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林公子,该你下了。”
程慎之打断了仍在寒暄的二人,指节重重叩在棋盘边缘,发出突兀的声响。他眉宇间的不耐烦之色溢于言表,几乎再难以掩饰分毫。
这般失态的模样,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第77章 输赢之间 是答应替他寻人?可那个人,……
“林公子, 该你下了。”
程慎之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怔愣一瞬。
哪怕是泰山压顶, 异族兵临城下, 他程慎之, 又何曾这般失态过?
时鸿原本还沉浸在登上七层、偶遇故人的喜悦之中, 被程慎之这冷不防的一声弄得一愣。他侧过头, 满脸无辜地望过去,心里直犯嘀咕:
不知怎么的, 自己竟又惹到了这尊煞神?
若非深知程慎之向来不近女色,对男风之事更是毫无兴趣, 时鸿简直要怀疑,这位受民爱戴的皇帝陛下是不是在登基大典上被人下了蛊?
否则怎么会一见到林公子,就像被人勾走了魂儿似的,全然失了往日的从容风度。
更让时鸿想不明白的是, 程慎之初登楼时, 径直朝着林公子走去, 那模样竟像是两人早已熟识一般, 连基本的礼数都尽可免除。
可上一次他们同来这望春楼等候时,这位程世子、程王爷, 如今的皇帝陛下, 分明还与林公子素不相识!
难道真是登基之后身份骤变, 竟让程慎之一夕之间转了性子, 与林公子一见如故?还是说……
他对这位清冷出尘的林公子一见倾心, 甚至仗着自己九五之尊的身份,也开始肆意妄为?
毕竟身为天子,无论做什么, 总归是容易被原谅的。
更何况林公子本就格外出挑,哪怕是戴着面具,也无端让人动容几分,只想好好坐下,与他喝喝茶,说说话。
时鸿的心绪纷乱如麻,却也在某个瞬间迟钝地察觉到,不知从何时起,周遭的气氛已凝重得令人窒息。
不知真实名姓的小黑那冷淡疏离的言辞,程慎之莫名而来、几乎不加掩饰的怒意,还有林公子那看似温和,却暗藏深意的话。
他想不透这其中的千丝万缕,只觉得这一切交错成密密麻麻的巨网,将他一层层笼罩其中,越收越紧,扼得几乎喘不过气。
时鸿望着案前那两个已旁若无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厮杀激烈的棋手,心中已是悔青了肠子。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上楼,虽见到了念念在心的故人,却恐怕已惹上一身不明不白的是非。
简直是自寻烦恼!
他在心底暗骂自己一句,转眼间却已敲定了主意。小黑的事暂且可以放一放,见程慎之的脸色不似方才上楼时那般阴沉,时鸿心头也跟着微微一松。
也不知新帝与林公子之间,是否达成了什么新的约定。
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裹得严实、始终沉默如影的黑袍人,时鸿略一拱手,只朝程慎之低声禀道:
“臣忽然想起还有些要事,先行告退。”
见程慎之沉浸在棋局当中,不过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告退。时鸿只得按下满腹疑虑与隐隐失落,悻悻转身,步履沉重地踏下七层。
看这情形,程慎之与林公子这一局棋,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了。
时鸿未像先前那般在六层徘徊等候,而是径直穿过一众寒甲卫,回到二楼原先的桌案前,无精打采地举起筷子。
方才还令他食指大动的珍馐美味,此刻不知是因凉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拿起筷子送入口中,竟觉得味同嚼蜡。
原本肥美的羊排变得僵硬发柴,滑嫩的蘑菇顿在舌尖,没了一丝香气,连那精心调制的秘制蘸料,都像是跑了魂儿似的,只在口中留下一股挥之不去的油腻。
他索性放了筷子,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一旁的侍者见他回来,匆忙小跑上前,恭敬询问:
“客官,这些菜搁得有些时候,怕是凉了。可需送到后厨热一热再送来?”
