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吃与被吃,看上去还需要博弈。
陶初然听到玄络发出了一声高昂而愤怒的尖叫声。其他七条腿无规则地乱踩起来,踏碎了不少触手。陶初然倒是没有受伤,但在蜘蛛疯狂的反扑中,容颜憔悴、苍白到已近透明的海月被推到了她身边。
很显然这种级别的战斗对海月来说也是不小的消耗。
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一只手伸了出去,已经快要抓住陶初然。但是就在他碰触到黑色的、绣着月牙花纹的袖口之前,积聚已久、早就等待这一刻的能量团突然骤变,直接爆炸开来!
自爆也好、陶初然也罢,不过都是幌子而已。蜘蛛的网已经编织好,现在虫豸落于网上,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刻。
陶初然的眼前一片空白。
大量能量被急速压缩到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又在瞬间被释放,其中产生的冲击并非纯粹的人类能够承受。她只感到万籁俱静,一切都消失了,然后下一个瞬间,无数触手、焦黑的水母飘落下来,在半空中碎成齑粉,像下了一场奇异的雨。
白玉的房间早已焚毁得不成样子,但负一楼还勉强存在。玄络落到地上吐出了一口血,他本来就身上带伤,经历了这样一次打斗,估计要修养很长时间才能恢复了。
陶初然身边,则是一堆黏腻腻的胶状物质。水母的伞体被炸开,不要说人形,连原形都碎成渣滓,看上去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
海月死了?
执法队反应迅速,立刻有人来清理战场。强行使用能力的猫猫趴在角落昏倒了,但也并没有谁记得这位可怜的长官。金环过去把陶初然推过来,叫了参苓过来给她检查身体。
参苓和紫菀早先被带到了管理层,在玄络和海月打斗时,他们也感受到了危险。如今参苓被允许下来,虽然自己毫无自觉,但他满心满眼都惦记着陶初然,不用金环、银环招呼,就上去默默给她做了全套检查。
结果是,除了脚踝上之前的扭伤,陶初然可以说毫发无伤。
而一边的玄络则要惨烈许多。但他甚至还能够维持人形、正常说话和活动,已经算是奇迹了。
“有些奇怪,”参苓也十分敷衍地给玄络检查了一番,他的伤虽然重但是基本不影响生活,“按理说你引发了这么大的能量暴动,又利用空间做了极限压缩,你的身体不应该承受得住。”
就算不死也应该半残,至少不可能维持得住人形。
玄络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里,对于一些后果也早有预料。无论是汇集能量、压缩能量不超过预定爆炸的范围,还是保护距离爆炸最近的弱小乙级不受伤,他都需要付出无底线的代价。
他其实不觉得自己能活。这样的想法在公民当中也属正常,朝不保夕的他们从不会权衡利弊,更不会恐惧死亡。
但是。
玄络莫名地看向了陶初然。
在爆炸的那一瞬间,他竟然犹豫了。他想到了女王……和她。
不该是这样的。正如刚才的爆炸发生时,所有的触手全部停止攻击,刚刚还和他打得你死我活的海月,竟然出手保护了他和那个犯人。
玄络无法理解。
地上的胶体被家务机器人扫走。执法者将房间恢复原状,这样的战斗在整个宇宙中数不胜数,更不值得多加关注。
在不起眼的地方,家务机器人把水母的残渣吐在了垃圾堆中。胶体黏黏的,很快糅合在了一起。不知何处伸出来的树枝和藤蔓包裹上去,然后再散开。
什么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玄络(认真脸):女王不能出宫,会受伤。
实际上:女王过很好(至少和星月宫对比起来),自己来回来去受伤。
第91章 梦境
负一层损失惨重,大战之后只剩下断壁残垣,自然无法再履行禁闭室的职责。包括白玉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转移到了管理层,但好在刑狱在修建之时就已经考虑到了这样的情况,管理层当中空余了许多房间,用来收纳暂时无处可去的犯人。
陶初然也被带到的一个小房间中。这个房间的装潢和18楼很相似,和禁闭室相比好了不少,至少有桌子和床。自从醒来,这一天可以说是过得跌宕起伏。陶初然骤然松懈下来,也感受到了疲倦。
银环把她从轮椅上抱下来,放到了床上。参苓给陶初然换了脚上的药,因为今天又勉强支撑自己走了很多路,脚伤不仅没好,反而又隐隐有红肿的趋势。
