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一两个看着实力不错的,身上邪性深重,把它一个剑都熏得柄发昏。
  还好那几个修士只把它围起来看,并没有拔剑的想法。
  伏风剑就这样又沉寂了许久。
  从埋藏之日算起,伏风剑在此地总共近千年,属实憋闷。
  此时剑身环绕着流风,将卿长虞的发丝衣摆层层漾开,彰示着剑灵十分愉悦。
  卿长虞垂眸看向伏风,指尖轻抚过剑身,道:
  “是把好剑。”
  腰间的拭雪都呆了,还没积攒好信心来乱叫以示不满,就被接下来的话迅速安抚:
  “我给你寻个新主人,可愿跟我走?”
  这招未免有仙人跳之嫌,但来都来了,伏风剑也不想被插回地里再困几百年。
  要是新主人天赋平平,也拿不起使不得它。
  拭雪再不乐意卿长虞拿别的剑,也只能识趣地在卿长虞腰间待着,十足的乖巧安静。
  ——毕竟有把旗鼓相当的剑正虎视眈眈觊觎它的位置。
  呵,伏风永远也比不上它。
  它不仅离卿长虞更近,还非卿长虞不可!
  百年前,卿长虞甫一踏进剑冢,隔着重重土堆岩壁,拭雪老远就在鸣叫呼唤他。
  那时的拭雪埋没已久,露出的剑身越来越短,还在风沙之下包上了一层土,有不长眼的弟子路过被绊倒,还要骂一句“臭石头!”。
  只有卿长虞,用漂亮的手指拨开泥土,轻轻松松把它从禁锢千百年的禁制之地拔出,轻轻笑着,说道:“好吵的家伙。”
  若今日被说“给你找个新主人”云云的是拭雪,它宁肯把自己插回泥巴里。
  它只要卿长虞。
  其他的谁都不行。
  它什么都不怕,哪里都能陪卿长虞去,甚至能划开世界壁垒,找到现实世界的卿长虞。
  但它只害怕主人不要它。
  拭雪剑灵不像真的人类一样,总有完整的逻辑链,它只有混沌直率的情感。
  然后,它突然感受到,主人的声音秘密传来,声音低低如私语:
  “闹脾气了?你是我用血养出来的,天上地下惟此一把,怎么会丢下你。”
  一旁的伏风只感觉身边逼人的剑压骤然弱了不少,一定是卿长虞同拭雪交流了些什么。
  虽说剑忠于主人天经地义,但它的这位犟石头老友,是怎么才区区两百年,就被驯服得一点脾气也没有的……
  伏风有些想不通,到想到它的主人是卿长虞,又有些想通了。
  原本渐渐归于宁静的洞窟,骤然被一声怒喝打破:
  “贼人!你竟然毁了我宗门灵锁,私自拔剑!把剑交出来,老夫倒能饶你条命来!”
  怒喝一层层回荡,显得极有压迫感,飞来的老者声如洪钟,字句中蕴含着阵阵威压。
  身后还追着个形容狼狈的尾巴,喘着粗气,指着卿长虞就道:
  “师父,就是他!”
  洞窟中,立在半空中的男子闻声回身,手中长剑随之一转,还没有持剑发力,洞窟墙壁就被回风割裂出一道深痕。
  剑风凛冽,伏风以此对下首的废物道:你也配?
  暗红发带早在拔剑时就已被吹散,卿长虞周身如墨的长发垂着,更加衬得肤色冷白,在光线昏暗、仅凭烛火与剑光照明的洞窟中,竟如同鬼魅妖魔般摄人心魂。
  那老者原本积攒的一堆话卡在了喉咙,双目圆瞪着,像活见鬼一般。
  “师父你说句话啊!”陈小根急了。
  老者张着口啊啊半天,看起来遭到了极大的冲击,费好大劲终于道:
  “你——你是何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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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残魂一缕
  “难道是……难道是师祖仙魂显灵!”
  大能陨落后,往往会有一两缕魂魄残存在世间。
  这些残魂有的留有神智,还能交流,有的只是一段留影。
  五十年前卿长虞身死后,修真界内凡是他去过的地方,悉数被各方管控起来。
  无垠剑冢正是其中一处。
  毕竟谁都知道,卿长虞的佩剑是从剑冢拔出的。
  如今的正道魁首,仙尊易忘尘下令,以灵锁封印拔剑洞窟,只准九大宗宗门子弟进入。
  只是,无垠剑冢毕竟长期是公有的武器库,一时要阻拦所有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五十年来仍有无数或仰慕、或好奇的修士来此洞窟,就是为了看能否偶遇曾经修真界第一美人、第一强者的残魂一缕。
  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修真界各处。
  但没有一人发现过卿长虞残留的魂魄。
  有人说,卿长虞修魔修鬼,叛逆不训,为天地不容,因此身死魂消,半点留影也不会有!
