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归 第54节
凌之嫣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这场面吓得满脸惊恐,萧潭失声道:“嫣儿小心——”
说话间便移步挡在凌之嫣身前,背对着圆刀劈来的方向。
弹指间,两三根银针宛如流星从凌之嫣眼前划过,萧潭身后的圆刀并没有落下来,持刀的那人被银针刺入咽喉和颞穴,瞬时嘴唇抽搐,兵器从手上滑掉,双脚站在那儿动不了了。
另一人想继续动手,温老大连忙出声喝止:“住手,那是司空夫人——”
话音未落,又有两三根银针从唐芸手上飞出,刺入了来犯者的颈后。
唐芸站在灯笼下严肃道:“被我的银针刺中,两个时辰内手脚无力,连话都说不了,不想留下来任人宰割的话,就赶紧滚吧。”
温老大见唐芸的手法堪比道上高人,只好自认倒霉,命人拖着那两个中了银针的兄弟撤走。
凌之嫣越过萧潭的臂膀,看向这几个离去的人,她方才听得仔细,这些人怎么会认得她呢?还称她是司空夫人,难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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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周末分解[笑哭]
第54章 夫妻决裂 他罪不至此吧
唐芸已经在药堂门外站了有一会儿了, 凌之嫣神魂落定,低眸向后退了退,与萧潭保持适当距离。
萧潭指节微屈, 抵在嘴边轻咳两声, 然后偏头向唐芸郑重道:“今日连累了唐大夫,实在惭愧。”说话时气息已经裹着虚弱。
唐芸望了望凌之嫣,唇角轻扬, 眼底流转着洞察世事的波光, 开口时却不紧不慢道:“镇西将军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这是在我的地盘。”
萧潭再度颔首答谢,抬起头的一瞬间, 眼神不自觉在凌之嫣身上略作停留,但还是没办法当着唐芸的面说他想说的话。
“咱们赶紧走。”萧潭转身对叶忠道。
他们准备上马时, 凌之嫣突然开口:“我送你回去吧。”
萧潭倏然僵立, 觉得天上的月亮都是摇摇晃晃的,随即缓缓回过头注视她。
唐芸对这一切丝毫不觉得意外,为免凌之嫣尴尬, 低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悄悄回到了药堂内,还顺手关上了门。
凌之嫣见她这样,也收起了找理由解释的心,抬脚去吩咐自己的车夫——
“曾叔,先去镇西将军府, 然后再送我回府。”
车夫曾叔在司空府服侍了四年了,老实可靠,一直听凌之嫣的差遣, 平日只管默默做好自己分内事,加上受过凌之嫣的恩惠,今晚听她这样安排,并不多加过问,回府之后也不打算说任何不该说的话。
叶忠识趣地牵马走开,萧潭拍了拍坐骑的脖颈,随后放下缰绳,让它跟着叶忠跑回府去。
昏暗的马车车厢内,两人相对而坐,萧潭背倚车壁,声音沉沉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药堂?”
凌之嫣闻着他衣服上的血腥味儿,悲凉道:“我今日陪唐芸去南山采了一天的药。”
她现在明白司空珉一开始为什么会建议她采药之后在月泉山庄留宿了,只要她离得远远的,就不会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
“你现在很喜欢采药啊。”萧潭笑得有些吃力,又小声关心道,“唐大夫瞧上凌大人了吗?”
车轮辚辚碾过寂静的夜路,凌之嫣蹙眉:“我哥哥好歹也是大理寺才俊呢。”眼前的浓墨渐渐晕开之后,她看到萧潭是闭着眼的,“你是不是很难受?不要费力气说话了。”
萧潭唇边飘出一句:“刚才你不该帮我解衣的,唐大夫肯定要误会了。”
凌之嫣惨笑道:“那你呢?别人持刀过来,你挡在我前面,唐芸不可能看不出来。”
凌之嫣倒不担心被唐芸误解或者看穿什么,经过这一日的相处,她知道唐芸的为人。
萧潭睁开眼后,声若游丝地提醒着:“你回去之后,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看来你也猜到了,那些人是司空珉派来的。”凌之嫣怅然,“他们看到我在场,有所顾虑,导致行刺失败,他们会如实跟司空珉禀报的,我又怎么装得下去?”