参苓也觉得奇怪。这么轻的伤最多几个小时就好了,不知为何一直拖到了今天。但公民的体质大不相同,陶初然又解释了自己桃花的独特功能,也许这种能力是用体弱换来的也说不定。
示人以弱也是自然界中常见的一种生存方式,因为诊断案例太少,参苓也无法判断陶初然的情况,只能先这样。金环、银环看上去都不太满意,但也没说什么。今天的事情还有很多后续要处理,典狱长和断罪官都相当忙碌,他们很快就离开了。
终于等到了自己独处的时机,陶初然让小普查看周围,发现没有监控之后,她才拿出了刚刚捡到的玄络的残肢。
陶初然已经基本确定,海月的目标就是要逼玄络现出原形,然后吞掉他的部分肢体。但是因为爆炸得太快,海月的吞食被打断,所以最后,在那一堆胶体当中,只剩下了跗节的一小部分。
这一小部分被陶初然用宽大的衣服下摆遮住,然后装作整理衣角的样子,偷偷捡起藏了起来。她有一些猜想需要证明,必然不会放过这样完美的实验材料。
跗节上还挂着一些暗色的绒毛,因为表面凹凸不平,所以也沾染了许多水母的透明胶体。陶初然把蜘蛛腿和水母的残留物分别取了一小部分让小普化验,因为有之前广泛收集的数据作为对比,很快就出了结果。
蜘蛛的数据和蓝幻的数据很相似,w病毒载量都相当高,但是结构不太一样,它们互有补充,但仍然不完整。陶初然的猜想是正确的,她可能要收集更多不同超甲级原形状态下的身体组织,才能够从中提炼出足以解决狂化的终极版药剂。
但海月的数据就很诡异了。化验结果显示,他的尸体当中,除了有水母本身的蛋白质和脂质,还有至少三十多种其他生物的成分,只是和水母的成分相比,含量和所占比例都较小而已。
但这也足够让陶初然惊讶了。准确来说,海月已经算不上“人”或者“兽”,他是怪物,一种混合了无数物种的“怪物”。
虽然早有预料,但这对陶初然来讲并不是个好消息。她难得的想到了一些前世的记忆,也许多种物种的结合能够激发出更强大的力量,但终究难以为继,需要付出的代价、被强行组装到一起的副作用都不是单一物种能承受的,在这方面她已经有了众多教训。
其实,广义来看,狂化也是这样的“副作用”的一种。不管是人混合了兽,还是兽混合了人,都是不同物种的结合。两个物种被强行塞在一起,后遗症都已经如此强大,更何况是那样多的种类。
陶初然甚至觉得,海月还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身体还能服从意识的指挥,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她可是看到过狂暴的“怪物”,一边流泪一边杀掉吞吃自己儿子的场面……
陶初然头有些痛,也许是因为今天思考太多、和人的交流也太多。她今天甚至还小小演了场戏,更是对她社恐心理的强大考验。
实在是卷不动了,陶初然倒在床上,打了个呵欠,渐渐睡了过去。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天陶初然又做了噩梦。
水晶灯摇摇晃晃,小姑娘的心跟着它的频率松松紧紧。
她有些生疏地拽着自己粉色的公主裙,上面镶嵌的碎钻宛如星河,和天花板上的水晶辉映。
事实上,她已经很多年没穿过这样艳丽的颜色了,不知为何,她的记忆会如此清晰。
她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身边的人熙熙攘攘,八九岁的小女孩成为了人群的中心。在梦中每张脸都是扭曲的,他们捂着嘴窸窸窣窣,看着她指指点点。
陶初然不想知道他们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是一个很高的台子。上面堆叠着一些小孩子喜欢的图案,看上去童真而美好。暖色的水晶灯之下,高台后面的背板上,写着“生日快乐”几个字的气球熠熠生辉,夺目到让人想要流泪。
陶初然莫名想要离高台远一些、再远一些,但是她说什么都拽不动自己的身体。
头上的小王冠扎得人生疼。陶初然只能捏紧了自己怀里的兔子玩偶。
如坐针毡。
掌声响起来了。几张脸从她的视野里闪过。有一双大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她的身体开始颤抖,抖如筛糠。
兔子玩偶的红色眼睛看着她。
她看着那个熟悉、又不那么熟悉的高大男人慢慢登上了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