  而此时此地,洞窟之中,二人身前。
  位于半空的修士目光微微垂下,似有千斤加诸人身。
  太清门长老阵阵发麻,只觉心脏在这道目光下剧烈颤动着。
  这张面孔,同他记忆中分毫不差。
  他已垂垂老矣,而孩童时代惊鸿一瞥的仙人,竟还是当面模样。
  太清门的小弟子平日里是见不到师祖的。
  一是卿长虞并不常在宗门,总是去各处游览。
  二是能见的时候,往往卿长虞身边已围了一大堆弟子,闹哄哄争着要看仙尊,瓜果盈车不外如是。
  因此,他实在只见过师祖一面。
  只一面,此生难忘。
  那是他拜入宗门,向师尊、师祖敬茶的时候。
  他的师尊,乃是当时的太清门掌门易谏云,也是卿长虞的小徒弟。
  师尊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在当日却是温声细语,对上首之人照顾万分。
  连他递给师祖的茶,也被师尊截走,看温度合适才递上去。
  师祖坐在上首,身着太清门制式华衣,红绸束腰,从高处微微垂眼看下来。
  纵使有万千华光加身,也不及此时这一道目光。
  饮茶前,师祖对易谏云道:
  “牛小春这个名字不妥,谏云,给他新取个名字罢。”
  仅仅是因为师祖开口了这么一句,师尊对他多了不少耐心。
  师尊临终之时,还让他当了宗门长老。这样即使修为没有那么突出,也可享一生无忧。
  百年前那轻飘飘一瞥的刹那,与此时此刻蓦然重合。
  错不了。
  师祖的风华气度,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人。
  “苍天啊,师祖显灵了——”
  牛致闲的脸色五彩缤纷,最终定格在惶恐上,转身狠狠敲了陈小根的脑袋:
  “不成器的东西,快向师祖磕头!”
  亲娘嘞,原来眼前这这这,这竟是传闻中的第一美人卿长虞!
  天杀的,传闻里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谁知道竟然长得这样柔弱?
  陈小根人已经傻了,知道自己摊上了大事,顶着头顶新增的大包,鼻青脸肿惶恐不安。
  唯唯诺诺的,看起来还以为是哪家老鼠成精了。
  卿长虞手下一痒,差点没忍住替易谏云清理师门。
  真是呆傻师父带弱智徒弟,蠢一块去。
  他不动声色地将扶风剑收入锦囊,免得节外生枝。
  几乎不用想,也能猜得出来:
  “你是易谏云门下弟子?”
  也只有自己那不成器的小徒弟易谏云,能一脉传一脉地扒拉出这么俩完蛋玩意。
  易谏云的天赋颇强,长得又讨巧,就是性格骄纵,有些粘人。
  卿长虞疑心自己师门有什么痴傻药,不然好好的一个苗子,怎么教着教着就成了白眼狼?
  白眼狼徒弟又收一群蠢货弟子,蠢货徒孙又收猥琐炮灰弟子……如此循环,太清门果真撑不过三届。
  想到这,卿长虞不由感慨,昨日没有收施青厌作弟子,果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没想到师祖竟然记得自己,牛致闲简直受宠若惊。
  “正是,”老人撩开衣摆,向卿长虞深深叩首:
  “师尊曾说,若有一日能见到师祖残魂,一定要告诉师祖,他错了悔了,虽万死也不能偿还十一。黄泉之下无论怎样惩戒,也心甘情愿。”
  老人声音带着几分隐痛,“……五十年前,师尊也自绝经脉,随您仙去了。”
  易谏云死前,双目圆睁,对牛致闲道:此话若不能带到师尊面前,为师便永世不得阖眼。
  洞窟中恰有回风,似哭声,吹得人皮肤微凉。
  卿长虞一时想起那位整日殷勤的小徒弟,即使修士不惧冷热,也总是唠唠叨叨的,为他加衣吹茶,像不知疲倦的麻雀。
  先师的遗憾近在眼前,容不得牛致闲吞吐,他接着道:
  “先师还叮嘱致闲,太清门是卿师祖看重的,定要护好。”
  “只是致闲无能,易师叔祖带着宗门弟子另建门派,太清门如今已大不如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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