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他高出她整整一个头,身形也比她宽阔许多,肩背几乎能将她完全笼罩。
  许邵廷目光一瞬不错地随着怀中女人,跟着她的介绍一一招呼过去,尽管语气端正谦虚,脸庞的笑大方儒雅,但是,那种上位者的味道怎么都掩盖不住。
  他的谦和跟谦逊,反而让人感到压力,谁都心知肚明,那是一种向下兼容的从容与掌控。
  沈知蕴看着,连眼睛也忘记眨。
  一个连订婚约的新闻发布会都不愿露面的男人,也会为了另一个女人这么光明正大地来探班,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那样一种近乎宣告所有权的姿态,将人牢牢护在怀中。
  好刺眼。
  一瞬间,她如坠冰窖。
  第54章
  许邵廷一到,整个片场的氛围变得很微妙。不够级别跟他打交道的,老老实实打招呼。够格跟天许的经理打交道的,今天也是趁着天时地利人和,把名片直接递向了许邵廷。
  他都一张张收下。
  “这位,我们的金牌编剧,苏见芸。”闻葭把工作人员们一一介绍完,来到了决策层。
  苏见芸平常深居简出,沉浸创作,连余见山要改戏都只肯开个线上会议交流,在今天之前,剧组恐怕有大半人没见过她本尊。
  她从容地跟许邵廷握手,附带几句感谢他对这部片子的支持的话。
  闻葭等两个人招呼完,转向另一边,“这位,制片人林总。”
  “许董,久仰久仰。”
  林仲远笑容可掬,殷切地拍拍身上,“太不凑巧,今天没放名片。”
  “多大点事,”余见山跟沈知蕴肩并肩地从片场里走出,声音由远及近,“我替你当这张名片不就得了?我在许董那边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他说完,朗声一笑。
  他跟许邵廷是老友相见,两个人刻意没握手,只是互相寒暄一阵。
  聊得差不多了,他目光微转,落向身旁的沈知蕴。
  现场除了闻葭,只有他知道沈知蕴跟许邵廷的那层关系,刚要开口,被沈知蕴抢先:
  “邵廷,又见面了。”
  这个称呼,让这一块的空气莫名凝滞几秒。
  在感受到怀里的女人身体一僵的同时,许邵廷跳过寒暄,众目睽睽下开口,“沈导叫我全名就好。”
  他面色很平静,只不过双眼还是几不可察地眯了眯,瞳孔浮现一丝被越界的不悦,足够危险强烈,但转瞬即逝。
  林仲远没意料到,话兜不住,“知蕴跟许董认识啊?”
  “认识的,”许邵廷波澜不惊,轻飘飘三个字,“但不熟。”
  沈知蕴一时分不清是许邵廷搂着闻葭的那只手太刺眼,还是他说的话语太刺耳,笑容僵在脸上,连反应都忘了给,径直把目光瞥向一旁。
  她对自己跟许邵廷的感情还抱有一丝侥幸,这种场面对她来说,未免太难堪。
  幸而余见山在,不会让这尴尬维持太久,他朝周围扬声道:“大伙都准备准备,马上要开工了!”
  众人这才散去。
  “我先去拍戏了。”闻葭想踮脚亲一亲他,奈何人太多,最终也只是仰头望他一眼,继而跟上余见山的步伐。
  许邵廷凝视着她背影,不自觉地牵起一点无奈的笑。
  真是大方,明明知道沈知蕴在场,也这么放心地管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他不知道是该夸她豁达,还是欣慰于她放心自己。
  角落里一时只剩下他跟沈知蕴两个人。
  她往前迈了一小步,刚要开口,被男人看穿:
  “先失陪。”
  他动身,往闻葭的方向走去。
  工作人员各归各位,准备开拍。
  老方会看眼色,搬了张休息椅到许邵廷跟前,他泰然自若地往上一坐,目光紧盯着她跟还有一位不知道叫什么的男的,一刻也不肯放过。
  没别的,拍戏的她,他第一次见,觉得新鲜。
  这一场是闻葭跟覃嘉文的对手戏,虽有些禁忌的爱恨纠葛,但并没有很亲密。
  许邵廷在一旁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烦躁。
  “有烟么?”他蓦地站起身,往片场外走,问老方。
  这几天她生病,为了她空气新鲜,他把带来的烟一根不留地全扔了。
  老方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从裤袋里摸出一盒向他递,“只有这个,您抽得惯不?不行我让人去给您买,偏爱啥牌子?”
