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桑昭再次长长地哦了一声:与你不睦,但给请全闾春最好的医师。
  张荷愣了片刻,忽然笑出声来,笑容和煦:女郎有所不知,为人父母啊......我张荷的儿子,就算体弱多病,难堪大任,是个废物,甚至与我不睦,但他的医师,也合该是最好的。
  他谈及这个长子,眉眼之间似乎都多了几分柔和,一副慈父模样。
  但他昨日才杀了与整个长子一母同胞的弟弟,桑昭不知道他此刻的表现几分真几分假,只是冷笑一声:那带我去。
  张荷应好,真就立即抬手唤来仆从,命他带桑昭去长公子的居处。
  桑昭登时抛下江清,跟着仆从离开,回头一望,江清还站在孙言身前与张荷说着什么,周围女子的视线皆聚拢在二人身上,诧异,艳羡,痛苦,茫然,麻木皆有之。
  江清与张荷一阵虚与委蛇,将孙言带走,但他不便将孙言带回自己的住处,犹豫片刻,只好将人送到郑月的屋子。
  郑月不太知道太守府里的事,在这里待得十分无聊,早晨给桑昭梳头时随口提了一句,桑昭略微一思索,她此刻便和小五一起,与被桑昭抓过来的徐锦面对面坐着,由他带着搬了桌椅在屋外读书写字。
  她率先看见江清带着陌生女子过来,疑惑出声:江公子?
  徐锦写写画画的动作一顿,立即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转身看去,果然看见江清带着位女郎,被太守府的仆从领着过来,立即笑着迎上去:小江将军
  仆从将人带到,很快离去,江清对徐锦略微一点头,带着人到了桌前,还没开口解释,他身边的孙言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被江清一把扶住手臂,稳住身子,低声道:别跪。
  孙言眼眶泛红,眼眸里慢慢浮现泪意,瞧着江清的面容,轻声道:你小时候,是不是......用一只梨哄我帮你做了功课,但字迹明显......
  她咽下了剩下的话,带着希冀望着江清,江清沉默片刻,才缓缓接过她的话:被夫子发现,罚了你我,还被我娘打了手心。
  徐锦见事不对,缓缓收了笑意,呆愣瞧着二人。
  ......
  孙言眼中的泪水顿时滚落,双膝再次一弯,却仍被江清死死扶住。
  别跪。江清依旧提醒她,长辈岂能跪侄甥。
  孙言身形一僵,低头垂泪,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哭腔,轻细颤抖:我不是孙言。
  ......
  江清微微低叹了口气,依旧稳稳将人扶着,我知道。
  孙言猝然抬眸,有些不可置信,微微张着嘴,呆愣愣瞧着江清。
  江清眉眼之间浮现几分无奈:我是画不出她的模样,但是不是她,还是能感觉出来。
  画不出这种话,不过是他用来应付张荷的借口。
  他见过孙言儿时的模样,对她面容的记忆已经模糊,但他见过他娘为了寻孙言找人作的画像。
  无论是他脑中模糊的面容,还是那些不知道与本人有几分像的画作,都与面前这位孙言没什么关系。
  只是他心底一沉,宛若有巨石压在心头。
  面前这人知道他与孙言的往事,那真正的孙言呢?
  第151章 张荷长子
  太守府的仆从将桑昭往僻静的院落带,路上正好与脚步匆匆的医师擦肩而过。
  这位长公子的院落外重兵把守,来去均要经过守卫一番盘查,门口的守卫似乎精心挑选,尽是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之人,抓着刀剑立在门外扫视过路之人,让人望之生畏。
  仆从上前去和守卫好一番交涉,说明了是张荷的意思,对方甚至还专程派了人去见了张荷,回来后又找了侍女来确认桑昭身上没藏什么武器才移开拦路的刀剑,将她一人放了进去。
  这样严密的守护,几乎将有事两个字摆在桑昭面前。
  张荷的长子张望,正与一文士在院中摆了棋盘下棋,天气转凉,及时披了披风,他身边的侍女和仆从还是一脸担忧,桑昭进来时,正有人在劝他回房。
  或许是体弱多病和常年深居简出的原因,与张荷相比,张望皮肤白得过分,只是面无血色,纤细瘦弱,眉目间的病态与他母亲还重些。
  似乎是知道有人要来,桑昭一进来,张望便朝对面的文士带着歉意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与桑昭见礼。
  文士紧随其后,探究的视线悄悄落在桑昭身上。
  石桌边还有空着的石凳,桑昭不用张望招呼,十分自觉地找了个地坐下。
  文士对她这种无礼的行为几乎是下意识地皱了眉,但张望没说什么,他也不好开口,面上连点不满都没表现出来,待张望坐下后重新坐了回去。
  张望偏过头轻咳两声,见桑昭垂眸打量棋局:女公子懂棋?可要手谈一局?
