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流寇头子用刀挑开车帘一把就将马车中衣着华丽的小娘子扯了出来,捏着她的脸上下打量。
  “果真长了一副好颜色!你早些出来求我,说不定我还能手下留情,让你少受一些罪。”
  说着他的大手就要向下探去,还没等碰到就被人用银簪扎在手背,他手一松就将人扔在了地上,捂住流血的手背神情狰狞骂道:“娘的!还是个烈性子!”
  说完他翻身下马,捏住她的后颈将人捞起,“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有的是手段让你跪地求饶。”
  “这娘们是个烈性子,大哥你可要好好教训教训,让她见识一下你的真功夫。”手下语气轻佻,色眯眯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几人只顾着言语间调戏,都没注意到马车上灰扑扑不起眼的小人已经悄悄拉起缰绳,趁几人不备之时横冲直撞驾马离开。
  流寇们反应过来,正要去追却被他们的头儿拦住,“不过一个婢女罢了,让她多跑一会儿再去追岂不是更有趣些?”说完他就要抱起一边的娘子往自己的怀里按。
  “既然大哥得了正经的官家娘子,那个婢女就让给咱们兄弟几个吧!”
  “随你们,但要记住不能留活口!”他刚说完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方才刺伤他手背的银簪正牢牢地插在他的颈间。
  是他掉以轻心了,遭了一次暗算仍不以为然,折了一个兄弟后,又把自己也搭了进去。他不甘心的瞪大双眼怨毒地盯着面前的小娘子,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清晰的感受到生命正不断流失,想要开口可那簪子刺得深连带着喉咙也被伤到,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他便瞪着眼睛倒了下去。
  “想要杀了我们,也要问问姑奶奶我同不同意!”说完云苓便将插在他颈间的银簪拔出,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站在他身前的云苓不可避免的浑身是血,连脸上都被染红了大半。
  她方才不杀这人不过是故意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好让娘子有时间逃走,见娘子走远她这才不急不慢的动手。
  带着满脸的鲜血,她转头朝着剩下的四人看去,咧开嘴笑得古怪。
  赤红色的脸庞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在灰暗的夜色中越发诡谲,剩余的四个流寇皆被吓了一跳。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只留半边余晖红得骇人,残阳如血很快就被黑暗吞噬。
  孟顽并不会驾车,跌跌撞撞地朝着云苓告诉她的方向驶去。
  方才在马车中二人换了衣裳,云苓又将黄土抹到了她的脸上,这才让她逃过一劫,从流寇手中逃脱。
  她知晓自己有几斤几两,留在那里只会添乱,倒不如趁机逃走,赶去城内报官还来得及救出云苓,若是她留在那里只怕她与云苓谁都逃不掉。
  可这匹老马实在是太不争气了,跑到一半竟然跑不动了,任孟顽如何抽打它的速度都越发缓慢。
  孟顽一咬牙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此处离城门不远,她不如跑回去,借助夜色的遮掩还能缩小目标,不易被人察觉。
  打定了主意孟顽果断弃车,临走时她用簪子狠狠扎了马屁股几下,让它朝着反方向跑,以防有流寇追来,也好混淆视听。
  做完这一切的孟顽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前跑去。
  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李翊一时怔住。
  这是在逃跑吗?
  天色已经大暗,四周并未有灯火,寂静一片唯有孟顽剧烈的喘息声回荡在林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林中孟顽已经分不清方向,只能凭借直觉拼命的奔跑,连李翊来了都未曾发现。
  “昭昭,发生何事了?”
  骤然响起的男声将孟顽吓了一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逃命呢!你看不出来么?”孟顽没好气的喊道。
  李翊被吼得一愣,原本他还想再问为何要逃命?云苓和其他人又在哪里?
  但见孟顽无暇顾忌这些的模样他也不好再多问,只是迅速出声替孟顽指引方向,“朝右手边跑,这里离南城墙近,明德门就在附近,那里设有武侯铺应当有一百名士兵在此地值守。”
  李翊知晓孟顽此刻怕是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所以就将方位都换成易于分辨的左右。
  他一边替孟顽指路一边思索这批流寇从何而来,他初登基时时局不稳,各地多有动乱,长安周围也流寇四起,但早已被他以雷霆手段镇压,在此后十年间无人再敢作乱。
  也许孟顽遇上这批流寇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会是谁竟然如此痛恨孟顽甚至不惜与流寇勾结,也要取其性命?
