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记不得,便记不得了吧。对你来说,那恐怕也不是什么值得留恋的记忆。”
宁长明声音沙哑依旧,却与方才的死气沉沉不同,满带着失而复得的欣喜,“况且,你又何曾给为兄添过麻烦?倒是我,总是累得你一次次挺身而出,救家族于危难之中。”
宁鸾笑着看向他,而听他如此诉说,心中顿时踏实几分。若说在这偌大的丞相府中,还有谁能让她全然信任,那定是眼前的兄长宁长明无疑。
待最初的激动过去,宁长明才仰起头来,后知后觉地讲目光越过宁鸾,望向在她身后垂首不语的青露。
“难怪,青露的性子我也最是了解不过。想当初林……夫人带她进府时,她便执意要跟着你。后来即便父亲有意将她调往别处重用,她也是宁死不肯。”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宁鸾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责愧疚,“从看到青露的那一刻,我本就该认出你的。”
“是我有意隐瞒,怎能让兄长自责?”宁鸾起身,轻轻摇头,“醒来后,连我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只凭借喜好做事,又怎会怪兄长认不出小妹?”
“不过……”她轻柔抬手,抚过放到桌案上的鸾鸟面具,眼底浮现温柔笑意,“或许正是因这阴差阳错的遮掩,才能让我重获新生,能够站在这里,与兄长重逢。”
第85章 时光飞逝 岂是那些边境出身,仅能射些……
时光飞逝, 蜀西国虽历经动荡,却也在程慎之的励精图治之下,在日升月落间, 逐渐趋于安定。
坊间百姓皆赞新帝贤明, 肃清吏治, 勤政爱民, 所颁多项政令法规, 桩桩件件都令百姓们实打实地受惠。可茶余饭后间,宫闱之中唯有两件事颇惹人微词:
一则六宫虚设, 后位空悬。新帝登基月余,不仅中宫无主, 子嗣更是一个也无,江山后继无人。
二则……坊间隐约流传,每至夜幕降临,待处理完宫中诸事后, 新帝总会轻装简从, 悄然步入坊市与百姓同乐。
唯有少数人知晓, 程慎之此行并非为看察市井繁华、百姓安乐, 更是如赴约一般,只要稍得空闲, 便必定前往望春楼一坐。
日落而至, 趁夜而归, 程慎之如同打铁一般, 连轴辗转于宫城与街市之间。
即便十有八九见不到那位林掌柜, 他却像个无事忙,既然来了,便拣一处临窗的静座, 点一壶带着花香的清茶,倚窗静赏夜景直至三更。待楼下灯火半灭、人影绰绰,方才悄然尽兴而去。
这一月来,他只见过林公子三回。每回不过手谈一局,青露便会悄然上前,婉言相劝:自家掌柜带病在身,还需好生静养。一番话言辞恳切,礼数周全,教人不忍拒绝,只得离去。
今夜,他又坐在那处靠窗的老位置。
转头望向窗外,坊市间一派灯火璀璨。捏糖人的手艺人身旁围满了孩童,远处耍把戏的摊子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喧闹声浪几乎要掀起整条坊市。
今日他亦未能上楼,再次被守门侍卫肃言劝回。将此看作平常的程慎之,此刻却无半分的急切与焦躁。
他指尖摩挲着温热的瓷盏,任那暖意将冬夜里的最后一丝寒意消融。
刚执起茶盏品鉴一口,却听窗外猛地传来一阵惊喜的呼声。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漆黑的夜幕在光火的映照下,竟零星撒下稀疏的细雪。
今夜无风,雪花便这般轻飘飘地落着,悄无声息地缀在屋檐街巷。程慎之不由自主地探出手去,那微弱的凉意便融化在了掌心,只余一点湿润。
望着那纷扬的雪,他恍然间又回到了那年冬日。细细想来,那竟是他们共同度过的,最后一个完整的冬天。
积雪压弯松枝的咯吱声,伴着马蹄踏碎薄冰的脆响,裹挟着彻骨的寒意,无比清晰地重现在面前。
彼时,他还是深宫中那个无人问津的世子。先皇向来擅长粉饰太平,冬狩这般彰显天家和睦的场合,自然少不了他作陪衬。
围场之中,年幼的皇子们个个跃跃欲试,铆足了劲,要在这冰天雪地里争个高下。
太子更是风头无两。在这冰天雪地里,他穿着一身明黄骑装,亮得几乎与太阳并肩。他骑马驰骋于队伍最前,所到之处,谄媚的喝彩与夸赞不绝于耳:
“太子殿下箭无虚发,真乃天命所归!”