  桑昭却摇了摇头:我不懂,我没有耐心学这个。
  张望还没表露出惊讶,她的下一句话已经对着他对面的文士去了:你是张荷的谋士吧?
  张望立即抬手,让周围仆从离开,石桌边便只有他们三人。
  外面那么多人守着,与父亲不睦,体弱多病,深居简出的长公子还会光明正大的出现谋士。桑昭道,真神奇。
  文士不自觉地轻咳一声,缓解尴尬,拱手笑道:女公子见笑,小人蔺瞻,得太守恩惠收留,称不得谋士。
  桑昭的注意力投向他,随手捻起一枚棋罐里的白子捏在手心把玩:我一直觉得,欲争天下的人,都应该是聪明人,即便他自己不聪明,他身边应该也有
  蔺瞻温声打断她:还请女公子慎言,太守尊敬天子,并不不敬之意,所行之事不过是因国有奸佞,把控朝政,太守为报君恩,不得已为之。
  桑昭耐心听他讲完,轻笑一声,幽幽道:是吗?为报君恩的人,还会说什么来日我为帝,你为后之类的话呢?
  蔺瞻面色一僵,微微抿唇,咬住后槽牙,万万没想到他那嘴上不把门的主公这么快就将这种话对桑昭说了。
  还我为帝,你为后
  蔺瞻下意识偏头去看张望的面色,见他眼睫轻颤,垂下眼眸,面色平静,让人辨不出什么情绪。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桑昭见他不语,接着道,张荷装神弄鬼,敛财害民,民间怨声载道,手中的兵力也不敌上京,我不懂,他为什么敢在这个时候起兵。
  蔺瞻道:国有奸佞
  桑昭哼笑一声:国有奸佞,把控朝政,为报君恩,起兵勤王,清君侧?
  蔺瞻抿唇不语。
  ......桑昭笑了笑,张荷说自己没有世家支持......我观闾春当地的世家几年前便举家迁徙,真奇怪,这些人为什么不支持他呢?来日若他成功,家族岂不更上一层?
  既没有贤良的名声,也没有足够支撑野心的军队,只凭闾春这块地,为什么敢在各地诸侯尚臣服天子的时候起兵直指上京?桑昭敛了笑意,还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什么心思。
  蔺瞻依旧不语。
  桑昭又问:闾春百姓爱戴这位太守吗?
  ......
  蔺瞻沉默半晌,低叹一声。
  桑昭接着道:若有人发兵攻下闾春,诛杀张荷,百姓会为张荷难过吗?会拒绝臣服新的太守吗?来日史书之上,会替张荷这位立志报君恩的臣子不平吗?
  蔺瞻垂眸避开桑昭的视线,逃避桑昭的问题,只道:主公的心思,岂能由我随意揣测。
  桑昭将被握得温热的棋子放回棋罐,最后问道:我觉得他在算计我什么,你觉得呢?
  蔺瞻依旧不正面回答,只口称惶恐。
  桑昭暂时放过了他,缓缓偏头,视线慢慢到了张望身上。
  今日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冷,张望的脸色似乎愈发苍白,双唇几乎没有血色,安静听完了桑昭和蔺瞻的对话,见他桑昭望过来,他轻声道:因为没有价值。
  桑昭:?
  张望解释道:没有人支持父亲,因为他不会成功,没有价值,没有必要下注。
  桑昭却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谈及张荷的事,只是问他:我听说你小时候不慎落水受伤留下了病根,真的吗?
  张望微微一顿,点了点头。
  桑昭继续追问:那你落水,是人为的吗?
  蔺瞻见她提起张望的旧事,生怕她言语之间刺激到张望什么,连忙出声,眼神暗示:女公子,这些事太过久远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