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明几许慢悠悠跟在身后,懒洋洋道:“这些时日嘴被殿下养刁了,外面的东西我可吃不下去。”
说起来,雁萧关年至二十,好不容易才动了凡心,虽说不至于是老房子着火,却也相差无几。
自明了心意后,他恨不得将那人时时刻刻放在眼前,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那张冷厉的面皮之下,对亲近之人的心意,在天下男子中也排得上前列。
前些日子,明几许被火烧,又横梁砸中,还遭买韩翼长刀所伤,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模样,让雁萧关始终放心不下。
他每日亲自熬药、喂药,还嫌船上糙汉子们照顾不周,索性搜罗船上食材,将明几许的饮食也一并包揽。
虽说他的手艺比不上天都御厨,可端上来的家常小菜,光是瞧着色泽,便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大梁朝烹饪手段单一,不过煮、蒸、炖几样,雁萧关却能在船上材料匮乏的情况下,将饭菜做得色香味俱全。
就连夜明苔都忍不住对明几许生出几分嫉妒,倒不是因为旁的,单单眼馋那些可口吃食。
每次夜明苔想蹭饭,都被明几许毫不客气地瞪走,这么些日子,她愣是一口雁萧关的手艺都没尝着。
此刻远远听见两人说话声,夜明苔冷哼一声,抬脚便要离开,她不信偌大船队里,寻不出第二个会做饭的人。
转身时,眼角余光几道人影沿着舰桥往明几许所在的船匆匆而去。
夜明苔余光瞥见这一幕,脚步下意识顿了顿,可转瞬又将此事抛诸脑后,来了个眼不见为净,反正在这海上,没有人比明几许的心眼更多了,用不着她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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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估计得忙到下周[托腮],不过尽量不请假了,唉,请了两次假,榜都没有了[托腮][托腮][托腮]
第175章
明几许说饿了, 若是再要弄出些花样来,所需时间太多。
雁萧关环顾船舱,看到不远处半袋粗粮面粉, 便利落地挽起袖口, 将面粉和成面团,他力道大, 揉搓时间虽短,却仍将面团揉得柔韧劲道。
案台旁放着擀面杖,他拿起来一压一转,面团便成了薄如蝉翼的面片, 手起刀落间, 又变成根根粗细均匀的面条。
灶火熊熊燃烧,陶锅里的水煮沸后,雁萧关先将几只肥大的海虾丢入锅中。虾壳瞬间变成诱人的红色, 明几许抽了抽鼻子,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鲜美的香气。
接着, 只见雁萧关又加入几只饱满的蛤蜊, 待贝壳稍稍张开,便将其捞出沥干。
很快, 雁萧关另起一锅, 舀了两勺船上自带的荤油,又添了些水。水很快翻滚起来, 他将面条下入锅中,又从一旁的筐子里找出几片鲜嫩的海菜扔了进去。
最后,把煮熟的虾和蛤蜊铺在面条上,撒上一把仓里本就有的,炒得金黄的海米。
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面就此大功告成, 红虾、白贝点缀其间,鲜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明几许接过碗,挑起一根面条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面条爽滑劲道。虽做得仓促,可汤汁裹挟着海鲜的鲜甜,直让舌尖发麻。
他一口接一口,待整碗面下肚,才满足地喟叹一声,只觉先前与阳巫族汉子周旋的疲惫,还有整日的奔波辛劳,都在这碗面的暖意中消散殆尽。
窗外的大柱直勾勾盯着明几许手里的空碗,喉头上下滚动,甚至明目张胆地咽了咽口水。
谁能想到身为天皇贵胄的雁萧关,竟藏着这般好手艺?可如今他只能闻着香气,半口都尝不到,这般折磨实在抓心挠肺。
他身旁的陆从南努力板着脸,满心委屈,他只觉自己在雁萧关面前似乎已彻底失宠了。
以往雁萧关做了吃食,必定有他一份,可今日他明明同其对练大半日,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此时却连碗边都沾不上,满心都是不解与委屈。
舱内两人却全然顾不上旁人的想法,见明几许放下碗筷,雁萧关伸手接过空碗:“吃饱了?”
