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她本以为最少“傲慢”会率先登场。
但实际上少年人沉醉在她的眼眸当中,嘴里却是无比清醒:“没用的。想要让我对付他,然后你借机自尽?”
而晗修更是和听不懂话一样,别说攻击性了,绵软得和绳子一样,只知道绕着陶初然这个中心捆啊捆。
一人一草和谐得像是一家人一样,众志成城想要把陶初然控制在手心里。
陶初然本来就是为了观察对方的反应,没想到突然被点明了一半心思,摇摇欲坠的心理建设轰然坍塌,她只得慌乱低下了头。
这反而坐实了少年话语的正确性。
“果然……”少年仍在回味她刚刚的眼神,但嘴边却是冷笑,让他本来清俊的脸上变得有些阴沉可怖,“你总是这样……”
“……我不想自尽。”虽然陶初然每次说话目的性都很强,但这次真是出于她的真情实感而反驳了,“我都没有割动脉!”
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让陶初然对眼前这位公民的狂化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等等……狂化会带来妄想吗?
“你还想割动脉?”少年大惊失色地看着她,“还说不想,如果我刚才没有拉住你!”
陶初然很想说:你现在不放开我,一会我社恐发作才会真的想死。但想想眼前人连话都听不懂了,精神状态还不如她,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很奇怪的,平时面对一个公民都退避三舍的她,今天竟然可以接受同时被两个公民纠缠而没有昏过去。
陶初然觉得自己出息了。
身边的香气已经浓到有如实质。她大概也知道是这香味的功劳,有心想叫小普化验一下,但小普毫无反应。
今天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声音和态度作为变量来说有点太不可捉摸,陶初然可以理解这两种手段的偶尔失灵。可是公民哪有精神状态平稳的!平时没有她拱火他们自己都能打起来,今天她可是努力过的!
陶初然尝试过所有她能用的方法,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她已经到穷途末路了啊。
这让她有些挫败。实际上在之前的三年里,她也无数次想到过这样的情景——
被辐射穿透、被电子风暴卷到尸骨无存、在航线中迷失、掉落到黑洞里、被凶猛的花草吞噬、因为衣服坏了被冻死或热死……
被热情的公民吓到社恐心梗而死。
后者更多出现她的噩梦里,并在她到此为止的旅途中屡次险些化为真实。
但是,除了最后一条,前面的一万种死法当中,却没有一条和她的臣民有关。
因为,自她当上女王起,从未有公民在主观上试图伤害她。
当然客观上对她的伤害可以说不计其数。
决定出逃,陶初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她决定接受这一万种可能。但在她的预期当中,这样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局面不应该与公民有关。
如今遇到了,她不会大声反抗,更不可能像眼前的公民一样随时发疯。这种茫然的有些失望的感觉埋在心底,连陶初然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离她很近的少年发现了。
“对我失望了吗?”少年的眼中一直跳跃的光彩消失了,又退回了暗淡的橙色,“可我就是这样的。”
为了不让陶初然动弹,她的双臂被晗修固定在了椅子扶手上。少年的衣摆下又伸出了不少枝桠,结结实实阻挡住了陶初然的所有去路。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高兴。”他的呼吸喷洒在陶初然的半张面具上,试图用渺小的微光温暖天上永远苍白的月亮,“但只有你的受伤和死亡不行。”
“讨厌我、怨恨我都无所谓,但只要我还在,我就会一直看着你。”
陶初然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这句话听起来像情话又像诅咒,对于陶初然来说百分百是后者。
【作者有话说】
小陶:今天也是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天:)
第42章 伪装
陶初然把这句话当作她不好好努力逃跑的后果,这种熟悉的威胁感倒莫名其妙地让她振作了起来。
毕竟这也不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了。
迎难而上也是学者的优良品质之一,把过去的猜想推倒重来,总会有成功的时候。
双方陷入了僵持。少年与晗修的全副心神都在陶初然身上,和女王相处就算什么也不做都是幸福的。
而陶初然在这种对社恐来说堪称恐怖的环境中思索着破局的方法。
“你……”她想了想,决定从收集资料开始,但一张嘴却发现对方还没有名字。
“祁红。”少年察言观色,立刻明白她的犹豫是为了什么。
想到刚刚提到取名的事情,她甚至抗拒到要自我了断,少年不敢让她开口,火速给自己随手取了个名字。
“祁红,你为什么觉得我是要自杀?”她好奇地问。毕竟如果她是想杀了自己,刚刚用的力道也太小了。
而且她选取的地方是手腕上方的位置,和能够致死的动脉有很远的距离。公民往往善于争斗,自然对人体也很熟悉,没道理看不出来这一点。
“你就是。”祁红的语气没由来的笃定,展现出了一副完全无法沟通的样子。
……好吧。
陶初然知道从祁红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相比之下,晗修则看上去就乖巧了很多。
无论陶初然和祁红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一直专注于缠缚和治疗,不声不响也毫不动摇。
他仍然保持着完全的植物形态。这也是出乎陶初然意料的,虽然被祁红吞下了一些,但晗修所吸食的血量按道理说完全够他化成人形的了。
是不能、还是不愿意?
