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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种田) 第846节

  方初慌了,目光上移,去看她的脸。
  清哑不说话不动作,像死人一样躺在那,脸上泪水却不断滑落,这无声的哭泣好像一只手,一下子就攥住了他的心,疼得他腰身佝偻。
  他就怕看见她这样,痛在心里,哭在心里!
  他仿佛回到多年前,他跟在郭家人身后从谢家出来,吴氏一声声叫“清哑你哭出来,哭出来!”他恨不能代她哭出来。
  他惊慌地抱住她,道:
  “清哑?清哑!”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你哭出来,你哭出来!”
  他一声又一声喊她、求她。
  她总算有了知觉,将目光投到他脸上。
  他柔声唤道:“清哑?”
  忽然清哑大力推搡他——他很怀疑,她怎么还有力气——将他推倒,然后翻身骑在他身上,挥起小拳头朝他胸口、肩膀不断砸,甚至叉开手掌在他脸上打了几耳光,“啪啪”声那叫一个响亮。
  她也不说话,闷头揍他,狠狠地揍他!
  他也像清哑之前一样,被打懵了。
  这个世道,哪家媳妇敢动手打夫君?
  打人的还是郭织女!
  优雅纯善的郭织女!
  安静贞静的郭织女!
  方初没有反击,任凭她发泄。
  待她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感觉她捶不动了,动作慢了下来,他才伸出双手搂住她腰,喃喃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脸上也是一脸的泪。
  ——今晚对他们夫妻来说,就像一场地震。
  他不断说:“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她打得越凶,他越感到她的宣泄,才放心。
  不过,也不会就没事了。
  清哑累极了才停手,冷冷地盯着他,泪眼如寒冰。
  方初和她对视,眼中的伤痛一点不比她少。
  两人对视,清哑不为所动。
  方初放低身段恳求道:“雅儿……”
  清哑赌气推开他,睡到床里。
  方初挨过去,抱住她腰。
  清哑穿上衣服,下了床,去了外面炕上睡。
  方初哪里放心她,一面去柜子里找药,一面吩咐外面人准备热水。
  清哑愤怒,这人怎么不嫌丢人呢?
  这时候要水,他们怎么想?
  今晚上才死了那么多人哪,他们夫妻居然还有心情狂欢。
  她心情恶劣到了极点,不管他有什么事,也不能这样对她。哦,她怎么忘了,他是古代男人,对妻子享有绝对的权利,所以这事在他心里自然不算什么大事。想到这她更加悲从中来。
  她一定不能就这样轻易原谅他!
  不然,有了这次还会有下次。
  于是,她又转移了阵地,从炕上挪回到床上。
  方初平日虽然爱重纵容她,却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等水来了,他不由分说强行抱起她去洗,不顾她反抗。
  两人打架似的洗了一回,又回到床上。
  然后,他又强行为她涂伤药。
  清哑避不开他,发了犟脾气,索性抱着被子靠墙坐着,一副他不走她就这样坐到天亮,绝不跟他同睡一床的架势。
  第1068章 守夜
  方初抿了抿嘴,低声道:“你睡,我去外面。”
  起身去了外间炕上,默默坐着。
  他们夫妻一贯不喜人在房里伺候值夜的,所以刚才动静虽然大了些,但方初和清哑没叫人,紫竹她们都不敢进来。
  回思刚才的疯狂,方初心情很沉重。
  清哑先经历了那场屈辱,正难过,还要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隐藏、掩盖,又被他这样粗暴对待,他能体会她的痛苦和难受。
  他也同样难受,他们在互相折磨。
  这时候冷静下来,他想,为什么要怪她呢?
  要怪,也是怪韩希夷,怎么能怪她呢?
  他若是真那么在意贞节,当年也不会坚持要娶她了。
  那时候,她被卫昭掳去,在飞絮阁下关了那么多天,他心中认定她已经非完璧之身,可是他毫不在意,还准备带她去一个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就怕她被人嘲笑羞辱。
  难道他对她的情义都是假的?
