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可母亲早已陷入痴狂,直言家中已按照纸上所说暗中寻访,真按道士所说,在京郊一处破落的田庄里,找出一位符合所有要求的农妇。
那农妇眉间一点黑痣,身怀六甲,产期与慎嫔相差无几。
恐惧与野心如藤蔓一般,在心中疯狂滋长。生产前夕,慎嫔犹豫再三,终究是默许家人那农妇伪装成宫女,偷偷安置在宫中一处偏僻殿阁。
两个男婴先后降临人世,啼哭声不绝于耳。
慎嫔只看了一眼,顿觉心如刀绞。农妇之子哭声洪亮,体格健壮,而她亲生的孩子却孱弱如幼猫,不过哭喊几声便没了气力,不住喘息。
不过几瞬犹豫,对权位的渴望涤荡了心神,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与迟疑。
她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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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本书准备要改名啦~在下次更新前会连同封面一并改,追文的宝宝们不要走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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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金龙鱼调和油 帝王一念,可定千万人生……
当初身为慎嫔的太后, 望着两个床榻上两个啼哭不止的婴孩,攥紧了锦被,过了半晌, 才终于抛掉最后一丝犹豫。
金线点缀的华贵襁褓, 紧紧裹住了别人的孩子。而她亲生的骨肉, 则被心腹侍女趁着夜色送出宫去, 丢弃在京郊一处荒凉的水塘边。
那侍女本已将孩子举在了河面, 却在临动手时听见一声微弱的啼哭。她猛地一颤,隐约生出几分恻隐之心。那婴孩气息奄奄, 横竖也熬不过今夜,何必再脏了手, 沾上一条可怜的人命?
侍女收了手,匆匆回宫复命。却发现那刚生产完、虚弱过度的农妇,已因出血不止,躺在生产的暗室中没了气息。
这场偷天换日做得天衣无缝。慎嫔也因这皇子的出世被晋升为慎妃, 一时恩宠无限。
那村妇的孩子果真应了道士预言, 未满三岁便显出不凡天资。他既有过目不忘之能, 又有敏捷才辩之思, 深得皇帝宠爱,没过几年便被立为储君。
更奇的是, 其他皇子在他出世后, 不是阴差阳错地夭折, 就是身体孱弱, 难有锋芒与其相争。慎妃看在眼中, 喜在心底,只觉当年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春去秋来,四季翻飞,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流逝下去。
直至那年春日,慎妃亲自为太子挑选伴读时,却在一众年轻公子中,惊恐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太子与他的伴读并肩而立,谈笑风生。那伴读正是宁国公家的公子程靖,此前一直在京郊别院静养,近日才回京州侍选。
然而,若有心人细看,那程靖的眉眼,竟与皇帝年少时如出一辙!比起太子略显端方的相貌,程靖眉宇间的风流意态,反倒更似当今天子的神韵。
慎妃心乱如麻,连忙找来当年经手此事的锦棠。一番暗查后,真相如惊雷炸响。原来那日清晨,年过三十仍无子嗣的宁国公夫人出城上香,还未抵达寺门,便听那水塘边婴孩啼哭不止。
宁国公夫人只当这是诚意打动了上天,为她降下恩赐,当即含泪将孩子抱回府中,悉心教养。
得知真相的慎妃如坠冰窟。她连夜求见皇帝,连列十条罪状,竭力游说程靖不再担任太子伴读。皇帝只当这是小事,依言将二人分开。
程靖改作其他皇子伴读,眼见着长得愈发出众,文韬武略皆是出彩,耀眼得令人不安。
幸而不幸,在东窗事发之前,不过数年光景,皇帝因病驾崩。
慎妃痛失所爱,却也因此得以扶持太子顺利继位。然而令慎妃没想到的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道旨意,竟是册封程靖为安南王,命其远赴南部镇守边关。
届时,贵为太后的她,目睹这一切,只觉得心惊肉跳。
她的儿子,当朝的皇帝,莫非早已知晓了什么?