  孟顽顾不上回应李翊,只一味的朝右跑去,终于在她跑即将出林中时却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
  她来不及躲藏就与那人四目相对。
  “是你?”那人明显认出了孟顽。
  他本是见云苓手段毒辣,招招干净利索一击毙命,心中很是惧怕不敢上前,便偷偷溜走,没想到正巧遇到落单的孟顽。
  但想到前不久的教训,他此刻不敢贸然上前,扯紧缰绳后退几步,警惕地看向眼前娇弱的小娘子,生怕她也是一位深藏不露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孟顽也不与他过多废话,学着云苓掷簪子的手法,也拔下头上的簪子朝他掷去。
  乱棍还能打死老师傅呢!她今日出门时戴了如此多的簪子就不信不能把他扎成刺猬。
  孟顽勇气可嘉可惜准头不足,这簪子没能伤到他反而扎伤马匹的一只眼睛。
  痛苦的嘶鸣声传来,那马如同癫狂一般胡乱颠簸着身上的人,孟顽见状又丢了几个簪子,却都落空了,见状她也不恋战赶紧掉头继续朝明德门跑去。
  有些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她还是赶紧去找人为好。
  赵武被发狂的马甩在地上,忍着背上的剧痛他爬起来就追赶,方才这几下他也看明白了,眼前这位小娘子才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
  若是将她抓住回去复命,功劳岂不都是他的,能趁机得主子看重便更妙了。
  孟顽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边跑边从怀中掏出云苓交给她的匕首,用力攥紧。
  她还是那句话,乱棍打死老师傅,况且她手中拿的还是一把真正能伤人的匕首,所以孟顽虽然紧张但不恐惧。
  在她被人拽住的第一时间就用手中的匕首朝他胡乱刺去,那人果然被他刺的松开了手。
  “别怕!你做的很好。”李翊出声安抚,想要像之前一般控制孟顽的身体,却发现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行。
  魂体的李翊眉头紧蹙多次尝试也不行,让他向来稳如泰山的心也不免越发焦急,这是从未出现的情况,他心中乱了片刻,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眼下当务之急是让孟顽尽快脱险,不是思索这些事的时候,她本就养在深闺又跑了许久怕是用不了多久她的体力便会跟不上。
  如此他只能指挥孟顽行动,用匕首朝着赵武的要害刺去,速战速决免得拖下去再生变故。
  一寸长一寸强,孟顽的匕首实在太短了,几次都没能刺中,不过好在也没让赵武讨到好,二人竟然打的有来有回。
  果然不出李翊所料孟顽的动作逐渐越发吃力,她跑了许久,体力已经跟不上了,握着匕首的手不停地颤抖。
  一个没留神就被赵武用刀划伤了手臂,赤红色的血液将衣衫染红。
  可孟顽就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凭借对活命的渴望不断用匕首朝着赵武刺去。
  李翊跟着心中一紧,他切实的感受到孟顽的痛,这痛落在他心上更是强了千倍万倍,他不断尝试控制孟顽的身体,却还是不行。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孟顽节节败退,身上不断出现新的伤痕。
  眼看孟顽被赵武击倒在地,他那把闪着寒光的刀也正悬在孟顽头上,李翊睚眦欲裂,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这个念头的出现险些击垮他,坐拥江山又如何?乾纲独断又如何?
  此时此刻他却无法保护自己心爱之人,李翊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连一个小小的流寇都无法替她除掉。
  他甚至心死一般地想若是孟顽就此殒命,他也绝不独活,不如随她而去了。
  可看着那把刀逐渐逼近,李翊猛然惊醒!
  他怎么忍心看着孟顽死去,她还那般年轻,正是人生最好的时候怎么能就此香消玉殒,倒不如他替她死去。
  不知是不是他想替孟顽承受死亡的情绪太过强烈,李翊猛地发现他又可以控制孟顽的身体。
  发现这点后他的灵魂都止不住的战栗,但他来不及思考太多,在孟顽险些握不住匕首时接过匕首牢牢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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