陶初然试图和他交流:“能……变成公民的形态吗?”
薄薄的叶片合在了一起,陶初然看得一头问号。
“不能,他狂化程度太深,又受伤,已经退化得差不多了。”话题与陶初然无关之后,祁红倒显得清醒了许多,他这才真正把视线落到了身下愈发纠缠的枝叶上。
“不对,他怎么……”
和他们初见的情况不同,现在的晗修表现得十分有活力。原本枯黄的叶片焕然一新,嫩绿的颜色预示着生命也迎来了春天。
祁红刚刚完成人化,自然能感受到晗修现在也在一个人化的临界点上,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变换成另一个形态。
祁红惊疑不定地看向陶初然。
他刚刚出生,很多常识对他来说都很模糊。尽管这样,他也意识到了不同寻常,因为除了她之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因素,能让一个公民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就连他自己,也是因为见到了她才……
很多模糊的概念在脑海中划过又溜走,他皱着眉头思考着陶初然的身份。一抹灵光飞驰而过,他的思考最终归结到了一个词上。
“……王?”祁红试探着叫她。
陶初然的头垂得更低了。她万万想不到刚出生的公民也能转眼间识破她的身份。小普的伪装简直伪装了个寂寞,有用不了一点。
也正是在此时,陶初然才突然意识到,小普和她断联后,伪装应该也没有了!
但是无论是晗修还是祁红,两个人似乎对她形态的变化毫无反应。今天处处都是怪事,陶初然也不能够确定了。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小普的伪装只是对于其他人,对陶初然不起效,所以她看自己一直都是原本的样子。
“很漂亮,漂亮到让我有点难过……”
祁红又开始说一些陶初然听不懂的话。但“漂亮”什么的,一听就知道是女王光环在作祟。
她就露出了半边脸,平时头低得都要颈椎病了,谁能看得清她是什么样子啊!
“具体一点,比如说……我的手是什么颜色的?”
左手正是她落下匕首的那只手。
祁红不自觉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情。如果是别人,他一定会把它碎尸万段,可是如果是她——
褐色的枝干比他的更细一些,纤纤玉骨俏丽天成。上面点缀的花苞似乎像下一秒就要绽放一样,颤颤巍巍惹人怜爱。
太漂亮了……就算它刚刚做出了让他咬牙切齿、勃然大怒的事情,他也不忍心对它做些什么。
……反而有点想伸出自己的枝叶,上去贴一贴。
可是两只手是晗修的重点关照对象,越长越大的叶片几乎要把陶初然的一双手臂包住,祁红撇了撇嘴,有些不开心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红褐色。”他老老实实说,然后又看了一下自己的枝干,“比我的颜色浅一点。”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陶初然却更加迷惑了。小普就和断电了一样,完全没有回应了,为什么他的“伪装”功能还在继续运转呢?
但不管怎么说,伪装还在就是好事。至少在论证自己不是女王这个命题时,陶初然会多一个论据和几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