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保真!”王德阳坐他旁边,传的不知是第几手八卦,“联姻对象身份不明,外面都猜是他后妈给牵的线,好像条件不怎么样。”
赵殊意表情一顿,心里本能地掠过一丝异样,但他没往坏处想,因为王德阳马上又说:“我妈说是立州的李家,做房地产起家那个。谢栖他后妈就姓李,里面有利益关系。可惜了我栖少,后妈养的孩子就是可怜啊,他爸一点也不上心,把亲儿子送出去给人吸血。”
王德阳嘴上说可怜,脸上却写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快乐。
赵殊意打开酒柜,换了一瓶香槟:“我还以为他日子过得多顺心呢,原来也不怎么样。”
“可不。”王德阳道,“也有说不是李家的,反正都一样,他后妈家的那些破烂亲戚穷的穷、丑的丑,没一个能上得了台面。”
冰香槟入喉,赵殊意轻轻晃了一下酒杯,表情难得地舒展开。
所以说做人不要太幸灾乐祸,谢栖登门嘲笑他的时候想过“回旋镖”会扎到自己身上吗?真是活该。
赵殊意突然很想看谢栖被家人逼迫时不爽的表情,只稍微一想,他就觉得很解压。
原来看死对头的笑话真有这么爽。
其实赵殊意没那么敌视谢栖,主要是厌烦。
如果当年上学时谢栖也能像谢语然一样来到他面前,乖乖叫两声“哥哥”,他们的恩怨早就化解了。
赵殊意在任何关系中都不喜欢被压制,即使是面对赵奉礼。
可谢栖偏偏事事都要跟他争高下,从学习成绩到人际交往,包括后来出国留学,工作……
虽说他们互有胜负,没达成单方面的压制,但谢栖的态度令人讨厌,似乎一定要用力地踩住他,才能证明自己成功。
诚然,圈子就这么大,谁家的后代优秀大家有目共睹,赵谢两家树大招风,有无数双羡慕或嫉妒的眼睛盯着,赵殊意和谢栖天天被人拉出来比较,捧一踩一的事常有发生。
令人不快的言论听得太多,本人也难免受影响,赵殊意觉得,谢栖针对他跟这些脱不开关系。
当然原因不止这点,他们的恩怨一言难尽。
赵殊意心想,以前比学习比交际比工作能力,现在连联姻对象都可以比了吗?那输家一定是谢栖。
不过,谢建河是怎么想的?突然两桩联姻,图一个双喜临门吗?
赵殊意和王德阳小酌尽兴,傍晚才分开。
临别时,王德阳听说他的未婚妻是谢语然,好心安慰:“她性格挺好的,人也漂亮,婚后好好相处,说不定你们能很恩爱,那不是两全其美吗?”
赵殊意无语:“你想得太远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她。”
王德阳比他还笃定:“肯定是啊,不然还能有谁?”
是啊,还能有谁?
赵殊意懒得琢磨了,他已经做足心理建设,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段婚姻了。
——无论对象是谁。
他把叶钊叫来:“叶秘书,我同意了。”
叶钊很高兴,大大地松了口气,并如实转达:“订婚宴已经安排妥当,就在半个月后。”
赵殊意一愣:“这么急?”
