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父亲不愿?”
  “太后您可曾想过,”程慎之看着太后,平稳道:“肃清内乱,烦乱拨正,若臣当真踏上那条路,这宫中又该流多少无辜的血?”
  太后一怔,尚未回应,程慎之已继续说了下去:
  “臣戍守边关多年,见过太多生死离别。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帝王之路?”他垂眸想起往日战死同袍的身影,暗自叹息,“您日日诵经礼佛,怎会看不清众生皆苦,而臣……自问并非能力挽狂澜、救民水火之人,也并无倾世之才。”
  太后手中的佛珠顿住,她张了张口,却发现竟发不出半点声响。她原以为程慎之会毫不犹豫接下这唾手可得的皇位,却并未料到……他竟如此抗拒。
  而程慎之也再未作声,记忆中浮过一张张昔日的面容。宁鸾的面容,同袍的血泪,或喜或悲,或怨或嗔,最终都归于同样的结局——死亡。
  太后常伴随青灯古佛多年,看他神色,心思一动,便明白了他的心结所在。她开口劝:
  “慎之,你可曾想过,若当年坐上这龙位的是你父亲,或是今日的你,宁鸾那孩子,或许就不会死。”
  程慎之骤然皱紧眉头,一直平静的眼底终于裂开一丝细微的缝隙。
  太后捕捉到他这一瞬间的动摇,心知有了转机。她声音放得更缓,却如利刃声声割入人心:
  “异族之所以能趁虚而入,皆是因皇帝沉溺享乐、疏于朝政之故。若我蜀西兵强民安,海晏河清,又怎容逆贼趁乱作祟,让那异族有了可乘之机?”
  她句句沉稳,却暗藏锋芒,一下一下凿动着程慎之的心防,“但若由你执掌江山,以你的能力,不需兵马连年作战,就可威慑异族大军。而宫中……只需在宫中稍作布置,便足以护宁鸾周全,不是吗?”
  “慎之,唯有站在至高之处,才能抓住你想要的东西。帝王一念,可定千万人生死。”
  “一切的关键,是金殿上坐着的,是什么样的人。”
  太后见他似有动摇,继续道:“哀家这般岁数,已是别无他求,只盼你能让国本归位,了却最后一桩心事。你可以借此护住珍视的一切,莫要像哀家一般……待到最后,才追悔莫及。”
  程慎之沉默良久,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屋内之人屏息收声,只让他静静思量。今日所闻所言,实在太多太重,任谁一时间也难以全然承受。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太阳已攀至中天。程慎之抬手抚上胸前,眼中挣扎尽数化为果断决绝。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上座的太后:
  “……皇祖母。”
  他终于唤出了这个称呼,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太后手指猛然收紧,积压了四十余年的隐忍与悔恨在这一刻尽数崩塌。
  第58章 字字句句 熟悉的字迹透过明晃晃的日光……
  程慎之得了想要的答案, 迈出宫门的那一刻,只觉得浑身一轻。
  踏入宫门之前,他心中积压着太多的疑问。
  自己的身世究竟如何?父亲原本在京州城中居住, 又为何莫名被远调边境驻守?更何况……那些年迈的老臣看向他的眼神, 总带着说不清的复杂, 更让他摸不清头脑。
  今日太后主动揭开那段尘封的往事, 终于让一切都真相大白。他心中的疑惑如同九连环般层层解开, 原本沉重的心绪也随之缓和几分。
  “那么……就只有这件事,需要找人问个明白了。”
  程慎之面不改色的大步向前, 径直坐上宫门外备好的轿撵。上了轿,他却并不回府休息, 而是直接对马夫吩咐道:
  “去太子府。”
  太后对程慎之心怀愧疚,几乎是有问必答。当他问及,在南部边关驻守那些年,寄出的信件是否被太后暗中拦截时, 太后却难得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锦棠, 慎之往京州寄过信?”面容慈祥的太后转头看向神情肃穆的锦棠嬷嬷, 却见她亦是笃定地摇了摇头。对程慎之寄信一事, 她们竟一无所知。
  程慎之见此情形,便也不欲多问。他请让太后保重凤体, 径自离开了那座金碧辉煌, 却满藏污垢的奉先殿, 步伐中再无半分犹豫。
  暗自沉吟下, 程慎之心中已然锁定了一人。
  若非那人对宁鸾表现出那般异样的态度, 又不顾场合地说出那些暧昧不清的话,他也不会想到,一向高傲的太子殿下, 竟会做出这般不堪之事。
  思绪翻涌间,马车骤然停下。
  “王爷,太子府到了。”
  朱红府门紧闭,门前两座石狮子格外肃穆端庄。程慎之走上前去,抬手扣响铜环,一声接着一声,唤醒这多日来无人问津的太子府的寂静。
  “吱呀”一声,朱红府门拉开一道裂缝。往日里趾高气扬的门房此刻唯唯诺诺,眼神惶恐,瞥见来人气度不凡,他慌忙躬身:“小、小的见过镇南王!”
