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方才这只银狐如闪电般掠过雪坡时,太子一眼便看出其中不凡。寻常银狐在深冬时节大多瘦骨嶙峋,皮毛粗糙,而方才那只却油光水滑,品相极佳,正是进献圣上所需的上好皮料。
更不必说他方才还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频频展示精湛箭术。转眼竟被这个向来不起眼、见识粗鄙的小小世子接了胡。
程慎之低下头,余光瞥过温顺的狐毛,略一抱拳虚礼,“太子殿下见谅。臣一时手滑,未能收住箭势,实属侥幸。”
这话说得蹊跷,围场狩猎向来各凭本事,谁的箭射中便是谁的猎物,何来“手滑”之说?
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程慎之分明落在队伍最末,这一箭却精准得令人心惊。若这都算巧合,反倒显得太子连一次“手滑”都比不过了。
思及至此,太子脸色愈发阴沉,想起方才还有人嘲讽这位世子“手中仅有缚鸡之力”,又有人笑他“怕是连弓都拉不开几分”,此刻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如同被当众扇了一记耳光。
他狠狠瞥过那撮刺眼的银灰色皮毛,又瞥过程慎之那副平静无波的面容,顿时冷“哼”一声,不愿多看他一眼,猛地调转马头,扬鞭策马而去。
那马儿吃痛嘶鸣,后蹄溅起的雪沫混着泥点,扑了一旁正为太子收拾猎物的侍从满脸。众人对视一眼,不敢多言,纷纷策马忙跟了上去。
喧嚣远去,狩猎的雪林间,顿时只剩程慎之一人。
他望着那队人马扬起的飞雪渐行渐远,连带着马蹄踢踏的声音都再听不见了,这才轻轻松了口气。指尖抚过兜篮中银狐的皮毛,那触感柔软而冰凉,方才的温热已不复存在。
他沉吟片刻,牵起缰绳,决定信马由缰,在这片雪林中漫无目的的溜达几圈。既打发了时间,也避开与太子一行人同返营地的尴尬。
待暮色四合,皇营中升起簇簇篝火。烤肉的焦香与刺烈的酒气在寒冷中交织,激发出一片勾人的香气和暖意。
狩猎的评比早已结束,今日拔得头筹的,毫无疑问是那位满载而归的太子殿下。
在满营的喧嚣声中,程慎之缓步策马,悄然无声地返回营地边缘。
他刚一下马,值守的侍卫便无声上前,依例要接过他手中的缰绳与那只显眼的兜篮。程慎之下意识抬手一拦,阻止了对方的动作。
“多谢,这个我自己处置便是。”
他亲自将兜篮卸下,目光在几名侍卫脸上掠过,最终走向一位面相敦厚的老兵,客气地借来一柄轻便的随身匕首。这围场猛兽众多,边缘侍卫携带多柄兵器并不稀奇。
他兴致勃勃地提着银狐,转身走向营场不远处那条已覆满薄冰的河流。
后勤仆从早已在河面上凿开数个取水的冰洞,幽深的河水在冰层下静静流淌。
程慎之在冰洞旁蹲下身,就着刺骨的冰水洗净了手,而后凝神屏息,手起刀落,让锋刃精准地游走在皮肉之间。
他的动作专注而熟练,形单影只的背影仿佛将营地的所有喧嚣都隔绝在外。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张完好无损的狐皮已被他小心翼翼地剥离下来,在雪地里映出细腻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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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雪狐:(脏话)作为濒危物种,我不要面子的吗!今天也是为爱情激情献身的一天,干!
程慎之:请叫我熟练的庖丁师傅(得意.jpg)
第86章 青梅竹马 当真如他信中所说那般,青梅……
“小姐, 外头起风了,再添件披风吧?”
青露从衣橱中翻出一件厚实的白毛领斗篷,忧心地为烛火案前看账册的宁鸾披上。摇曳的烛光下, 竟更照得她眼底的淡青明显几分。
宁鸾搁下狼毫笔, 搓了搓带着几分凉意的手心, 呵出一团白雾:“青露, 这会儿可还有什么点心?替我寻几样清淡些的垫垫, 可好?”
