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石榴花开正盛,满树亮红点点,给清晨提气不少。庄聿白昨晚换下的衣服,正平整挂晾在树旁晾衣绳上。
  衣服都给自己洗了,看来这是要留自己。
  庄聿白心里有了底,他用主人备好的皂角膏汁漱过口,盆中掬一抔凉水洗去昨夜慵懒。
  洗漱空档,早饭已齐备。一方木桌,两条小凳,桌上三两碗碟杂陈。
  一袭白衣长衫的孟知彰,神采奕奕,正站在那树石榴花叶背景前,等他庄聿白走过来吃饭。阳光一束披上他素净衫袖,越发衬得人华采卓卓。
  或许是没见过活体版古代美男子,庄聿白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刻,他被对方看过来的目光晃得有三分不好意思。
  庄聿白轻咳一声,拽拽衣角,挺直腰身走过来,落了座。
  桌上黄灿灿一小盘麻油炒蛋,配上一碟细切绿叶凉拌菜,颜色清爽,味道勾人。主食是昨日的饼子,三个一摞,白圆软,麦香阵阵。
  肚子早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庄聿白等不及伸手抓了个饼子在手上。新出锅的,一口下去,温热喧软,食物带来的简单的满足感,足以慰藉一切小沮丧。
  绿叶菜口感像是小白菜,脆爽多汁,沾裹着薄薄一层汤汁,酸香爽口,很是开胃。
  炒蛋则松软香糯,嫩滑入味,和饼子的麦香交相辉映,给人类带来最纯真的满足感和安全感。
  “家贫,招待不周,多包涵。” 孟知彰正襟危坐,目光诚恳。
  庄聿白昨天里里外外将这个家探了个底朝上,他自是明白,这应该是眼前人今早能找到的最好的待客食物了。说不定还是从四邻借来的。
  “这饭菜太好吃了!兄台厨艺,超赞!”庄聿白很领情,也很给面子,高高比个大拇指。他口中饼子又嚼了两下,这才发现对方连个碗筷都没放:“你怎么不吃?”
  “吃过了。”孟知彰微微颔首,算是领了这份夸赞,旋即目光带些探寻,“你是平宁州人?”
  庄聿白当然不是平宁州人,是他昨日慌说自己逃难出来,眼前人才错认为自己来自闹过水灾的平宁州。
  若实话说自己是祭河死里逃生,正常人都怕惹麻烦,自然是不敢收留的。
  其实昨日落水后,原主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加上后来的一系列惊吓,庄聿白今早一觉醒来,除了原主与自己同名,只记得他被族中祭河,家中后母苛待原主。
  至于其他记忆,就像雾里寻花,伸手去抓,手近雾散花亦无。
  庄聿白放下碗筷,蹙眉垂头:“实不相瞒……昨日我这条命是从河中捡回的,不太记得自己是哪里人。”
  他不想说假话,也不打算全说实话。
  “你叫什么名字?”见对方伸长筷,孟知彰帮忙将那碟青菜,往庄聿白面前推了推。
  庄聿白顺势夹了根青菜,慢慢吃掉。陌生人求收留,自是需要问明来历的,这可以理解。但他连名字也不能说。万一被刻薄后母找到这里,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庄聿白将筷子往口中送去,咬到一半才意识到,筷子已空。
  他下意识看向孟知彰,对方对自己这尴尬一幕并不介意,不过看似对自己的头发很感兴趣,时不时看两眼。
  自己打小头发就不够黑,谁知一朝穿越连原主发色也浅。
  “琥珀……”庄聿白循着对方的视线看了眼自己的头发,现编的名字脱口而出,又带着点不自信。他将空筷伸向炒蛋,“……印象中是叫这个名字。”
  “琥珀?!”
  孟知彰坚毅的唇角抽动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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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魏晋·陶渊明《杂诗十二首·其一》
  第4章 虾片
  “请问这是哪里?”
  庄聿白担心对方继续盘问,强行转换话题。
  “长宁州、暨县、孟家庄,在下孟知彰。”
  孟知彰自报过家门,凝眸看定庄聿白。
  庄聿白心中发虚,他用力回忆,对地名着实没什么印象,不过孟知彰这个名字……算了,还是先解决眼前最要紧的问题。
  “孟兄是打算收留我了?”
  孟知彰未置可否,似乎没等到想要的答案,眸底微不可察暗了一下:“你昨日说一百文,一月为期,将十倍奉还。”
  正嚼嚼嚼的庄聿白,使劲点头:“一月为期,若食言,任凭处置!”
  为了成功留下,这是下了军令状。
  “为何是一月?”
