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少年的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他有些后悔自己的提议。他甚至想说不然还是他自杀好了,虽然很遗憾,但是——
他的表情定格在了这一瞬。
因为太过惊恐,他刚发育出来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住了,整个身体完全动不了。等他反应过来,一声根本不像是自己的凄厉声音终于飙了出来。
“不!”
他尖叫着往上扑,被他精心设计包装过的匕首被瞬间捏成了齑粉。那道狭长的伤口也似乎和他一样,才开始反应过来,殷红的血液顺着刀口向下蔓延。
陶初然把带伤的手腕伸出去,血液悄无声息地滴在了地板上。暴露出来的、毫无血色的半张脸上更显苍白,骤然的疼痛让她感到有些陌生。
实际上她很久没有受过伤了,需要用血的时候一般都是针管抽取,定时定量,根本不疼。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这样做。
这似乎是一种小小的报复。看着少年紧张得手足无措,目眦尽裂,仿佛天塌了一样,陶初然心里甚至有一种恶作剧成功般的快乐。
叫你们平时总吓我,这次终于被我吓到了吧!
用自己受伤去惩罚别人的这种行为,陶初然其实往日里是非常反对的。但可能被变态包围久了,她的心里也有了一丝丝扭曲。
在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妙心态后,陶初然深刻地进行了自我反思。
但很快她就完全无法思考别的事情了。
因为她马上发现,和她想象中的“非常担心并立刻处理伤口”的反应完全不同,她的行为似乎踩到了对方的底线,像一针引发质变的催化剂,让本就偏执暴躁的人扔掉了面具,在她面前显露出疯狂且神经质的一面。
少年挤进了椅子中,两个身体紧挨着,让陶初然动不了一丝一毫。受伤的手被牢牢抓住,他收回了视线,想要压抑翻腾上涌的恐慌与怒火。有些粗粝的舌头则狠狠压过伤口,想要让珍贵的液体回到身体里去。
陶初然其实在决定这样做的时候就已经计算了下刀的力道。为了能够让血液顺利地流到她想要的地方,伤口是不能太小的。
因为不擅长动刀,实际上用的力道也更大一些。这也导致那长长一条的伤口很难止血。哪怕植物类公民多少有些治愈的能力,对于这样脆弱的身体也一时之间束手无策。
口腔里都是甜美的血腥气,但少年却压根平静不下来。他身上气压极低,像是被挑衅了的野兽,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似乎凝滞了起来。
陶初然其实很少看到公民的这一面,连她也有些心惊。学者的习惯让她做事之前先做猜想,她原本以为就算对方突然狂化,她的血也有平息的效果,所以才敢大胆尝试。
所以……他现在难道不算是狂化吗?
陶初然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发现自己被压得死死的,和小普的链接也不知何时断掉了。
她的动作似乎更加刺激了对方。从少年身上传来的香气渐渐浓郁起来,溢满了整个房间,原本清心定神的古朴香味,在浓度过高之后也让人变得心烦意乱起来。
像往常这样的身体接触,陶初然是接受不了的。可是这次她却很清醒,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手腕之上的钝痛,感受到对方有些尖锐的牙齿轻轻划过皮肤,感受到他带着愤怒的舔舐。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他的眼眸红得能滴出血来,冰冷的液体却从眼角滑落,砸到了陶初然的皮肤上。
【作者有话说】
小陶(惊恐):不要把别人想得都和自己一样变态啊!