  在这静静的深夜里,他反省自己。
  他抚摸被她打过的脸,想:“不是假的。我那么爱她,怎么可能嫌弃她。我是嫉妒,嫉妒她这样对韩希夷。”
  除了嫉妒,他还失落和伤心:
  出了事,她不向他哭诉,也不找他为她做主。
  她死死地瞒住了一切,她不信任他这个夫君。
  她瞒住这件事,是不是还怕他报复韩希夷?
  他想着,心中狂躁又有飙升的架势。
  他急忙放弃,不敢再想下去。
  他只想:忘了吧,把这件事忘了吧。
  ……
  良久,他听见里间没声音了,悄悄下炕,放轻了脚步,无声走进去。来到床前,先站住,隔着一层绣帷,凝视床上女子。
  一点声音没有,清哑睡觉呼吸很轻。
  他走进床帷内,在床沿坐下,细看清哑,果然睡熟了。似乎心中气还不平,她红唇微微撅起,两手捏成拳头举在下巴旁,看来睡前还在哭。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又怕惊动她,又缩了回来。
  他就这样坐在那看着她睡。
  次日清晨,清哑准时醒来。
  睁开眼,昨夜那幕立即浮上心头,并未遗忘,心中的气也没有消。不过,家中遭逢乱民抢劫,她无法因为儿女私情使性子。她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许多事还需要她去处理。最起码也要做出个诚恳的态度来,去安慰那些死难人亲属,稳定人心。
  但终究还是精神不好,懒懒地坐起,也没叫人,伸手撩开绣帐,下床时踩着觉得脚下一软,急忙抬腿,探头一看,方初在床边打地铺睡着呢,被子裹在身上像个蚕蛹,不由皱眉想,怎么睡这?
  愣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这是怕她寻短见!
  她忍不住盯着他——怕她死为何要那样对她?
  还好,没一脚踩下去,不然非踩断他肋骨不可。
  跟着又担心,这么冷的天,他要是得感冒怎么办?
  许是清哑目光太专注,方初六感一齐惊动,睡不安稳了,“呼”一声坐起来,立即发现清哑,正坐在床上盯着他瞧。
  两人对视瞬间,他先开口。
  他道:“你起来了?”
  又冲外高声喊道:“紫竹!”
  丫头们顿时鱼贯涌入,手上捧着盆、毛巾、牙刷、漱口盂等,紫竹上前,麻溜地伺候清哑穿衣洗漱。
  清哑便免了和方初尴尬的对峙。
  紫竹心惊不已:清哑白皙的脖颈青紫斑斑,或者说是伤痕累累,连耳垂都红肿咬破了。紫竹作为近身伺候的丫鬟,当然知道这些青紫是怎么回事,不过以往都是淡淡的一点,从来没这样严重过。
  她不动声色地从清哑脸上扫过,清哑安静如常。
  然紫竹却觉不对,织女的安静一向让人感到舒服,和她待在一起会被她感染,变得心平气和、宁静;可是今天织女静得有些凝滞,仿佛外面的寒冰,让人觉得冷、不敢靠近。
  她担忧极了,难道织女和大爷吵架了?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小丫头们都在旁,她丝毫没表露出来,替清哑选了一件立领的窄袄穿上,又拿了一条红狐大毛围领,等吃过饭后再替她围上,加上大毛斗篷,脖颈处就遮得严严实实了。
  可是耳朵……
  她对一旁准备替清哑梳头的青竹使了个眼色。
  青竹目光落在清哑耳垂上,随即会意。
  她的手巧不是吹的,梳头从不局限死板,一类发髻能让她改变细节梳出许多花样来,根据清哑身上的衣裳变化而变化。今天她给清哑拧了个凌虚髻,将两侧的头发小心包裹遮住耳朵,然后再梳上去。
  梳罢,又替清哑选了一对小巧的紫珠耳坠,没有分量。
  清哑坐在妆台前,一直神游天外,任凭她们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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