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没意思,东西你们拿回去吧,”沈洛华撇撇嘴,“今晚我也被吓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正好多留两天,让我养养,同时,这个人找出来。”
杨笛衣连忙拍了拍周悬,周悬点头道:“是。”
沈洛华闭上眼睛,挥了挥手,杨笛衣拉着周悬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小二甩了甩肩上的抹布,打着哈欠往后院走。
路过拐角时,他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朝着自己的小屋子继续走,没成想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往黑暗处带。
小二嘴巴被捂着,依旧支支吾吾地冒着声音,眼珠子惊恐地转来转去,下意识就想在周围摸东西往面前人砸上去。
周悬立刻抓住他在空中挥舞的手掌,反手按住。
“嘘,”杨笛衣自黑暗中扬起唇角,小声说道,“别吵,别把人引过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小二恐惧乱颤的身体才慢慢安静下来。
杨笛衣看他老实下来,也不多废话,“既然你能提醒我们,那么一定还有东西想和我们说,好好聊聊,可以吗?”
呼吸间,小二已经点头,周悬这才放开他。
夜深了,小小的后院只有一间屋里亮着微弱的光。
小二将手里的火折子盖上,犹疑地坐下去,“我这可没茶。”
“不用,”杨笛衣笑着看他,“我们不喝茶,也不吃人,你不用害怕。”
小二闻言并没有放松太多,可能刚刚周悬一身杀意把他吓到了,他始终坐在离周悬最远的位置。
“是你提醒的我吧?”周悬道,“你怎么知道楼上会有人要来。”
不久前,周悬刚刚处理完马车的事情,准备往楼上走。
经过一人时,突然耳边传来一道有几分熟悉的低音,
“小心楼上。”
周悬片刻愣神,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走开,周悬拧着眉看他,却只见一个肩头披着抹布的背影,有些眼熟。
他上前想问清楚,小二吆喝一声就朝着掌柜走去,周悬见状只好作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周悬心头涌上微妙的恐慌,想起这两日的事情,果断去寻杨笛衣。
小二眸光闪动,“你什么意思?”
“你不用装傻,”杨笛衣笑眯眯道,“刚才有人想来杀我,你应该是知道的吧?你和他什么关系?”
“你不要血口喷人啊,”小二神色立刻警惕起来,“什么杀人,我不知道。”
“原因嘛,可能是因为昨天上午县丞给我的那一盒子东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是说,之前这里也......”
小二面不改色,“夫人你想多了,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我,可能你们认错了人......”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们进来?”杨笛衣没顺着他走,“如果是为了逃命的话,你不应该大喊一声救命,然后跑开吗,毕竟这里你比我们熟悉。”
小二一时语塞,“你们是大地方来的富人,谁敢得罪你们?”
杨笛衣心下有了几分猜测,“所以你是有顾忌?害怕县令为难你?”
小二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声音却依旧平淡,“夫人您真的多虑了......”
这家伙真是油盐不进,杨笛衣想了想,道,“买卖孩子的事啊,你知道多少?”
小二身体微僵,没有立刻说话。
“昨天你说起秀娘时,嘴巴上万分嫌弃,但是眼里可一点恶心都没有,反而有几分敬佩,没错吧?”
杨笛衣不慌不忙道:“或许你知道秀娘的伪装,知道太封县衙门的混乱,县丞给别人送东西你也知道,又或者你知道的比起这些更多。”
这些事情是在来的路上,杨笛衣回想起有关小二的事情时,才察觉到的。
这个人,似乎有意无意就在让他们注意到秀娘,还提起衙门那几个人,就好像专门为他们介绍一样。
“但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选择提醒我们?”
小二眼皮动也没动,“夫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伪装我听不懂,而且我是真的烦那个疯女人……”
说着说着,小二就看到杨笛衣眉眼含笑的看着他,小二反应过来,立刻闭上嘴。
“你怎么知道,那个疯女人叫秀娘的?”杨笛衣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你们是配合好的?”