“殿下如此英姿飒爽,臣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更有那好事之徒,忽回头瞧见程慎之默然跟在队尾,马侧兜篮里只零星躺着几只灰兔野鸡,便故意勒住缰绳,放肆地扬声讥笑:
“太子殿下箭术过人,岂是那些边境出身,仅能射些山鸡野兔之人可比!”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心领神会地接茬,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程慎之:
“正是此理!即便在同一方武场演练习射,这技艺高低、血脉贵贱,也是一眼便能瞧个分明!”
这群皇子与勋贵子弟,本就都还是少年心性,又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见此刻有人挑头,便哄然大笑起来,一时间,各种刺耳的附和声此起彼伏。
太子端坐马上,斜瞥了一眼自己那堆积如山、几乎无处可放的猎物,得意之色更甚。
程慎之垂着头,仿佛已然超脱尘外,将周遭所有喧嚣尽数隔绝。他不曾抬头,也未作任何回应,只因他再清楚不过,这次围猎,恰如其分的藏拙,本就比崭露锋芒更为重要。
……他原本是这样想的,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直到那道银灰色的身影,极快地窜过远处的雪坡。
那是一只通体银亮的雪狐,皮毛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出月华般清冷炫目的光泽。
程慎之眼前一亮,霎那间,他眼前浮现的并非是狐裘的珍贵,而是出行前日,在尚书房外那条长长的走廊里,阿鸾死死搂住怀中的手炉,鼻尖被风雪冻得通红的模样。
分明她自己已冻得手脚冰凉,却在看到他时,绽放出最明媚的笑意。分明她才是最畏寒惧冷的人,却还是执拗地将那瓶珍贵的防冻膏药,硬塞进了他的怀里。
若是…若是能猎得此狐,为她制成一件斗篷……
这念头如野火般窜起,瞬间燎尽了他理智的荒原。若能以此等品相的银狐裘为她裁衣,那素来畏寒的她,定会心甘情愿地日日披在身上吧?
便再不会为了入宫见他时显得娇俏,只裹着那件单薄的绣花斗篷,匆匆跑在风雪里。
明明是他耐不住酷暑,而她最厌弃凛冽的寒风。他们二人如日月相隔,本该此消彼长,永无交集。
可偏偏星移斗转,造化弄人,竟真让他们在这最是凉薄的深宫中,相知相遇,惺惺相惜。
若是没有后来那件事,他们本就该是灵犀相通的知己。
可彼时,围场之中的程慎之满心思索着斗篷,心神恍惚间,却突然被前方箭羽破空的声音惊醒!
他猛地抬眼一看,只见太子已搭上第二根箭羽,弓弦紧绷,箭尖死死瞄准那只在雪坡上撒欢儿的灵巧银狐。
“中不了的……”他盯着那偏斜的箭头,无意识地滚出一句低语。
几乎是同时,身体竟已先于思绪反应!他反手从所剩无几的箭筒中抽出一支,搭箭、扣弦、拉弓、松指,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快得不及思索,全然发于本能!
待他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标志着他所属的靛青色箭羽,已精准无误地没入了银狐的咽喉。而太子先前射出的朱红羽箭,此刻正孤零零地斜插在雪地里,竟连那银狐的皮毛都未擦到半分。
整个围场中央,霎时寂静无比,落针可闻。
太子缓缓放下长弓,慢慢转过头来。那阴鸷的目光宛如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在程慎之身上,恨不得把他当场扎穿。
方才还喧闹不已的皇子们面面相觑,随行的官员臣子更是连口大气都不敢出。方才还人声鼎沸的猎场中心,此刻仿佛瞬间被冰封凝固,令人窒息。
程慎之握着弓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即又猛地松开。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轻夹马腹,在一片莫名的死寂中,迎着无数道惊疑与幸灾乐祸的目光,策马上前。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沉默地俯身,拾起了那只被靛青色箭矢贯穿咽喉的银狐。
狐身尚有余温,皮毛在指间柔软得不可思议。他将兜篮中的山鸡和野兔往下按了按,这才珍重至极地将手中的猎物安置在最上方。
就在翻身上马的瞬间,他似乎已经瞧见,这银灰的皮毛衬在她的颈侧,惹得她欣喜万分地露出笑容。
“世子当真是好箭法。”太子的声音像淬了冰碴,刮得人耳膜生疼,“只是,也未免有些太心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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