马车转了个弯,萧潭直起身长叹一声:“嫣儿,我一边希望你过得好,一边又不愿放过司空珉,走到这一步,打搅了你和眈儿原本的安稳日子,我也是很自私。”
凌之嫣摇了摇头,语气蓦然变得坚定:“这是我和眈儿的必经之路,我不可能忍耐一辈子。”
到了镇西将军府,萧潭的意识已经坠入了虚空,凌之嫣和叶忠一左一右撑着他下了马车,他们进去之后,凌之嫣小声嘱咐叶忠:“你好好照顾他。”
叶忠点头道:“凌姑娘放心吧。”
凌之嫣为这个多年未听过的称呼呆愣片刻,转身继续赶往司空府。
院子里的桃花在月光下暗香浮动,每片花瓣都映着冷冷月魄。正屋的灯亮着,烛光连一丝颤动也无。
奶娘首先迎出来道:“夫人回来了?”
凌之嫣淡淡地问:“眈儿睡了吗?”说话时眼睛仍旧注意着正屋内。
“小公子刚睡下。”
凌之嫣这才看着奶娘交代道:“带他去后院睡吧,关好门窗,别让他被什么动静吵醒了。”
奶娘怔了怔,但是没有多问,应一声好,转身回屋把司空眈抱去了后院。
凌之嫣拖着步伐,缓缓来到正屋门外,司空珉端坐在书案后,眸色森森地望着地上的月影。
“我回来了。”她漫不经心道,说着走到屋内,背着手关好了门。
司空珉看起来是严阵以待的姿态,听到她的声音后,神情却又是空洞的。
他起身,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像是过了好长一会儿才想好到底要说什么:“这么晚了,怎么赶夜路回来了?”
“我不该回来吗?”凌之嫣正色,直截了当道,“你的人也该回来复命了。”
司空珉这才迎上她的视线,鼻息透着寒意:“你今晚不该从南山回来。”
凌之嫣陡然扬声:“你是怕我知道你做了什么,还是怪我阻挠你杀萧潭?”
司空珉双手压在书案上,克制着眼里未爆发的怒火:“义父让我杀的除了萧潭还有你哥哥,可是我阳奉阴违把你哥哥保下了,还假传义父旨意,让大理寺派他离开京城,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瞒过义父,如果义父知道了,我就跟爵位无缘了,我为你做的难道还不够吗?”
凌之嫣听完,微微偏首:“什么爵位?”
司空珉望着她颤声道:“义父已经许诺了,会将武阳侯的爵位传给我。”
凌之嫣连连眨眼,唇瓣无奈开合两次才道:“司空珉,你真的是昏了头呀,武阳侯有好几个亲生儿子,就算秦懿再怎么不成器,爵位也不可能由你继承的,他分明就是以此诱惑你,让你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连我都能看明白的道理,你怎么能当真呢?”
“我当然知道义父是在试探我。”司空珉声辩道,气势不减,“可是我总要试一试,我不想眼睁睁失去这个机会,我想让你们过得更好,想把爵位留给眈儿,这样有错吗?”
凌之嫣颓然掩面,放下手后,眼帘半垂:“我感激你放过了我哥哥,不过你也应该明白,如果我哥哥真的死在你手上,这件事你不可能瞒我一辈子,我一旦知道了,就会跟你势不两立,眈儿长大后也不会原谅你。你要是真的为了眈儿好,就应该安分守己,你试图得到那些根本不属于你的东西,不仅得不到,还会让你失去你本来拥有的。你今日可以害萧潭,明日萧潭也可以害你,你再这样执迷不悟,眈儿迟早要被你连累。”
司空珉眼底恨意翻涌:“你该不会告诉我,你的底线就是我不能杀萧潭吧?”
“他好歹救过我救过眈儿,你就那么容不下他吗?如果你真的踩着他的尸体得到武阳侯的爵位,那我也不会再让眈儿认你!”凌之嫣对那个问题不置可否,忍不住旧事重提,“我知道,当年削藩的事是朝廷的命令,他逃不了,可是你把他害得家破人亡了,他罪不至此吧?你觉得太妃的死是她咎由自取,可是我觉得那是因我而起啊,我是会愧疚的,你体会不了这是什么滋味,因为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的得失!”
司空珉听着她的连番指责,指节攥得青白:“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我在你心里比不过萧潭,如果你足够在意我,你就会明白我做那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想好好地跟你在一起,我就必须扫除其他障碍!太妃有什么好可怜的?在封地上作威作福,让你爹娘迁去海疆全是她的安排,她是被自己的儿子害死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想开一些?”