明几许点点头,掏出帕子随意抹了抹嘴:“饱了。”
闻言,雁萧关快速收拾起碗筷,他记挂着明几许今日奔波劳累,又带着旧伤,恨不得立刻让他卧床歇息。
待擦干手上水渍,他上前一步:“饱了就随我回舱里休息。”
明几许乖乖起身,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往外走。不知情的人瞧着他这般温顺模样,怕是会以为他本就如此听话。
待两人身影渐行渐远,独留下大柱望着空荡荡的厨舱直叹气,陆从南则气鼓鼓嘟囔着要去自力更生。
这边,在雁萧关两人回舱房之前,却有人拦在了面前。
几名女子不知何时等在了舱外,此时夜幕早已笼罩海面,海上风浪翻涌,她们身形单薄、衣衫褴褛,本就瘦弱的身子更耐不住寒,被海风吹得面色发青。
雁萧关看向其中一人,是曼达,正是当日告知他矿岛上还有锻造坊的阳巫族女子。
其他人在她的带领下,满眼期盼地看向这边,目光却齐齐落在另一人身上。
雁萧关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便瞧见明几许懒洋洋地跟在自己身后半步,半合着眼,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活像一只在窝里打盹的狐狸。
看着他这般信任依赖的神态,雁萧关只觉心里发软。
“圣子。”曼达犹豫片刻后喊道。
闻声,明几许总算抬起头。
他方才往这边走时,曾瞥见这边有人等候,本以为是来找雁萧关的,没想到竟是要寻他。
对方以“圣子”相称,那自然是阳巫族之人。
他抬起眼皮,神情漫不经心:“有事?”
猛地,曼达直直地跪了下去,数年前被卖到矿岛的记忆翻涌而上,那时她刚离开阳巫族不久,身上还带着故土的气息,却不想转眼坠入炼狱。
曾经无比狼狈的明几许,此刻眼神平静如常,在那沉静从容的目光下,她静默了半晌,听着海风呼啸,突然拽紧衣角,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我...我想带着我的孩子一起生活。”
明几许慢悠悠挑眉:“所以?”
曼达猛地抬头:“我们方才听见圣子与阳巫族汉子争执,我们不想再回阳巫族,恳请圣子收留。”
雁萧关闻言心头一震,方才做饭时他就隐隐察觉,明几许怕是早就盘算着脱离夷族,方才不过是借机行事,没想到这女子竟比阳巫族的汉子看得更通透。
明几许眼底映着月光,语气淡淡:“我日后不会再待在蔄山,背井离乡,你们也要跟着?”
曼达重重磕了个头,声音哽咽:“这些年困在矿岛,我们日夜盼着人来救...这么多年,只盼来了圣子,若非圣子,我们日后只有烂在那座岛上的结局。”
曼达垂着头,尚有未尽之言卡在喉咙里,在明几许洞若明犀的目光下,她不敢与之对视,只将额头重重磕在甲板上,久久未起身。
在夷族,女子若想要孩子,不必非得婚配。每年山神节,她们可选心仪男子共度一夜,若得山神庇佑便能如愿。
在矿岛上,她们受尽折辱,有些狠心的母亲甚至在孩子出生时,便将其掐死或抛入海中。而这些执意护着孩子的母亲却不同,孩子乃是她们精心算计而来。
就像曼达,她曾在岛上守卫中反复物色,考量了许久才选中了一位健壮俊朗的小头目,多番谋划才顺利诞下孩子。
因此,腹中孩子的降临,对曼达和其他同她一般都留下孩子的女子而言,并非负担,反而是期盼。
有了血脉相连的牵挂,暗无天日的矿岛岁月才多了几分暖意。
可她们心里清楚,这些被蛮、汉两族鄙夷的“杂种”,一旦随她们回到蛮山,定是举步维艰。
毕竟夷族向来看重血脉纯粹,夷汉混血在两族眼中,都被视作“杂种”。此刻跪在雁萧关和明几许面前的女子们,她们从矿岛带出的孩子正是这般身份。
她们这些阳巫族人回到蛮山或许还能勉强立足,但孩子们呢?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无尽的歧视与苦难。
方才从矿岛救出的阳巫族汉子敢与明几许当面对峙,便足以证明夷人对混血的偏见之深。
如明几许,即便顶着圣子名号,也因混血身份受尽冷眼,幼时在族中更是寸步难行。若非如此,他何苦与雁萧关虚与委蛇多年,才得以实现计划?
不过这倒是曼达等人想多了,以明几许的手段,若真想掌控夷民,并非难事,可他自始至终都无意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