她语气中颇有几分商议之意,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怕被青露拒绝一般。一时间不知谁是主子, 竟像是姐妹间的一团和气。
青露张了张嘴,劝慰的话在嗓子眼打了个圈儿, 又狠狠被吞回肚里。她望着小姐消瘦的身形,暗自叹了口气,终是应了声,转身往楼下小厨房去了。
这些日子, 小姐的辛劳她全看在眼里。自那日去丞相府拜访, 与宁大公子说开身份后, 宁大公子便舍去了心头的隔阂, 隔日便精神抖擞地带着队伍在坊市间采买,不过几日便出发南下了。
可大公子带着商队浩浩荡荡地一走, 楼中又只剩小姐一人撑着。青霜被派了差事, 来去匆匆, 这几月来总不见人影。而自己又不擅筹算, 帮不上什么忙, 只能哄着小姐按时吃药……
青露随手摸出绣帕,掩去面容快步下楼。
不知是病体未愈还是操劳过多的缘故,小姐的身子虽日日用药膳温补着, 可非但不见好,反倒如这枝头残叶般日日清减了下去。
想到这里,即便素日不愿让小姐在夜里用些甜食点心,此刻看着小姐,她也狠不下心阻拦了。
窗外夜风微凉,惹得宁鸾猛打了个喷嚏。她伸手拢了拢厚实的斗篷,任由毛领蹭过脸颊,带来些许暖意。她刚将目光落回账册,正欲再看,却听外间又响起通传声。
“什么事?”
青露不在,宁鸾抬眼望去,却又见那守楼侍卫上来,手中似乎还捏着信笺。
那侍卫隔着帷幕站定,将两封信轻轻放在案尾。随即禀报道:“主子,这是程公子让转交给您的信。”
……
程慎之缓步走在坊市街巷中,身后跟着同样作了乔装的张回。
今日与往常不同,他从望春楼离开得格外早。毕竟今日的目的并非上楼,而只是将怀中的信笺送达。
回头远远望了一眼望春楼通明的灯光,程慎之心头稍定。那两封信在他怀中揣了整日,此刻终于送出。他本以为会轻松些许,可心中的担忧却愈发浓重,几乎要压得他皱起眉头。
若按胡太医所说,阿鸾因体内余毒未清,忘却了许多前尘往事,竟连他也记不起来了。
对于胡太医的医术,程慎之没有半分质疑。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得知那夜恰是胡太医当值时,便毫不犹豫地召他入寝宫,千叮咛万嘱咐,甚至还透露,阿鸾极有可能还活着的消息。
况且从先前的种种接触中,程慎之能感觉到,阿鸾对这位胡太医,是既推崇又信任。
此刻既然阿鸾身上还带着伤病,那么请这位医术高明,经验丰富的胡太医前去整治,自是再好不过。
可那日胡太医匆匆回宫来禀,提及起施针时阿鸾痛苦至极,头疼难忍的模样。那一刻,他几乎要立即下令,终止这残酷的诊治。
哪怕他的阿鸾一辈子都记不起他,他也不愿她遭受如此苦楚。
可胡太医说,记忆不归,说明穴中余毒未清。而若病根不除,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若以金针渡穴,以毒攻毒,再佐以旧日往事为引,撩拨经脉,方有根治之效。
更何况,程慎之心知肚明,虽然施针前宁鸾对金针本能地有所畏惧,可她心底那份寻回记忆的决意,却从未动摇半分。
纵使前尘往事尽数忘却,她骨子里依旧是那个骄傲的宁鸾。
虽不知望春楼中是否另有高人,可以对症下药缓解病痛。但多备几位太医在楼中,总归是稳妥些。
况且,那位被程慎之收为心腹的陈太医,怕是因与宁鸾并不熟的缘故,并未被允许登上守卫森严的七楼,正好在楼下留守待命。
陈太医守候了整日,并非全无收获。直至次日傍晚,陈太医回宫,只禀道:
“臣在楼下候命时,见有侍女以绢巾掩面,匆匆下楼煎药,神色间颇有焦虑。且臣留意,这侍女身上怀有一股异香,闻着像是‘凝神香’的气息。定是连日在那层楼熏香,才会沾染得如此真切。”
陈太医匆匆禀报,见程慎之略带不解,又低声解释道:
“那凝神香存放时日极短,制成后不过三日,便会腐化变质,再不是这般沁人心脾。而此香最大的效用,便是病体难安,神思紧绷时,用以镇静止痛。”
听到这时,程慎之顿时明了,他不由缓缓闭上眼,面前仿佛浮现出阿鸾强撑病体,在阑珊烛火当中翻阅账册的苍白面容。
原来她不仅是忘却了过去,更是日日都在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原来她那看似疏离的态度,可能是因病体未愈,随时都在遭受苦痛。
“知道了。”再开口时,程慎之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陈太医,你且先在楼中,与侍卫一同继续留意。关于她病情的任何蛛丝马迹,随时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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