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咳……咳咳……”
这声音无比熟悉,在不久之前楼厌被迫化成狼形的时候,衡弃春就在榻上这样咳了数个日日夜夜。
那是一种压抑克制而又万分难以忍受的咳声。
风寒难道不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吗。
怎么……竟还没有好?
白雪苍茫间白骨皑皑。
上神倚靠陵前,身姿如坠九天。
楼厌抬起的手就这样悬在半空,一时不知该放回到哪里。
良久,他如梦初醒一般解开了自己的衣带,将那件不算厚实但勉强能够抵御风寒的外衣罩在了衡弃春身上。
系衣带时指尖不慎剐蹭到衡弃春胸前的某处,竟引得他带起一阵犹为剧烈的颤抖。
像是疼得狠了。
楼厌意识到自己刚才又碰到了他胸前那点被自己要出来的伤口,想到什么,脸颊募地红了。
“师尊,师尊?”楼厌伸手拍了拍衡弃春的侧脸,将那片雪白的肌肤拍出一层薄红,终归还是再也耐不住性子,急迫地唤了一声,“衡弃春!”
然而衡弃春双目紧闭,竟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楼厌就在这风雪肆虐的陵前静静等着,良久,他忽然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他放软了语气,蹲下.身去将衡弃春重新抱起来,托起他的臀腿时还用掌心在上面轻轻拍了两下,哄诱道,“本座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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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撒花]
第62章 孟婆好手段
风雪肆虐。
楼厌背着衡弃春, 艰难地走在蜿蜒山路上。
急促的风雪吹刮到面颊之上,又顺着头脸一路下滑, 钻进衣襟脖颈之间,凉人肺腑心彻。
楼厌禁不住闭了闭眼,牙关被冻得频频打颤,两手越发用力地向后反握住衡弃春的臀腿。
这冰天雪地的,若是不小心把衡弃春摔了,不要他师尊半条命才怪。
楼厌举目四望,企图在冰天雪地中寻得一个支点, 眼睛眯起又松开, 徒劳地叹了口气。
山路曲折却不见尽头,比幻境中的出口还要难以寻觅, 在茫茫冰雪中背着一个人下山,他还不如望洋兴叹。
嘶……
楼厌想到什么, 试探着腾出一只手掐出一个仙诀,循着记忆低声作念起来。
“起!”
片刻之后,一道灵符悬升于空中, 楼厌学着衡弃春的样子在自己的指腹上抹了一下, 将一道鲜血注入到符纸上,泛黄的纸页立刻显露出繁复的篆文。
与此同时,一道源源不断的暖意腾升而起, 将他与衡弃春全部笼罩起来, 头发上凝着的冰雪瞬息化尽, 雪水顺着发丝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置身于暖境之中, 楼厌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暖阳符也不是什么难画的东西嘛,差点忘了,他现在画符的功底已经可见一斑。
果真是当狼当久了, 险些忘了自己有多大的本事。
肆虐的寒风无法再侵袭进来,楼厌瞬间觉得下山这事儿有了盼头。
他背着衡弃春又走过两个岔路口,正盯着风雪仔细分辨方向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异响。
那道声音低沉至极,似含着隐隐的怒气,透过风雪传到楼厌耳中的时候,已经演变成一声低低地吼叫。
类似于山中野兽的嗥鸣。
楼厌浑身的毛都被这道声音吓得竖了起来,狼耳一个激灵弹了出来,就连身后那条狼尾也跃跃欲试地要从衣襟下探出来。
完了。
他顺着衡弃春的大腿摸向自己的尾骨,果然探到了肌肉紧绷、毛发竖起的狼尾,心里急躁地出了一身的汗。
这要是被衡弃春看见,定然又要斥他心不静,且罚他漫长的跪。
但转念一想,衡弃春此刻晕得人事不省,即便知道了也没有力气罚他。
野兽的咆哮声再次传来,这一次明显离他们近了许多。
楼厌警觉地环视四周,总之知道自己此刻已是仙门中人,那野兽未必是自己的对手,却仍克制不住地颤抖瑟缩。
那是虎妖——他此生的仇敌。
幼年时他们狼族落脚的山林被虎妖侵占,短短一夜之间便有无数狼族同胞葬身虎口。
那夜下了雪,血染山林,鼻腔里无时无刻不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
楼厌胸口颤动,只觉当年的气味再度蔓延到鼻腔之中,令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他勉强克制住这样的生理反应,背着衡弃春在雪地里逃窜开来。
“噗通”一声——
眼前积雪迸裂,虎啸声已经近在耳畔,楼厌猛地收紧了视线,终于在遍地苍茫中看见了虎群的影子。
数十只巨物每走一步都引起山峦积雪的震颤,周遭妖气弥漫,隔着漫山雪色涌入楼厌的鼻腔。
那是一群凶恶的白虎。
楼厌下意识觉得不对。
秦镜已碎,像他一样被照出原形的妖物按说已经都恢复了人形,就算像兕妖一样被鬼气侵袭的妖物也该趁着这个机会四处逃窜了。
四象山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白虎?
