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听说老人不能常喝咖啡,喝多了骨头变脆,记忆力也会下降。”珍妮端起自己的那杯,让神父看到里面的内容,“喝茶吧!我没加糖。”
  “一杯咖啡哪能让骨头变脆?估计是茶叶贩子在胡说八道。“神父嘴上不信这话,内心却很享受珍妮的关心,“投稿的结果如何?”
  “《魅力巴黎》的主编对我评价不错,邀请我参加下月的纪念刊。”
  “纪念刊?那你想好要写什么?”神父和女主编英雄所见略同,“纪念刊是新人出头的最佳时机,保不准让剧院看重,那你就彻底发了。”
  “我哪有这一炮而红的本事。”珍妮把昨日的情况说给神父听,“能保持源源不断的灵感就谢天谢地了。”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昙花一现的作者比比皆是,长盛不衰的才是少数。
  神父对珍妮的处境感同身受,因为他在监狱里有足够的时间打磨作品,到了外头反而变得拖延懒散:“要不试试压迫写作法?”
  “……听名字就让人发寒。”
  “也不算是发寒吧!就是通过人为减少外界的刺激来让注意力保持集中,从而提高写作效率。”神父举例说明,“萨德侯爵的大部分作品都是在监狱里完成的,也有作者为了写书把自己锁在乡下的别墅,只靠一个仆人给他打扫送饭。”
  还有仆人打扫送饭?
  对比花了数十万法郎建基督山城堡的大仲马,珍妮立刻悲从中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我会考虑。”她不想让神父失望,但也觉得目前的自己没有封闭写作的必要——除了来神父这儿学意大利语,她也没有太多的交际,“还是先学意大利语吧!没准学完我就有了新的灵感。”
  神父的教法一如既往地简单粗暴,就是单纯的语言环境加死记硬背。他很推崇伊丽莎白女王的学习方法,让珍妮把法语故事翻译成意大利语,或是把意大利语的文章翻译成法语、英语。聊天时也冷不丁地切换语种,让珍妮逐渐习惯多语环境。
  “珍妮。”
  “嗯?”
  “你有造过石器吗?”
  这次轮到珍妮忘了自己曾干了什么:“您为何会这么问。”
  神父翻出某张稿子,指着上面的内容回道:“你自己写的。”
  额……她不仅写过,还在现代的短视频里看过要如何自制各种石器:“没有。”吃过猪肉是一回事,见过猪肉是另一回事。
  “那你写得还听生动。”神父以为珍妮的父亲带她去非洲见过土著自制各种石器,或是有去过非洲的军官向她描述这些,“要不我们去后院试试?”他冒出了一个念头,整个人也孩子气道,“走?”
  珍妮还未答应便见神父起身:“不学习了?”她对这个老小孩是完全没辙。
  “边玩边学。”神父已经过来拉她,“而且你也需要放松。”
  “……是我要放松,还是您又童心大发,开始好奇原始人的生活。”无奈的珍妮还是陪着神父去后院折腾。好在神父玩归玩,没有忘记语言教学。
  “您能去厨房找个大棒骨吗?”花园里的石头不少,可也不是所有石头能制石器,“而且您在后院里能找到脉石英、燧石、或是黑曜岩吗?”
  “没事。”神父的乐观出乎想象,“今天只是练个手,也不真求做出个实物。”他还真从厨房里找出一截准备熬汤的羊腿骨,“再说了,做不了石器,不是还有骨器,钻木取火吗?可尝试的内容不止打制石器,我还想在后院建个茅草屋呢!没准我们以后能在茅草屋里纳凉。”
  “合着您是真想重现原始人的生活啊!”珍妮在心累之余又提出了个致命问题,“没有石器,您如何制骨器?”
  “……”
  “原始人可没有现代的刀子能用。”
  好吧!这下是打蛇打到七寸处了,同时也让珍妮陪着神父选了一上午的石头。
  “……你们在干什么?”爱德蒙中午回戈布兰区的公寓拿东西,结果听到后院传来“咚咚哐哐”的打砸声。以为是进了小偷的爱德蒙握紧枪把,神经兮兮地凑到后院,结果看到令他困惑的一幕。
  第43章 第 43 章 爱德蒙哥俩好拍拍珍妮的……
  “如您所见, 陪着神父当原始人。”除了围裙,珍妮还在腿上搭了一块布革,避免石头的碎渣把裙子割破线。
  爱德蒙的困惑愈来愈重:“好好的, 为何要做原始人?”