第68章
小二眼中划过一丝懊恼,把头稍稍撇过去,没有说话。
杨笛衣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敲桌面,目光瞟向周围,一间普通的小房子,应该就是客栈老板给店里人住的,修缮没那么注意,墙角处的墙皮已经有稍微脱落的痕迹。
“可以问问,你的本名是什么?”杨笛衣道,“我叫杨笛衣,真名。”
旁边的周悬投来一个不是很赞同的眼神,杨笛衣笑了笑,示意他放宽心。
周悬沉吟片刻,道,“周悬,我的。”
杨笛衣愣了愣,他一向不用真名的,怎么这时候.......
没想到小二突然有了反应,看着杨笛衣道:“哪个笛,哪个衣。”
“笛子的笛,衣裳的衣。”
小二浑身一颤,看向杨笛衣的眼神瞬间变了,连带着声音也隐约有些颤抖,“怪不得......我叫陈舍。”
“陈舍?”杨笛衣重复这两个字,自然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可自己印象中并不认识他,“你认识我?”
“不,不认识......”陈舍摇摇头,望向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仿佛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我认识你父亲。”
杨笛衣手指骤然停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简直要冲破胸膛,“你说......谁?”
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杨笛衣身子控制不住地向后,突兀地撞上一个坚实的物体,她下意识抬头望,周悬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
周悬一手稳稳扶住她的肩头,“别怕。”
再看向陈舍时,眼里明显带了审视和警惕。
“你父亲,杨赴。”陈舍连忙慌乱地摆手,“我不是.....你不用怕,我绝对没有恶意。”
杨笛衣定了定心神,“你和我父亲,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倒是想,可他不收我。”陈舍苦笑道,“当年我上京赶考,但没考上,本想拜个师父,可杨大人没有收。”
“什么时候?”
“十年前了吧,”陈舍语带感慨,“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十年前?那你现在的年纪......”
杨笛衣看着他略显清秀和稚嫩的脸庞,心底浮起怀疑,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的模样
“三十多了,”陈舍想起什么,连忙起身,从枕头下掏出一本书。
陈舍将书递给杨笛衣,“这本书,就是当时杨大人送给我的,上面还有他的亲笔批注,当年我,确实想过走弯路......”
那个时候,城内盛行拜师,不拜师,无论你想走仕途还是行商,都是看不到希望的。
他在屋里看了一晚上月亮,第二天清晨,决定把命运交给老天,从客栈路口过的第一辆马车里的人,他就拜他为师。
时至今日,他都能回忆起来那天的景象,马车内的杨赴听完他的请求,没有说什么,只是递给他一本书,
“这书是在我幼时,父亲给我的,一直到今天,我从未离手,如今给你吧。”
其余的,杨赴什么也没说,他跪在地上,知道自己拜师无望,可是他强烈的自尊心在咆哮,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勇气这样做了。
他也知道杨赴言外之意,做官前,先学会做人。
“这书里的字迹,你应该很熟悉吧。”陈舍道。
书的封面微微泛黄,书脊的线也断了几处,但看得出书的主人应该极为爱惜,除去泛黄发皱,书的整体并没有什么损伤。
杨笛衣颤抖着手翻开,第一页就是工工整整的两个字,杨赴。
是父亲的字迹,是他惯用的楷书,一笔一划,都如同刻在她灵魂深处般的熟悉。
她从小就是看着父亲的字迹长大的啊,曾几何时,她所有读过的书上都有父亲认真的批注。
可是一晃数年,她再也没见过这样熟悉的字了。
还没翻两页,杨笛衣鼻头一酸,在眼眶的泪夺目而出的前一刻,她将书重重合上,偏过头狠狠眨了下眼。
她听到自己强装平静如水的声音,“后来呢,你为什么会在太封县,又为什么会和秀娘合作。”
“那时我原本打算在京城谋个求生的活路,一直抓不到,后来我听说杨大人出了事,我是想去找他的,但我那段时间奔波过度,在客栈发烧昏迷了好几日,等我醒来,杨大人已经......”
他抱着包袱,在街上浑浑噩噩徘徊了好几日,家乡早已泯灭,父母不在,人生无归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那一日,他走到城外的茶摊,用仅剩的几文钱,买了一盏茶,准备和京城告别。
突然他听到路边马车里传来不小的吵闹声,还夹杂着妇人咳嗽的声音,他本不想偷听,但他听到他们言语间提到了“......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