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未找到主谋之时,每晚成为孟顽时李翊都谨慎地不留下任何痕迹,可他还是低估了这小娘子的敏感,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孟顽便发现了李翊的存在。
  “你是何人?”
  就在李翊又一次出现时,孟顽清亮的嗓音也随之响起。
  “你又是何人?”李翊反问道。
  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变成孟顽了,白日里他并无异样,唯有到了夜晚安寝后他的神魂便会进入这具身体中。
  这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若是那刺客背后之人所为,应当不会让他有机会变回去,可若是旁人所作,他又是何居心?
  身为帝王,多疑是不可避免的,他静静的翻看着手中的琴谱,等待着身体主人的回答,现在他掌握着主动权,不紧不慢的为自己添了一杯茶。
  连日来的观察李翊心中早已对孟顽放下了大半疑虑,毕竟若她是主谋之一,应当不会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他,但在完全理清楚事情真相之前李翊是不会放下对孟顽的怀疑。
  “你管我是谁,你又是哪里来的恶鬼?竟做出夺人身体这种有损阴德之事!”孟顽强装镇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悍一些。
  可她尚在病中,说出的话甚是绵软无力,落在李翊耳中更是毫无威慑力。
  他没想到这小娘子竟将他当作害人性命的恶鬼,一时有些好笑,“你安静些我必不会害你性命的。”
  “你这恶鬼!我为何要听你的。”孟顽气急,这恶鬼竟然如此蛮横,占了她的身体不说居然还要让她安静些。
  李翊:“再吵就让你也变成鬼。”
  闻言孟顽瞬间噤声,她可真是命苦,在这孟府受尽白眼不说,如今还被这恶鬼给夺舍了。
  想到若她当真被这恶鬼给夺舍了,这偌大的孟府怕是无人会发现,藏在她身上的秘密又有何人能为她解开。
  孟顽在孟府之中如同一叶小舟,独自飘荡在海面,一个小小的浪头就能将她掀翻。
  想到这些孟顽不免悲从中来,为了不变成鬼,她忍!
  之后的几日两人便也相安无事,转眼便到了中秋佳节,孟顽回到孟家已经一月有余。
  府中热闹喧哗的声音传来,连萧瑟的瑶瑟院都多了几分欢腾,窗户被人从内推开,孟顽将头从内探了出去,莹白的小脸也带上了几分喜气。
  今日便能见到兄长了,孟顽不自觉地用力攥紧了颈间的海棠璎珞,这是阿娘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质地细腻的粉翡雕刻出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花瓣层层叠叠细腻,宛若一朵迎风绽放的海棠花,美中不足的便是这娇艳的海棠花少了一片花瓣,残缺处圆润细腻一看便是有人时常拿在手中抚摸,连锋利棱角都被抚平。
  心中没由来的涌起一股伤感,淡淡的如连绵的梅雨浸润在心间,但想到马上就要见面的兄长,心中的这股伤感也被冲淡了许多。
  许是知晓了三郎君孟晖今日回府的消息,府中的丫鬟忙碌时的脚步也轻快了几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一群丫鬟嬉笑着从连廊上走来,却在瞧见孟顽时生生僵住,敷衍的朝着孟顽行了一礼,毫无恭敬之意。
  可孟顽却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她满心都是兄长孟晖,想到信中那人温柔的安慰,在府中遭受的冷落都算不得什么了。
  若不是因为兄长的原因,她怕是不愿再回孟府,这个让阿娘惨死的地方。
  阿娘离世后孟顽便被人送回了青州老家,那时她尚且年幼,对阿娘的记忆早已模糊只依稀记得是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女人。
  那时她们母女被困在瑶瑟院中不得外出,只有孟晖偶尔会偷跑过来看望二人,就连被送去青州老家后,孟晖也暗中与孟顽联系。
  只是孟顽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兄长和自己的待遇如此天差地别,明明他们二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后来长大后的孟顽将这些归结于阿耶的偏心,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其中的蹊跷之处也开始显露。
  忽视掉周围或嫌弃或鄙夷的目光,孟顽安静的坐在最末尾的位置上,因为不受重视家宴上的喜悦都与她无关,她只是小口小口的吃着眼前的佳肴,忽然上首传来一阵娇俏的笑声。
  “六妹妹,可是饿极了,眼瞧着这糕点就要见底了。”话落周围响起了几声轻笑,就连身侧的丫鬟也跟着笑出了声。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孟府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孟珈与杨氏之女五娘子孟怡。
  孟顽不知她怎么就惹了孟怡的注意,自回府后她便无人问津,就连每日前去蒹葭院请安,杨氏也不曾见她,只让她在外头站够了时辰便回去,她与孟怡也从未碰过面,今日为何又独独为难她。