好像很怕他反悔。
不料,还有更急的——
叶钊:“董事长说,你们先把订婚仪式办了,第二天去领证,正式婚礼慢慢准备,将来办得盛大一些。”
赵殊意:“……”
“领证”,这个词比婚礼更刺激人。
赵殊意沉默半晌,有生以来第一回,向命运投降:“好吧。”
第6章 订婚仪式
开弓没有回头箭,接下来半个月,赵殊意一直处于等待订婚仪式开始的诡异心情中,像是在等待处决。
除了等待,没有需要他亲力亲为的事情,典礼所需的一切老爷子都已经安排妥当,包括他的定制礼服,他问起时已经送上门了。
吉日在8月13日,星期天。
地点是奉京唯一一家七星级酒店,隶属于环洲集团,谢家的产业。
和朝阳相比,环洲算后起之秀,但商界论地位不看先来后到,钱是唯一评判标准——环洲每年缴给政府的税款不比朝阳少。
作为一家高度资本化的公司,它的运营模式也更成熟,四个字即可概括:唯利是图。
常有媒体将朝阳集团和环洲集团并列比较,有人说谢建河资本家做派不如赵奉礼良心,也有人说赵奉礼思想守旧不知变通,导致转型困难。
无论外界怎么评论,不可否认的是,两家各方面风格迥异,但要联姻,还真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合。订婚的喜帖一发出,就引起不小的轰动。
赵殊意隐隐察觉到,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没看见喜帖,也没人跟他讲具体情况,他本人搬到了赵奉礼身边暂住,手机都被收上去了,每天除了陪老爷子喝茶就是下棋,对外界风声一概不知。
——像是从一个软禁地点,搬到了另一个软禁地点。
期间秦芝来过一趟,赵怀成也来过,看他的表情一样复杂,但在老爷子面前,谁也不敢多嘴一句。
赵殊意每天盯着黑白棋盘,陪爷爷从早下到晚,人都要无聊得长蘑菇了。纵然心中疑问无数,也没处能打听。
终于,熬到8月13日上午,赵殊意“出狱”了。
管家,造型师,秘书,司机,并四个保镖,把他团团围住,梳洗一番做好造型,换上礼服,送进房车——武装押运似的,生怕他逃婚。
赵殊意简直一百个无语,他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但真相面前蒙着一片迷雾,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揭晓。
破天荒的,赵奉礼走出了他半隐居的宅子,亲自送赵殊意去订婚。
载着祖孙二人的房车从郊外驶入市区,一路行来张灯结彩,“囍”字像广告般铺了半座城。
赵殊意掉了一身鸡皮疙瘩:“至于吗?订个婚而已。”
老爷子都多少年不这么高调了。
赵奉礼却严肃地横他一眼,说:“结婚以后,你们两个要好好过日子。”
没想到他老人家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赵殊意敷衍:“我尽量。”
赵奉礼道:“感情是能培养的,少年夫妻老来伴,被利益绑在一起的伴侣也是伴侣,他可是要陪你到死的人。”
“知道了。”赵殊意叹了口气,“我会对她好的。”
往前数十年,从十六岁至今,赵殊意被笼罩在白塔阴影下的大脑盛满理智,从没幻想过爱情,婚姻更是遥远到仿佛今生今世绝不可能与他相关。
假如让他亲自挑选伴侣,他想,他喜欢乖巧一点的,美丽容貌是加分项,不是必需品。
除此以外还要什么?他想不出来。没有这方面的情感需求自然就提不出更多要求,这也算好事,至少他能更平静地对待联姻,不论对方条件如何,都不会让他难以接受。
但事实证明,即使赵殊意把他的接受度开放到银河那么宽,也容不下他即将见到的那个人——
酒店前后门的必经之路都已早早封锁,除受邀宾客外,闲杂人等和闻讯赶来的大批记者都被拦在门外。
赵殊意的车缓缓停在正门前。
尽管附近禁止拍摄,远处仍然有无法阻止的相机对着他的方向,试图拍一道看不清脸的模糊身影,做今天的头条新闻。
保镖拉开车门,赵殊意率先下车,剪裁合身的礼服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身材,修长的腿迈上台阶,襟上的钻石胸针在阳光下闪耀着微小而璀璨的光芒。
两排接待人员恭敬行礼,赵殊意回身扶赵奉礼下车,酒店大门里忽然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环洲集团董事长谢建河大步迎出来,亲自搀扶赵奉礼的另一只手臂,亲热道:“叔叔,您可算到了!”
“……”果然,是谢家。
赵殊意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心刚放下一半,又猛地悬起来,只听谢董事长道:“小栖早就到了,在里面准备呢。”
一阵古怪感涌上心头:谢栖到了,谢语然呢?她怎么不露面,是在梳妆打扮吗?
陆续到来的宾客太多,赵殊意来不及多问,秦芝、赵怀成和谢家的一众亲友也都到了。一群人说说笑笑,往大堂里走。
赵殊意默然,实在是笑不出来,但被长辈们盯着,也不得不勉强露出得体的微笑。
订婚宴在酒店二十层的礼堂举办,吉时将至,宾客几乎都到齐了。
赵谢两家联合办喜宴,邀请的都是社会名流,赵奉礼和谢建河手挽着手,在众星捧月下走进礼堂,赵殊意从旁跟随,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俩订婚呢。
不过这么说也不算错,今天不是赵殊意一个人的喜事,是朝阳集团和环洲集团的结合。
前者由赵殊意代表,后者——
赵殊意愣了一下,只见人群分开,谢栖身着与他款式相似的黑色礼服,向他走了过来。
可能是一开始没看清人,谢栖的表情随意而冷漠,但在看清他的刹那,谢栖瞳孔一缩,震惊得猛然止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