时鸿心中正自烦闷,闻言只随意点了点头,“热一热也好,近来天确实凉了。再添一壶烫得滚热的酒,一并送来。”
他素日里是不饮酒的,总怕那几分酒意会拖慢出剑的速度。除了推不掉的宴席应酬,他平日几乎滴酒不沾。
对一个痴心剑道之人而言,这世间最教人安心的,莫过于腰间那柄随身的剑。
他下意识抬手,抚上腰间佩剑。
今日佩在身上的,恰是名剑“寒霜”。指尖触及剑鞘,一股冰冷的触感随着指尖蔓延而上,心头那点寒意仿佛又深了几分。此刻的他,确实需要些滚烫的酒菜,来暖一暖这彻骨的寒凉。
他原以为与小黑早已是过命的交情,却不料今日重逢,换来的只有刻意的疏离与无声的抗拒。
他甚至至今都不知晓,那黑袍下神秘人的真实名姓。
时鸿只觉得那剑冰得瘆手,下意识想握住什么暖和之物,却见侍从手脚利落,转眼便将满桌菜肴撤走,送回后厨重新加热。
桌案上只余几只空杯孤盏,零落地散着,映出几分窗外沉沉的天色。
连日来诸事纷扰,不知不觉竟已至深秋。
京州城的冬天总是来得特别早,想来不日便该落雪了。到那时,这满城坊市的屋檐街边,都将覆上一层皑皑白霜。
他望着窗外出神,眼前却不自觉浮现起方才楼上的景象。
今日的林公子白衣胜雪,清冷如谪仙临世,愈发显得高不可攀。偏偏他身旁那黑袍侍从也是个冷硬性子,简直把七情六欲都冻成了冰。
而程慎之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炽热与满足,就连他这个旁观者,都看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难道仅仅见了林公子一面,就让他痴迷至此?可宁王妃去世尚不足百日,莫非这权势……当真能如此轻易地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客官,您的酒菜热好了。”
时鸿正怔怔地想着,侍从的呼唤将他惊醒,他转眼看向重新摆满的桌案,热腾腾的香气正袅袅升起。
罢了,今宵有酒今宵醉。至于其他,且待明日吧!
……
“你就这般急着赶时小将军走?”
“你对那时鸿就这般不舍?”
两人看似都专注在棋盘上,却又像漫不经心般地同时开口。两道声音撞在一起,竟比眼前的棋局更显得惊险几分。
“何出此言?”宁鸾压着变了调的嗓音,忍不住轻笑,“若真要说舍不得时小将军的,那也该是另有其人。”
程慎之不知她打的什么哑谜,只觉此话一出,厅内空气骤然又冷了几分。而对面的棋路也愈发凌厉逼人,步步暗藏杀机,迫得他不得不收敛心神,全力应对。
起初他心绪不宁,未能察觉,此刻才惊觉,对坐之人的棋风诡异难测,落子间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暗藏刀锋。
他久经沙场磨砺出的直觉,连同暗藏心底的那腔热血,竟在这方寸棋盘上被全然唤醒。
你来我往间,程慎之竟仿佛嗅到了来自南部边境的风沙,裹挟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伴着千军万马的嘶鸣扑面而来。
这熟悉而凛冽的杀伐之气,令他不禁凝神深思:他的阿鸾,当真有这般凌厉决断的棋艺?
宁鸾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心神亦被这局棋牢牢牵动。
这残局原是她前些日子为打发时间,拉着宁长明所下。当初宁长明执黑子,虽棋艺不俗,却难免急功近利,屡屡冒失激进。在她的白子步步紧逼下,黑棋早已显露败象。
恰逢商队有人来寻宁长明查验货物,这盘棋便只下了一半,被人忘却,孤零零地搁在小春台中。
谁知经程慎之前几日连补数手,竟将那些本已显露的破绽一一串联,暗地里调动起每一颗相邻的棋子,巧妙化作诱敌深入的陷阱。
宁鸾本不是好棋之人,当年在宁丞相半是督促半是强迫下学棋,也不过跟着教习师傅学了个半吊子,勉强算是入门。
可自执掌这望春楼后,她渐渐领悟到方寸棋盘间厮杀的玄妙。棋盘上虽仅有黑白两色,却也能暗藏千军万马。每一次思量落子,都是谋略与心性的激烈交锋。
程慎之离京征战那些年,青霜曾在这楼中陪她研习棋艺。
如今虽已记不清具体棋谱,但当年磨炼出的技艺早已深入骨髓,化作本能。甚至在忘却前尘之后,她的棋风反而更添了几分不受拘束的锐利锋芒。
棋局下到深处,她亦是沉浸在棋局之中。程慎之的黑子如困兽突围,步步为营,她的白子也丝毫不甘落后,灵巧迂回,在看似不经意的落子间暗藏机锋。
一时间,二人都屏息凝神,唯有棋子轻点棋盘之声。在这无声的攻守往来间,楼外的喧嚣、身份的桎梏、未解的谜团,竟都暂时消散于棋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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