第41章 纠缠
手腕上隐隐作痛,脚踝处也传来了异样的触感。
有什么东西在顺着她的小腿往上爬。叶片扫过肌肤,缓慢而坚定地把她捆在了原地。
少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低头往下看。
“呵,你倒是会见缝插针。”他冷笑一声,却没有阻止对方的行为。
细细的枝叶得以继续生长。刚刚还瘫在地上又小又弱的枝条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它快速蔓延着,从陶初然的腿上穿行,环住了她的腰肢,最后覆盖在小臂上。
汁液经由枝干到叶脉,然后在伤口上敷了厚厚一层。
晗修不仅当了很多年医师,又算是治愈能力比较强的品种,陶初然的伤口勉强算是止住了血。
但疤痕还是留了下来。长长的一条肿胀可怖,看上去和雪白的手腕非常不搭。
陶初然倒是无所谓,但晗修和少年明显都不太满意。依附着陶初然生长的枝条仍旧孜孜不倦努力着,把营养集中到伤口上。
可惜收效甚微。
少年深呼吸了几次,心情终于算是平复了一点。见到血色的那一刻,他几乎想要发疯毁灭所见到的一切,从这样的情绪之下脱离出来很不容易,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竟然什么也没有做。
他已经不敢看她的伤口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质问,这是陶初然几乎从未有过的体验,“如果讨厌我杀了我就好了,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这话说得甚至有几分苦情剧里指责负心人的感觉了。
“不讨厌。”
“嗯?”少年甚至没有想到陶初然会回复,出现了一瞬间愣怔。
“我不讨厌你。”
没有代言鸟就是麻烦。陶初然逼着自己说话。
“我不讨厌你。我只是……想看看你会怎样。”
陶初然随手找了个借口。这一路上她是知道自己言语的杀伤力的,几乎所有公民都会被她说的话影响,被她牵着走而不自知。
果然少年的脸上浮现了云霞般的色彩。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少年变得有些羞涩,他似乎被这样的转变惊呆了,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回应。
“哦……”
“我这样有些难受……能把我放开吗?”
陶初然尽量用温柔的声线慢慢说。
被逼说话是一个社恐不能承受之重。但和被逼监禁比起来,她选择前者。
但出乎意料的,少年听她这样说,立刻从糖衣炮弹中醒了过来。
他皱着眉头看她:“不行。”
“我不能再让你受伤了。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
他喃喃自语,似乎魔怔了一般地把她嵌在怀里:“怎么好像是……已经碎过无数次的心,又碎了一次……”
陶初然完全听不懂。但她认为她与疯子确实代沟相当大。
“我不会了。”她保证道,很认真地轻声说,“我保证。”
“不行。”
少年甚至没有犹豫。
陶初然知道这个已经用得炉火纯青的方法不管用了。
她看向盘踞在自己身上的枝条。从另一个方向入手呢?
晗修仍然缺少人的思维,一切都是按本能做事。尽管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他还是兢兢业业往上面堆叠药液,柔韧的枝条还在攀爬缠绕,围着陶初然几乎要裹成一个茧。
“真的不行吗?我有些难受,”陶初然低下头,“太紧了,胸口闷。”
她以为这样说晗修就会放开她,就像之前的鱼渊一样。可是枝条是松快了些许,晗修的茎叶却不曾移开分毫。
这也失败了。
“可是,一松开你,你就会受伤……”少年抱着她,甚至对满身乱窜的细枝都视而不见,“你一定还想着自残,不,你是要自杀,是不是!”
他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声音飙高,抱着她的力气也大了许多。
这种不可控的感觉……和狂化别无二致。
但陶初然又感受到了明显的不同。除了她的声音、她的示弱都不管用了之外,他对其他公民的敌意似乎也大大减少。
比如——
陶初然心里忐忑了很久,劝慰了自己一会儿,终于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黑得如同被泉水淘洗过的夜空,清澈透亮。当她望着你时,你会觉得她就是整个宇宙。
少年的心里没由来地闪过这样的话语。
“我真的难受,如果你不相信,你拉着我,让他走,好不好?”
她眼中的信赖如此明显,足以让这宇宙中的任何一个公民心生嫉妒。
凭借着药物的加持,陶初然第一次逼着自己做到了这一步。如果辉光五门的首领知道了,恐怕会秒秒钟把这个连名字都未曾取过的少年撕成碎片吧。
陶初然真的很讨厌直视。
因为她能清晰地看到别人眼里的一切情绪。疯狂、偏执、嘲讽、鄙夷、同情……诸多情感让人望而却步,以至于她只愿直视她在夜空中的倒影。
按照往常的经验,“嫉妒”会最先出现,然后是“怨恨”“憎恶”,再到大打出手,两败俱伤。
而被偏爱的那一方洋洋得意,为着女王虚无缥缈的特殊对待而在妒火中化成灰烬。
陶初然当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因此平时她很注意端水。像今天这样赤裸裸地挑火极其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