  为何是一月?还不是为了争取成功率么。开口就说住蹭吃蹭喝住上一年,正常人谁会答应。退一步讲,万一不住着不舒服也好跑路。当然这些都不能摆在桌面说。
  庄聿白心里嘀嘀咕咕,不等他开口“解释”,却见孟知彰似乎看透一切,起身站起来。
  “我出趟门,少则三日,多则五天。钱在书桌上,除了你要的100文,还有50文你日常开销。”
  ……
  这就算留下了?!
  等庄聿白反应过来,开心得恨不能去抱住眼前人。他心里单方面宣布,现在孟知彰就是他在古代最好的兄弟了。
  对,好兄弟!
  一高兴,庄聿白就想跟这位好兄弟多说几句:“孟兄,都说读书人目下无尘,绝不为五斗米折腰。我还担心这些赚钱之类的话会冒犯你。”
  孟知彰将收拾好的招文袋斜跨在身上,越发显得肩宽背直、身姿挺拔。
  “那是酸儒做派。民以食为天,不谋稻粮何以安身?无以安身,何谈读圣贤书、闻窗外事?又如何修齐治平?”
  孟知彰说得云淡风轻,庄聿白却听得一愣。阳光从背后打过来,给孟知彰镀上一层金色光晕。光晕映入庄聿白眼底,心中也跟着一点点翻涌着细碎光斑。
  “兄台胸襟宽广、气魄不凡、见识过人……小弟佩服!”
  庄聿白极力搜罗溢美之词,心中窃喜抱对了大腿。此人绝非池中物,有如此志向,日后肯定能飞黄腾达。现在就差自己好好赚钱来为他搭青云梯了!
  孟知彰明白对方的夸赞虽浮夸,但绝非出于社交情面的恭维:“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只要内心坦荡,且这钱财取之有道、用之亦有道,又何须避之如虎豹?”
  说完目光坚定地看向庄聿白。
  这下更不得了,庄聿白登时觉得自己俨然也成了对方口中的君子。
  交朋友嘛,三观相符最重要!他已认定孟知彰就是自己的知己。
  庄聿白将人送到柴门旁,作为一名标准直男,他伸出手要用直男的方式拍拍对方肩膀表达友好。奈何身高差在那,手举到一半换了方向,在孟知彰胸前不轻不重捶了一拳。
  “这个家交给我,尽管放心!”
  拳头很快弹回来……这副胸膛鼓囊紧实,震得庄聿白手木木的。若非亲眼看着,他还以为自己锤在了铜墙铁壁上。
  “孟兄这身材……了得!怎么练的?也教教我!”庄聿白轻揉下手背,带着直男在这种场合下该有的最高礼赞,“若非穿着这身儒生长衫,我还以为孟兄是习武之人!”
  “过奖。略懂一些拳脚。”孟知彰的目光从琥珀色头发移到昨晚被他单手制服、绳索捆绑的细弱手腕上,“说不明白的事理,交给拳脚更容易解决,不是么?”
  *
  老虎不在家,猴子开始称大王。
  看着孟知彰背影消失在蜿蜒林中路的尽头,庄聿白回身将柴门在背后关紧。
  穿越古代之独居生活,正式开启!
  庄聿白将院子内外又巡视一遍,看是否有漏掉的地方。说不定眼前这贫穷的表象,只是为了考验自己。不然怎么解释一贫如洗的家中,却生长出孟知彰这般苍松翠柏般的存在?
  这个院落就像在土地中生拔出来的,带着泥土的韧劲和质朴。庄聿白他连书架后的墙都敲过了,家中除了孟知彰放在书桌的那150文钱,多出的只有灶屋的5枚鸡蛋和2根黄瓜。
  看来实在是他多虑了。好吧,贫瘠的土地,也能长出芝兰玉树。
  孟知彰那张棱角分明、眼神深邃到近乎神秘的脸,时不时在他面前浮现一下。英俊到让人……嫉妒。
  嫉妒,也算直男之间的赞美。庄聿白是这么理解的。不过眼下这种形而上的问题,他没有太多时间去关心。他有更紧迫的任务。
  1个月100文钱10倍,他庄聿白可是守信君子,必须说到做到。
  做点什么来捞这初来乍到的“第一桶金”呢?
  庄聿白背着手,庭中信步,将家中“资源”排列组合一遍。小麦、大米、油……忽地灵光一闪。对,就是它!
  “及时行乐”神器——虾片!
  虽一时摸不清古人口味,但他相信人类共同的弱点。
  膨化类食品简直是全人类“享乐”基因的诱杀剂,将口腹之欲精准捕控。为了让入口的声音更酥脆,现代企业更是花费大量时间和金钱去研究成分配比、厚度口味,尤其每一片的最佳崩裂点,更能精准击中你我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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