凌之嫣怒斥道:“等眈儿长大了,你敢把你做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说给他听吗?”
司空珉有片刻犹疑,随后吁声道:“眈儿需要父亲,也需要母亲,你要是不想闹得太僵,今晚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凌之嫣冷嘲:“今晚要不是唐芸出手,萧潭差一点就没命了,你说一句到此为止难道就可以这样算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他要是死了,你还要杀了我给他报仇吗?”
凌之嫣没有想过这些,只是喃喃着:“如果不是为了眈儿,我又怎么会留在你身边?你得到的也够多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如果今晚萧潭死了,那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司空珉也仰面冷笑:“原来你还是那么在意他,那我们这四年算什么?”说道这儿又无比愤恨,“只要他没对你死心,或者说你心里还有他,那我就不可能容得下他。四年前他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说走就走了,现在他一回来,你就变了,我们本来可以好好过日子的,我现在只后悔他在西境的时候我手下留情了,如果我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西境,你一样会认命的。”
凌之嫣簌簌落泪:“就算是那样,我们也终究跟别的夫妻不一样。”
司空珉低声感慨:“四年过得多快啊,这四年就这样过下来了,再多过几个四年又如何?”
凌之嫣决然擦拭眼泪,痛声道:“我做什么都是为了眈儿好,眈儿需要你,所以只要日子还过得下去,我就不会轻易决定改变什么,从前你争风吃醋也就罢了,可是你仗着你是眈儿的父亲,一次又一次地试探我的底线,我怎么可能会由着你教坏我儿子?”
看她不断落泪,司空珉又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过,没有细想她最后说的话,艰难地扶了扶额,开口安抚道:“我们都累了,有些气话不要放在心上,我要出征塞北,过几日就会出发,这件事我不能再失手了,需要去兵部好好准备一下,这几日我就不回来住了,你好好照顾眈儿,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话音刚落,司空珉的衣角旋即消失在门外的夜风里,凌之嫣瘫坐在地,脸上泪痕未干,在烛光下一字一句道:“我绝对不会放任你教坏我儿子……”
东方的天际裂开一道金黄的缝隙,帷幔渐次被染成了透明的橘色,凌之嫣沉寂地坐在床头,深夜里萌生的细碎念头随着黎明到来而渐渐真切。
不多时,司空眈睡醒了,穿戴整齐从后院跑过来,天真地问道:“娘,我睡着的时候,怎么跑到别的地方了呢?”
他没看到司空珉也不觉得奇怪,只当自己的爹又和往常一样出门了。
凌之嫣一夜没睡,头昏脑涨地抬手轻抚他的小脸,轻轻笑道:“娘觉得眈儿在后院睡觉,能长得更高,怎么样,在后院睡得香不香?”
司空眈细瞧她的双眼:“娘,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凌之嫣讪笑:“娘昨日去采药,太累了。”
司空眈一听,握着两只小拳头便道:“那我给娘捶捶腿。”
凌之嫣一面享受着儿子捶腿,一面细语道:“眈儿,娘想回潇湘城,你觉得好不好?”
司空眈疑惑:“为什么呢?”问过又开心道,“是要过年了吗?”
凌之嫣牵唇笑了笑:“娘想回去看看外祖父和外祖母。”
司空眈停下来思索道:“爹也一起去吗?”
“你爹不去,他有事要忙。”
司空眈低头摆弄一会儿身前的小老虎吊坠,抬起头后开朗地笑道:“那好吧,娘去哪里,眈儿也去哪里。”
凌之嫣忍泪道:“也许你会有好多天都见不到你爹,你会想他吗?”
“会啊。”司空眈认真地点头,又抓紧了小老虎吊坠,嘻嘻一笑,“不过我有爹给我的小老虎,也是一样的。”
凌之嫣俯身抱了抱他,心里愧歉道:都是娘不好。
她要离开司空珉,也不想再留在京城,除了回潇湘城,不知道能带眈儿去哪里。
下床后,凌之嫣给唐芸写了一封短笺,言明自己不日即将启程回潇湘城,算是简单道了别。
萧潭那边,或许也应该说一声,但凌之嫣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告诉他这件事,更何况,他还要养伤,还有她不了解的正事要忙,凌之嫣觉得,这个关头还是不要让他分心了。
再者,她眼下最要紧的是全心照顾好眈儿,不能让他因为她跟司空珉决裂的事受到太多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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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眈儿:心好累呀,还是给自己换个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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