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于是,把洪叶萧从黑名单解除出来。
做完这些,他忽然看见一条被自己忽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微信消息,是孙妈的,暑假期间她留在北市打扫空房。
【少爷,萧萧小姐没联系上你,让我给找她的一本《修墓老人》寄给她,她还让我转告你,说其他东西你随便处理。】
*
当晚。
谢义柔带烧要出门,手里攥着钥匙。
被谢老爷子喊来两个门卫拦在卧室门口,自己又气又怜,“烧还没退呢,等唐医生来了给你吊完水再出去。”
“我要去见她,我约了她。”他执拗要下床。
章梅清是知道事情原委的,自他打开手机看到孙妈那则消息后,就坐不住了,像那个雨夜突然奔出房门似的,从平和的假象里清醒过来,整个人陷入莫大的遑急之中,发了条微信给她,便急着要去见。
“听话,她说不定已经睡了没看见消息呢,明天再去也不迟。”她劝道,不好说就算看见了,谁规定对方就一定会来见你,都分手了。
“让他去。”门口忽然一声沉言。
谢石君手里端着杯热腾腾的药,也不顾忤逆尊长了,“把这杯退烧剂喝了,穿好衣服,要去哪儿我送你去。”
谢义柔乖乖把苦兮兮的药仰头而尽,换去睡衣,很快衣服齐整出现在他面前,只是面颊和唇瓣还是因为高烧而有些妖冶不寻常的红,被病气侵袭,看起来十分清羸。
而衣帽间外边谢石君也劝妥了担心他身体的老夫妇,正拿着车钥匙等他。
坐进车里,“去哪儿?”
“西珑湾。”
在新城的市中心,谢石君瞥了眼副驾驶,他手里那串钥匙,没多言,启动车子开往西珑湾小区。
独自上楼,谢义柔把钥匙伸进去,转几下,玄关门“咔哒”一声,开了。
在看完那条她只找一本书,其他东西都不要的消息,而产生的莫大的惶遽稍稍平息些。
一应灯从玄关亮到客厅,填满整个家。
是的,她买房之初曾说以后这是他们俩的家。
对了,背靠落地窗的那张意式组合沙发还是他挑的,他喜欢她靠在沙发刷新闻的时候,去枕在她腿上,让她的手来摸自己的脸。
他们还会在沙发上做,她办公室的紫檀木老沙发就不行,膝盖很疼,垫了抱枕又滑,这个沙发框架是俄罗斯进口松木,很宽敞,坐垫里面有高回弹海绵,填充是白鹅绒。
他坐了一下,真的很软,膝盖不会红。
目光看见开放厨房边墙那排珐琅砖,也是他挑的,他的手摸了上去,凉润润的,很光滑,随着使用会裂出好看纹路,他当时就想,以后纹路越多,说明他们在一起时间越长。
哦,还有那盏蚕丝吊灯,也是他挑的。
萧萧总是由他,不管他挑什么她都答应。
他逛了圈,忆及那晚下意识的撇脸拒绝说“不要”,那种恍惚感愈发强烈,心脏像被针扎一样刺疼,只能拼命攥紧手里的钥匙,棱角硌在手心,提醒他眼前的真实。
还好,他把钥匙找回来了。
等萧萧来了他会主动塞进她怀里,跟她撒娇说抱歉的,他不再揪着过去的事不放了,萧萧肯定会原谅他的,她最气就是自己老是翻旧账老是弯酸她,他要乖乖改掉,以后再不闹了。
哦,鼻环,他看见落地窗那自己的倒影,忙把那个熠熠亮亮的东西摘掉,萧萧好像不喜欢这个。
正当他懊恼自己在灯下曝亮的银发时,门锁突然一响。
他忙回身去看。
第16章
*
医院住院部楼下。
夜里, 轻风微凉。
洪叶萧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了,从大堂出来,她熟门熟路走向停车位, 开了后备箱, 从一箱矿泉水旁边拣起件白衬衫,递给跟在她身后的程雪意, “披上吧。”
程雪意拄着单边拐,身上那件绵白短袖从那晚她接到电话, 赶来医院就见他穿着,程夏睐手术完这些天他陪床, 就这一件衣裳反复洗反复穿,本身就旧, 好几处地方都露出一道道毛毵毵的线绺了。
看出他对这件新衣的迟疑。
“反正也准备垫猫窝的。”她说。
程雪意低头看了眼自己那件略显不蔽体的衣服,有些难为情, 那天小睐从楼梯摔下来,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到了医院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个打包盒的塑料盖子。