她心中不安,忍不住出言试探,却见新帝含笑望来:“母后年事已高,不必再为朝政劳心,安心颐养便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深处藏着冰冷的寒意。
他早已知晓二人并非血脉相连的至亲,却仍感念她将他推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这一刻,太后才猛然惊觉:龙椅上的人早已不是需她庇护的稚子,而是一条真正挣脱束缚的金龙,冷血,多疑,决绝果断。
远调的安南王既是他手中的棋子,也是他划开母子亲情、稳坐皇位稳固皇权的利刃。
自此,奉先殿内的长明灯再未熄灭。她日日夜夜跪在佛前,念诵着超度的经文,却始终超度不了心头的罪孽。即便是已成为嬷嬷的锦棠暗中送来了安南王府的消息,她也只是闭目捻珠,任泪水在无数个漆黑深夜里悄然滑落。
青灯恍惚,照不亮深宫里的黑暗,只能将她扭曲的身影投在冰冷的宫墙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亲手推上位的太子,蜀西的皇帝,不过勤政了几年,便将这这轻易得来的江山扔至一旁,日渐沉溺于享乐。
她有心劝诫,皇帝笑着答允。隔月,却无声无息从南部接来了安南王的小世子程慎之。
望着那张与先帝几乎重叠的稚嫩脸庞,太后竟不敢直视孩子的眼睛。程慎之长得与先帝是如此相像,几乎让她忆起刚入宫时年少懵懂的情深。
待到世子正式入宫拜见那日,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楚,刻意板起面孔,言语间尽是疏离的训诫。可从容转身的刹那,却因心神激荡,手中的佛珠应声而断,檀木珠子霹雳哗啦砸了满地。
她仍不敢对那孩子流露半分关切,皇帝将世子程慎之交予她抚养,分明是明晃晃的试探和威胁。
安南王才是她从血肉中剥离出的亲子,是她深宫岁月里埋藏最深的秘密。而龙椅上的天子,正冷眼看着她,要试探出她对亲生骨肉残存的情意,究竟还有几分深浅。
朝中臣子几经更迭,仅存的几位老臣心中有数,纵使认出世子容貌,也断不敢将此事声张半分。
狠。为了她的孩子,她的孙子,连自己本名都已忘却的太后明白,自当初一念之差起,便已踏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她唯有硬起心肠,在这深宫的无边黑暗中,咬牙走下去……
锦棠嬷嬷话音落下,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窗外传来隐约的鸟雀鸣叫。程慎之还沉浸在那段四十年前的惊心动魄中,久久不能回神。
太后眼中含着复杂情绪,两行浊泪无声地淌过她深深的皱纹,从苍老的面颊滑落。她颤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孩子,你可愿……唤哀家一声‘皇祖母’?”
程慎之端坐在座位上,始终低着头默然不语。他嘴唇几度开合,似乎挣扎着想要唤出那个沉重的称呼,却终究未能如愿。
太后期待着看了他许久,却终究是颓然闭上了双眼,手中的佛珠早已停止转动,悬在半空。她喃喃低语,似在忏悔又像是有所醒悟:
“哀家日日焚香祷告,才终于想明白一桩事。”
“当年哀家自以为谋划周全,实则一步错,步步错。不仅牺牲了你父亲,更辜负了这天下。皇帝后来做出那许多事,最终遭了报应,何尝不是上天在惩戒哀家,喻示蜀西国龙脉不正,异族都能轻而易举入京来犯。”
太后眼含悲悯,佛珠又下意识缓缓转动,话语中的慈祥之意分毫未减。“慎之,昔日皇帝在位,哀家只能隐忍于心,可如今,局面却是大不相同了。”
“皇帝驾崩多日,朝中群龙无首,早已引来四方非议。太子疯症难愈,皇后一脉气数已尽。”太后摇摇头,将朝中局势细细道来。
她虽深居宫闱,却对前朝风云洞若观火。
“老四老六倒想过在这皇位上坐上一坐,可老四协理朝政不足半日,便自知难当重任,自请回府。老六虽多撑了三日,朝臣之中却议论纷纷,皆知他非治国之材。”
“说到底,他们虽名为皇子,却本就并非我天家血脉。”
太后目光锐利,猛然盯住程慎之:“如今你那身带污点的王妃已然身死,你抵御异族、护卫边疆的功绩天下皆知,正是民心所向之时。”她向前微倾身子,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朝局动荡,国不可一日无君。若你愿意,哀家必倾尽所有,助你拨乱反正,荣登帝王之位!”
太后的手微微发颤,语气却异常坚定:“这江山,本该就是你父亲的。如今你父亲不愿……合该由你来继承。”
程慎之垂眸良久,方才抬眼。他眼中没有太后预想中的狂喜或急切,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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