡饼焦香飘散在空气中。一个杏仁酪铺子前,候了好几个男女客人等着买新出的酪儿。
  刚开门的彩帛铺,伙计挑杆子高高挂了条幌子出来,那幌子立时被风儿吹得飘扬起来。
  路旁的摊位上,波斯商人手里举了彩光炫目的鎏金盒,朝路过的女子兜售。转头看到徐菀音主仆,眼前一亮,忙过来操着一口左腔左调的官话问:
  “小郎君这般俊俏,可要胭脂?”
  徐菀音看着那泛着琥珀色光芒的鎏金盒子,毕竟是个曾打扮过的小女郎,一时便有些犹豫。却被若兮打消了念头,那小丫头在主子耳边悄悄道:
  “我的亲亲小姐,柳妈妈妆奁里的黄粉可够用么?”
  二人便如这般一路迤逦,稀奇好玩物事不少,定下心来要买的却是不多。还未及笄的徐菀音,十四岁的人生里,尚无正经购物的经历,因此只在这繁华的京城街道里晃晃悠悠闲逛。
  不知不觉逛了良久,主仆二人竟走到了南郊。
  一条阔大的驿道两旁绿草茵茵,几十上百驾朱轮绣帐的朱漆马车停在路边,金泥坠角的帘栊半卷,露出内里堆叠的织锦坐褥,犹带兰麝余温。看模样多是高门大舍里出来的。舍了马车下至道上的夫人小姐们,似在等待着什么。有茶寮老板娘扶了茶车过来,笑吟吟地为女眷们递上热腾腾的茶汤。
  只不过歇下脚步看了一刻热闹,徐菀音那副清丽俊秀、不若凡人的模样便吸引了女眷们的注意。
  只见一辆青油布蓬马车上掀帘下来个丫鬟,扶了一位着绛纱襦的夫人下得车来,朝徐菀音主仆微微招手,叫到跟前轻声细语地叙话。那夫人先自报了家门,说自己夫君乃是门下省起居郎郑大人,接着又问:
  “吾看小郎君这打扮,不像这方人物,敢问小郎君从哪里来?”
  徐菀音恭敬致礼,老老实实说了自己来历。
  那郑夫人显是个爱美的,家中夫君又似没那么些规矩避忌,看到路边站个俊得几世未得见的小公子,又年纪轻轻一脸稚嫩的模样,便老实忍不住过来闲话。偏生周边尽是闲候在此的贵门女眷,除了那些个尚未出阁的小姐们不好意思过来,年纪大些的夫人们,很快便凑至跟前,七嘴八舌地询问根底。
  徐菀音从小到大哪见过如此阵仗,只慌得一匹,机械重复了好几次自己家世、来历以后,好容易反应过来,不退反进,对着夫人们问起为何在此。
  这才得知,今日乃是当朝永嘉公主操办的、专赏初夏牡丹的金谷晴花会,下帖邀请了京里上至相国府、下到从七品吏门人家,乃至各商贾富户的家眷。
  这永嘉公主乃是当今圣上唯一一个的亲妹子。
  据言新帝启运之前,兄妹俩出身寒门,论及祖上,三代皆无非耕读小吏。
  永嘉公主幼名"阿沅",因生于院中紫沅草旁。新帝年少时常替人抄书换钱,阿沅则随母贩绣帕于市集,曾被豪奴叱骂"贱女子敢抬眼视人"。新帝登基后,礼官欲为公主杜撰世家谱系,她却笑指宫墙边新栽的牡丹道:“何必效颦旧族?此花去岁还是终南山下野株,今已冠绝上苑。”
  有这段传自宫苑红墙内的新帝家传,这永嘉公主在京城内外声名甚佳。
  这回的金谷晴花会,乃是永嘉公主首次邀集京中贵眷出游赏花,更是不分公卿世家、官僚士绅、乃至商贾富户,皆同帖邀约。因此但凡获帖者,无不幸然欣喜前往。
  此时便是各户家眷抵达了城南的芙蓉苑,依礼须等候公主车驾先入,便熙熙攘攘排列着候在了路旁。
  听闻误入了公主花会的地界,徐菀音暗忖冒昧,却忍不住还想留一留,看一眼公主的银鞍华帐七宝香车。
  正想着,一阵马蹄得得声传来,那声音甚快,方听得从驿路南面那边厢远远传来,转眼便到了跟前。
  徐菀音抬眼间,只见一骑玄影破风而来。那马儿通体漆黑如泼墨,唯额间一簇白毛状如残雪。马便是神骏,马上那人更显倜傥,腰身如长弦,面容冷峻,眼似寒星,便如天降神君一般。
  路旁贵女们一时间看得目驰神眩,还没来得及呼出那一口滞在喉间的气息,那人那马便一掠而过,片刻间,便连影子都不见了。
  只听那郑夫人喘出一口气道:“这该不会是那位镇国公府上世子爷宇文郎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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