“谢谢。”他接过来穿身上, 手从袖洞伸出, 低头把长出一截的袖子挽起来。
洪叶萧绕去驾驶座, “这些天尽在听你说谢了。”
从他弟弟被急转来南州市中心医院,她借了笔手术费给他开始,又好像回到从前她举手之劳帮程雪意解围过后的场景,不同的是,这次她真心帮一把旧友, 程雪意反比从前还要局促。
“小睐情况也稳定了, 你这些天就安心住我那空房子吧,厨房厨具什么的都齐全, 楼下就有超市,给小睐多做点补营养的。”她启动车子,看了眼后视镜说。
程雪意把拐杖横放进来,人也坐的后面。
“谢……嗯,用完我会归置好的。”很奇怪,他坐的是正中间那个位置,要说副驾不好随便坐,可坐后面正中间?兴许是没有座椅遮挡,刚刚和她讲话方便吧。洪叶萧想。
一路行进着,除了街灯接二连三移照进来,彼此都很安静。
他没说,洪叶萧也没问他当年的事,就像那天等在楼下看他决定是否要见面一样。
直觉告诉她,“小程炒饭”应该也并非他本意的结局。
车停在西珑湾车库,两人乘电梯上楼,临出轿厢她手机震响了,便把刚从包里拿出来的红叶钥匙串递给程雪意,朝那扇玄关门抬了抬下巴,“那儿,我接个电话。”
程雪意便接过钥匙,去开门。
这栋楼一梯只有两户,还是不会认错门的,他回头看了眼朝楼道旁接电话去的背影,这阵子她偶尔会抽空来看小睐,经常也有工作电话打进来,很多时候稍坐一会儿就得走了。
他收回目光,把钥匙插进锁眼,转了几下,将门推开。
里面的灯事先亮着,忘关灯了吗?
可她说这是个闲置的空房,也没有住进去的打算,客厅的灯照说不该亮着,他弯腰在鞋柜找拖鞋时,看到了一双男生穿的平底运动鞋,米白色的,很简单的款式,但他知道这个牌子很贵,因为以前见谢义柔穿过。
忽然感觉身上落下个长影,他拿着拖鞋抬头去看。
“谢义柔?”
他记得谢义柔不准他叫他的小名。
染成银发了,很符合他率性而为的风格,犹记得高中他做风纪部部长,时常因为没管住学生遵规守纪的事而被会长点名批评办事不严,他的确管不住谢义柔,就是会长自己、教务处主任也管不住谢义柔,唯一能管得住他的是洪叶萧,可他们容易吵起来,谢义柔吵不过得哭。他就劝洪叶萧放宽心,就算染黑了他一会儿又染成别的色了,来回的漂很伤发。
楼道旁。
“好的瞿总,咱们下次约。”洪叶萧挂了电话,原路折返,远远听见自己那套房子传出一声响动。
像摔了跤,她想起程雪意还未痊愈的腿,快了脚步过去。
结果被眼前的景象大惊,程雪意躺在了地上,而谢义柔?谢义柔单条膝盖顶住程雪意腹部,整个人半跪着压制住他,一手揪住那件衬衫领子,像是要把他衣服扯下来。
“你干什么!”她去捉住他胡来的手。
可谢义柔手烫得很,且蛮劲十足,像烙在了上面,嘴里还振振有词:“这我的衣服,你脱下来!脱下来!”
洪叶萧掰不开那双手,只能从后面揽住他腰,把他整个人往外抱起,拖了开,这才解救开被他揪得皱巴巴的程雪意。
“你发什么疯?”她把他往外脱了手,把程雪意扶坐起来,才注意到程雪意下巴有两道血痕,像挠到的,回头反问,“我买的衣服什么时候成你的衣服了?”
“就是我的衣服,我都听见了,二周年的……”他跪坐在那,低头开始揉眼角,不知道在低声嘟囔什么,“猫窝没有……是这件,就是这件,我认得……”
帮程雪意起来之后,把拐杖捡了起递给他,隐约听见他在说什么二周年,这件衬衫的确是二周年订的那件,后来分手了就搁置在抽屉里,一拉一开十分扎眼,她刻意地没管,直到某一天,突然觉得,拿来垫猫窝也可以,只是猫窝应该被谢义柔换了新,她也就作罢,去拿矿泉水的时候顺手把衣裳搁在了后备箱,直到今天见程雪意那件衣服实在破旧,想了起来,拿给他用。
“你去里面看看房间吧,右数第二间是客卧,里面我让钟点工放了洗漱用品。”她对程雪意安排道,若说她相较少时有什么长进,无疑是不会被这种情形气到烦躁了,情绪要稳定得太多,处理起来也游刃有余,先把二人分开。
而程雪意一进门就被迅兽一样的势头死死压制住,人还没缓过来,扶着拐杖照做,绕远避着地面的谢义柔一瘸一拐走的,怕他还来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