  老方下一秒就要叫人了,被许邵廷阻止,“不麻烦。”
  他接过烟,就着老方递过来的火,拢着风,点燃了。
  踱到外面,深深吸了一口。
  他平常抽的烟,市面上不大见得到,是定制特供的,国内倒没有这样的产业,都由古巴运过来,里面卷的是上好的尼古丁,不呛,反而会有种清香。
  手里这根,确实不是他爱的味道,但用来解闷是够了。
  他敛着眉把烟雾吐出。
  寒风中,指尖烟蒂燃过了半截,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继而是一道女人的声音。
  “邵廷。”
  许邵廷透过缭绕的烟雾,垂眸,散漫地瞥一眼来人,“我说了,叫我全名,或者跟余见山叫。只要不叫后面两个字,其余随便你,她会误会。”
  “她?”沈知蕴不甚在意地挑挑眉,“她现在不在,不是么?”
  许邵廷修长手指夹着烟,又重重地吸了一口,猩红在寒风中明灭一霎。
  他抬眼看向沈知蕴,眸色深沉。
  “她不在,所以呢?你觉得这是机会?”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天真了?”许邵廷的神情似有不耐跟讥讽。
  “你连我名字也不肯叫了。”
  “我说了,称呼不是机会,”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逾越的疏离,“你我之间,唯一的交集只能是公事,以及余见山。”
  他看着这个女人,心里浮现起她刺激闻葭的那些话,明明伤害的不是他,却仿佛以十倍的程度代偿到他身上,让他心里实在不痛快。
  “你怎么…变了好多,你以前不会这样。”
  “与其说我变了,不如说你从来没了解过我。”
  沈知蕴声音随着头一起低下去,仿佛委屈,“是你从来不让我了解你。”
  却不知掉进他圈套,“对,故意的。”
  沈知蕴抬起头,她嘴唇微微张着,呼吸不畅,在寒风中呵出缕缕白气,“你就这么讨厌我?”
  “讨厌,谈不上。”
  要让他产生任何情绪,也需要一点本事。
  “只是你在我这里,还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沈知蕴听懂他的话,自嘲地笑一声。
  自己之于他,不过是一粒尘埃落入深潭,连最轻微的涟漪都泛不起,只会沉入无人可见的底处。
  “邵…许董,”她顿一顿,直白地问:“你会跟她结婚么?”
  “会。”
  “你爸爸会同意?”
  每每提起许博征,沈知蕴语气里总有一种孤注一掷的期盼,最后一搏的侥幸。
  “不劳你操心了。他同意,是锦上添花,他不同意,也不会改变任何结果,只是过程会稍微麻烦一点。”
  “可是我听易棠说,伯父还会提起我。”
  “对,”许邵廷轻描淡写,“所以他也只能提起你。”
  也许是寒风太烈,逼得沈知蕴往后退了半步。她骨子里的高傲跟执拗让她止住脚步,也让她低不下头:
  “我会跟她公平竞争。”
  许邵廷的笑声在下一秒响起,“我是该夸你自信,还是说你不自量力?”
  “跟她比,你没有机会赢,而且,你做不到公平。你有你的手段,不是么?”
  他还是给她留给了一些面子,没有用‘小把戏’这个词,几年前她耍的那些心机,他都看得分明,直到今天也没选择戳穿。
  她高傲地点头,“那你告诉我,你当初那么坚决地要取消婚约,是不是因为她?”
  “你不用太纠结这个问题,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其他因素导致我们两不能结婚。”
  “告诉我理由。”
  “因为我们根本不合适。”
  “你都没有跟我相处,就知道我们不合适?”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你什么也没做,我也许还可以跟你平和相处。”他停顿片刻,“但是,你错就错在,不该在闻葭面前说那些话。”
  他甚至都不愿复述那些话,更不愿去想象闻葭听到时的感受。
  她因为沈知蕴的话,在他面前逃避,隐瞒,知好歹、识时务,懂事得让他心疼又心烦。
  沈知蕴明显愣一愣,“我说的是实话。不是么?”
  “我可以为了她去解决。”
  “任何困难?”
  “是。”
  沈知蕴笑得很轻蔑,她从来没想过对任何事都八风不动的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两真的结婚了,你再遇见闻葭,你会动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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