怔愣之际,他依稀又听见了虎群的低吼声,为首的那只白虎似乎在说——
蛇族怎么还盘踞在北边的山路上?
旁边一只白虎回应一句,楼厌将这句话听得很清楚,眉梢不由一抖。
它说:蛇族似乎在寻找它们失踪的同类,所以堵住了下山的路,它们妖气太盛,我们不如另寻他路下山。
怎么,丢蛇啦?
楼厌第一次知道老虎居然怕蛇,一时只觉惊叹。
但还好,只要虎族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与衡弃春就还算安全。
得想个办法离开这里……
楼厌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怕虎族发现,干脆收了那道用来取暖的“暖阳符”,指尖掐诀,一道灵力慢慢腾升而起。
“隐!”
“嘶……”诀念完了却不见反应,楼厌不由地蹙了蹙眉,下意识偏头去问他背上的衡弃春,“师尊,隐身诀怎么掐来着?”
话问出口他才意识到衡弃春现在还晕着,不由站在雪地里咂了咂舌。
奇怪,明明在鬼界他用那道诀偷了点鬼簿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诀怎么念了。
难道是点鬼簿上出现自己名字一事太过骇人,把他的脑子吓坏啦?
楼厌仍不愿相信是自己被虎族吓丢了魂,站在原地默默回忆仙诀,企图用隐身诀将自己和衡弃春一起遮挡起来。
为难之际,他忽然觉得尾骨一紧,像是有人紧紧拽了一把他的狼尾,又迫于扎手的狼毛松了手。
楼厌耳尖陡动,一条尾巴肌肉紧绷,颤颤巍巍地悬在腰间。
他猜到某种可能,迟疑着回头看去,正对上衡弃春那双张开一半而又清润至极的眼睛。
楼厌喉口一紧,勉强稳住心神没有将衡弃春从身上扔下去,半晌挤出来一个笑容,“师尊,你醒啦?”
这一句问得讨巧,但衡弃春却像是没有听到。
那双清透的眼睛闻声挪动,看向楼厌时带着说不出的迷茫之态。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更没有听清楼厌刚才在问什么,只伏在楼厌背上,再度用那双修长的指骨攥紧了楼厌的尾巴根儿,并握在手里晃了晃。
楼厌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听见他师尊问:“你为什么会有尾巴?”
他的嗓音带着一点儿病中的沙哑,一个问题问得小心翼翼,眸中难掩惊叹与好奇。
楼厌:“???”
暖阳符被楼厌撤去,无数疾风劲雪吹打在二人的头脸之上,不多时就在发丝上凝成一小片冰碴。
楼厌满脸惊愕地动了动耳朵,大片的冰雪便顺着他的头发滑落下来,摔在地上发出“簌簌”声响。
怎么回事。
这世上就算再也没有别人知道他是妖狼,衡弃春也不可能忘!
当初他将自己捡回十八界的时候不是还费劲周章遮掩事实,对外声称他只是养了一只灵宠么?
楼厌静静地僵立在风雪中,隔着苍茫雪色与衡弃春对视。他看着衡弃春那张白到惨无人色的脸,似乎还能感知到贴在自己后背上起起伏伏的胸腔,明显是在压抑着难耐的咳声。
心头缓缓生出一个猜测——该不会,是发烧烧糊涂了吧?
楼厌清了清嗓子,托着衡弃春臀腿处的手更用力了一下,讪笑一声问:“师尊……你……没事吧?”
风疾雪大,肆虐的风声响彻在耳畔,将楼厌的声音模糊成细碎的音节。
衡弃春看着他,勉强从口型中辨认出几个字,于是很认真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叫我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