  珍妮:“……”这个……
  最后还是神父解释。
  “……所以为了验证小说的严谨性,你们在这儿重现原始的种种迹忆。”爱德蒙哭笑不得道,“何必呢!”他瞥了眼软砸石器的珍妮,明白这是神父拖着对方胡闹, “要我帮忙吗?”
  珍妮再次抬起了头,与爱德蒙四目相对:“你不用忙生意?”
  “下午没事。”说话间,爱德蒙已找了椅子坐下并开始干活, “是这么做吧!”嘴上询问着, 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歇。
  “很熟练啊!”因为一骨捶令石头裂开, 珍妮沿着材料的四周小心砸着,磨了半天被几捶下的爱德蒙轻易赶上。
  “我可是鱼贩。”爱德蒙的声音里既有自豪,也有少年的意气风发, “海上的日子可不好过,即使是最熟悉的航线都有可能遭遇不测。”他打量着已有雏形的斧片,“相信我,那时的你在饥饿下很快便有一身本事。”
  他的眼又黯淡了下,珍妮也适时转移话题, “您有去戈布兰区的西西里剧院吗?您是马赛人, 对意大利的一切都十分熟悉。”
  “去过,那里的即兴喜剧非常的棒。”爱德蒙也乐意顺着珍妮的话把自己拉出过往回忆,“你的话是神父带你去的?”
  “嗯!那里有位尼尔小姐非常漂亮, 应该是剧院的老板从大剧院里请来。”珍妮想探出这位尼尔小姐到底是谁,但又担心惹怒对方,或是误了对方的前程, 毕竟一豪华剧院的大明星去平民区的剧院表演会拉低身价,搞不好会惹怒明星的赞助人。
  爱德蒙何等聪明,立刻听出珍妮的言外之意:“我有去巴黎的右岸送货,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话音未落,珍妮便反悔道:“还是不要吧!”她只想借尼尔之手扬名立万,并不想因自己的欲望毁了对方。
  爱德蒙也没有强求,只是砸着手里的石器留有余地:“你要是变了主意,可以请神父告诉我。”
  “谢谢。”珍妮继续对付手里的大石块。
  “借下骨捶。”雕细节时,爱德蒙脚边的骨锤不是被他踢到了哪儿。
  “给。”珍妮想都没想地递过了去,目光也随骨锤落到爱德蒙那儿。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成熟的脸上投下黑纱。
  珍妮的脑中响起anna f的《too far》,以及她看过一遍就不想看《阁楼之花》。
  这部电影在2022年又拍了前传,但是珍妮没有去看,而是看了详细解说。
  上大学时,她选了门影视研究,有一期让他们阐述中西艺术的同一内核,不同表达,珍妮在鬼使神差下把把《阁楼之花》与《雷雨》并列。虽然二者乍一看没相似之处,可细细品来,总有那么点相似的轮廓。
  要不给纪念刊投部关于家庭伦理的小说?
  珍妮刚有这个念头就被内心的警告稍稍击退,但又很快热烈起来。
  爱德蒙比常人敏锐,但是面对珍妮的注视,他一直都装作不知,而是砸着手里的石片。
  “你的斧片怎么越来越小。”完工的神父欣赏他的劳动成果,探过去瞧爱德蒙的作品,发现他这雕琢的时间超出预期。
  “我想把斧片改成刀片。”爱德蒙把自己的成果端起来瞧,“您不是做斧片吗?所以我就做个刀片。”
  神父瞧着珍妮手上才磨出个大致轮廓的斧片,“也行。”他指着比寻常的刀片宽了不少的爱德蒙版刀片,“还得改改。”
  爱德蒙把刀片改好,珍妮才勉强砸出斧片的轮廓:“累死我了。”松开软砸的工具时,她的手还抽搐了下。
  “可惜没喝测试鱼竿。”
  “……还要做鱼竿?”爱德蒙也怀疑神父是不是受屈蜡症的影响变得记性不好,“谁家不会做鱼竿?渔网?渔笼。”这基本是马赛沿岸的必备手艺。
  “你瞧我这记性。”神父拍着脑门回道,“竟闹笑话。”
  珍妮在神父背过她时冲爱德蒙使个眼色,后者立刻开始想招:“你们中午也没做饭,要不出去应付一顿。”
  “不必了,家里还有橄榄油和番茄酱,给我半小时,我马上就能做出三盘意大利面。”神父指着满院的狼藉。“你们帮忙收拾一下。”
  珍妮待神父走后才悄悄开口:“您要不带神父找医生看看?”她把来时的情况同爱德蒙说了,后者听得眉头皱起,“确实是要找人看看。”
  神父不算讳疾忌医,可屈蜡症不是小病,加上神父也有令人十分无奈的执拗一面,难保不会隐瞒什么。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