  “我是有些饿了,不过我瞧着五姐姐似乎也很饿,这糖酪浇樱桃已经吃光两碗了。”孟顽将头垂的低低的,声音也同样低低的,却将孟怡给气得不轻。
  孟怡低头扯着手中的帕子,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我不过是关心六妹妹,你又何必挖苦我呢。”
  随着她的话,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不可怜,那模样活像是孟顽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瞧着女儿如此,杨氏心疼的拍了拍女儿的手,正要开口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修长白皙的手指拂开珠帘,男子身量高挑,一袭月白色圆领袍更衬得他身姿如松,即使舟车劳顿不掩其风姿。
  孟顽直愣愣的来人,心中一股莫名的激动自心底激荡开来,不用多说她便知来人一定是她的阿兄孟晖。
  只是还不等她上前,孟晖便被人团团围住,杨氏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孟晖,见他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
  “为了查这贪墨案,你一去就是两个多月,现如今可算是回来了。”说着说着杨氏竟忍不住流出了眼泪,怕被人瞧见,连忙用帕子拭去眼泪。
  孟怡更是娇俏的拉着孟晖的胳膊撒娇,几人在一起的模样,落进孟顽眼中只觉心中刺痛。
  她愣愣的站在远处,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她也想上前去同孟晖说几句话,可对方一个眼神也不曾给她,她试探着小声唤了一声阿兄,可瞬间便被淹没在其他声音中。
  就在孟顽失落之际,孟怡附在孟晖耳边说几句,不一会儿孟晖便转头看向她,孟顽心中一动,一声阿兄还未说出口,就被咽了回去,只见孟晖神色冰冷地望向她,眼中丝毫不见方才看向孟怡的温柔。
  “刚回府便惹出事端,阿娘应当好生管教一番。”
  闻言孟顽许久不曾回神,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直到回到瑶瑟院她才回过神来,耳边是绿烟嘲弄的声音,可孟顽已经无心关注她在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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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哭什么?”直到脑中又响……
  “哭什么?”
  直到脑中又响起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孟顽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流泪了,反手将眼泪擦掉,她冷冷地反问:“怎么?我不能哭吗?”
  孟顽语气生硬,李翊身为帝王何时有人敢如此对他,但偏偏孟顽不知他的身份,说起话来也是无所顾忌。
  “今夜这事也值得你哭?”李翊说得轻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孟顽蹬掉绣鞋,躺倒榻上将自己缩成一团,愤愤地出声:“你这种孤魂野鬼懂什么?”
  李翊被孟顽这话气的不轻,可他堂堂天子与一个小娘子计较又太显得他太过狭隘,最终也只能由着孟顽去了。
  中秋过后,秋老虎势头已然褪去,但烈日当空让能将人晒晕过去,孟顽已经在日头下站了将近两柱香,进去通传的婢子久久不曾出现,将她一人撂在院外,孟顽的脸色也越发苍白,她强撑着身子才没让自己倒下。
  一旁的绿烟实在看不下去,不情不愿的走到孟顽身边,用力扶住了她,嘴上却得理不饶人,“夫人不愿见你又不是头一回了,偏生你非要舔着脸来请安,真不知道你是来请安还是来给人添堵的!”
  话是这样说,可绿烟的手却紧紧握住孟顽的手,搀扶着她,也怕她挺不住。
  府内丫鬟小厮对此早就见怪不怪,目不斜视的绕过孟晚,就像是没有她这个人一般。
  偌大的孟府皆不曾将她放在眼中。
  许是怕孟顽在外站太久惹人注目,那消失不见的小丫鬟又出现了,她行至孟顽身前敷衍地行了一礼,说道:“夫人今日身子不适,不便见人,六娘子还是请回吧!”
  话音刚落她睨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孟顽,头也不回地离开,边走边嘀咕:“果然和她那个狐媚子的娘一样,成日里装柔弱,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
  她并未压制自己的声音,这话一字不差的落进孟顽主仆二人耳中。
  这半个月来再多的委屈孟顽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可今日这丫鬟竟如此欺辱她的阿娘,孟顽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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