  “你认识本王?”程慎之语气平淡,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压。虽知门房不过是底下做事的人物,但对太子府中的人,他一向提不起半分好感。“本王来见太子殿下。”
  他径自跨过门槛,略微一打量,便见府中景象萧索。太子曾自诩府中花坛遍植奇珍异草,可眼下看去,四处杂草丛生,几株珍惜花木已有枯败之相。朱红游廊颜色鲜艳依旧,廊下却积攒着枯黄的碎叶。
  那门房不敢阻拦,弓着腰在前面引路,声音发颤:“殿下……近日身子不适,此刻应在卧房中静养。”
  程慎之略一颔首,示意他带路。那小门房心惊胆战,也顾不得礼数,忙不迭引着程慎之朝着内院走去。
  虽从未踏入过太子府,程慎之也心知往日的太子府并非眼前这沉郁压抑的破败景致。越是靠近卧房,便越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其间还混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甜香气息,腻得让人皱眉。
  卧房门虚掩着,里面隐隐传来话语声。
  那门房未敢吱声,颤着手轻轻推开门缝,才提高声音道:“殿、殿下!镇南王来访!”
  程慎之迈步进屋,却见屋内光线被厚重的深色帷幕遮了个彻底。他借着门缝透进的微光迅速扫视屋内:床榻边二人一坐一卧,似乎正是服药的时辰,屋内药味浓得发闷,几乎令人窒息。
  “太子妃,”程慎之对着榻边正喂药的女子略一颔首,随即目光转向榻上的太子,“太子殿下,近来身体可好?”
  不过数日未见,太子竟像是变了个人。
  他眼窝深陷,双颊消瘦得像是被人削了一刀,凌乱的头发铺散在锦被间,缠绕着打成结。
  他空茫的双眼原本漫无焦点,骤然见到程慎之,他先是愣了一瞬,随即脸上挤出了一个怪异扭曲的笑容:
  “镇南王,你来做什么?”他嘶哑地嘲笑,“莫非,是来看孤的笑话?”
  他手指紧紧攥住被角,似乎想为冰凉的指节汲取一丝暖意。
  程慎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太子眼珠猛转,忽又哧哧地低笑出声来,猛地指向被帷幕遮得密不透风的窗外:
  “是不是……是不是她让你来的!桂花、桂花,她最喜爱桂花!孤为她种了那样多的桂花,她总该……总该来看看孤了!”
  程慎之微微一愣,一旁的太子妃却是神情骤变。她将手中的药碗重重搁在案上,瓷碗与木桌相撞,在寂静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响。
  “殿下,妾身不适,先行告退。”太子妃面色苍白,粗粗行了个礼便快步离去,任程慎之与那太子独留在室内。
  门房站在门外手足无措,一时不知道该去叫管事,还是继续守在门边。
  “她没来?!孤病成这样,她还是不愿看孤一眼?”太子见面前只剩了程慎之,情绪愈发激动,“你来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要夺孤的皇位,抢孤心爱之人!”
  他忽然一顿,像是抓住什么念头,嘶声质问“是不是你关着她,不让她来见孤?!”
  程慎之冷笑一声,抱臂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太子连日来食不下咽,精神混乱,此刻只觉浑身虚软无力。他挣扎许久,勉强靠坐起身子,见程慎之像是块木头般杵在那里,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随手抓起手边软枕,狠狠扔向程慎之。程慎之身形未动,只微微一偏,那软枕便砸上墙面,轻飘飘滑落到地上。
  “滚!都给朕滚出去!”太子见动摇不了眼前人半分,声嘶力竭地吼起来。
  “朕?”程慎之弯腰拾起软枕,缓缓开口道:“殿下只怕是病糊涂了,皇上驾崩后,宫中并未颁下立帝诏书。您这一声‘朕’,只怕还是太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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