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被迫仰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他的衣襟,上好的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密闭的车厢内,温度节节攀升。
  明妩感觉自己像是被抛进了一场汹涌的浪潮里,浮浮沉沉,无处可逃。
  他的掌心紧贴着她的肌肤,带起的热浪在她身体里游走,烧得她神志昏沉。
  她终于承受不住,低泣出声。
  那一瞬,陆渊眼眸倏地洇红,摇摇欲坠的理智,也崩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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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明妩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
  刺目的晨光立即如针般扎进眼底,逼得她立刻阖上眼帘。喉间干涩得像是吞了一把沙砾,每一次吞咽都牵扯出火辣辣的刺痛。
  “夫人!您醒了?”
  春楠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紧接着,明妩便感觉到衣袖被一只冰凉微颤的手死死攥紧。
  缓了片刻,明妩才缓缓睁开眼。
  熟悉的床顶帷幔映入眼帘,繁复的花纹在晨光中显出柔和的轮廓。
  这是她在离院的寝房。
  四肢酸软沉重,太阳穴更是突突跳动着,像是有人拿着小锤在里头敲打。震得她眼前阵阵发晕。
  “水……”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春楠慌忙应声,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将她半扶起来。
  明妩就着她的手,小口啜饮。
  温热的水流滑过灼痛的咽喉,带来一丝救赎般的清凉,也让她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明。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滂沱的夜雨,阑院窗纸上刺目的剪影,凉亭里陆沧湿透的衣衫……还有……
  心口猛地一窒。
  马车里,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陆渊染血的拇指碾过她的唇瓣,滚烫的唇舌几乎要夺走她所有的呼吸……
  再之后呢?
  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
  “我……怎么了?”
  明妩不自觉地手指,冰凉的杯壁咯得掌心生疼。
  春楠眼圈瞬间红透,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后怕的颤音。
  "夫人昨夜在马车里晕过去了。是相爷……抱着您回来的。您当时脸色白得吓人,浑身冰凉,怎么唤都唤不醒……"
  晕厥?
  她完全不记得这回事。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陆渊那双洇红的,近乎疯狂的的眼睛,和他唇舌间暴烈的掠夺……
  明妩怔怔地望着杯中晃动的微波,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唇。
  那里仍残留着肿胀的钝疼感,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在味蕾上弥漫开……
  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相爷他……”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
  “相爷把您送回来,安置好,就走了。”
  明妩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随即低垂下去,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两片灰暗的阴影。
  明妩,你还在期待什么?她在心里狠狠质问自己。
  春楠忧心忡忡地开口。
  "夫人,这已是您月内第三次晕厥了。虽说您素来体弱,可这样接连……"
  她咬了咬唇。
  "要不还是请太医再来仔细瞧瞧?昨晚太医也只说是受了惊吓,可奴婢总觉得……"
  "不必了。"
  明妩摇头,想到那些浓黑苦涩的汤药,胃里便是一阵翻涌。
  "许是淋了雨,又受了惊……"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规律的叩门声。
  "进来。"
  秦嬷嬷领着几个低眉顺眼的丫鬟鱼贯而入,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精致的漆盒。
  "相爷吩咐,给夫人送些补品来。"
  补品?
  陆渊何时变得这般体贴了?
  "放下吧。"明妩淡淡道,连眼皮都懒得抬。
  待众人退下后,春楠迫不及待地打开漆盒。
  整支的成形老参,色泽如血的阿胶,饱满油润的鹿茸……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补血珍品。
  "夫人您看。"春楠眼睛亮了起来,"真的都是极好的补品。相爷心里还是有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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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暗色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明妩正倚在软榻上小憩,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表嫂!表嫂!"
  宋雨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鬓边的碎发也跑乱了。
  这个平日里最是没心没肺,天塌下来当被盖的小郡主,此刻却一反常态,手指紧绞着手中的丝帕,脸颊上泛起两团不自然的红晕。
  眼神闪烁不定。
  "表嫂……"
  她声音轻得像是蚊呐,带着罕见的扭捏。
  "你昨儿……有没有瞧见一张纸?就……就是一张画着……画着……"
  她支支吾吾,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明妩心下了然,知晓她说的是那幅画着陆沧的画像。看宋雨萱这副羞窘焦急的模样,连日来的阴郁似乎被冲淡了几分。
  她故意歪了歪头,做出一副努力回想却不得其解的疑惑表情。
  "什么纸?"
  "是……是一张画像。"宋雨萱急得直跺脚,小脸胀得通红,"哎呀,表嫂你到底有没有瞧见嘛?"
  “看到了。”明妩不再逗她。
  宋雨萱眼睛顿时亮得惊人,像燃起了两簇小火苗。她三步并作两步凑到软榻边。
  "那……那……"
  她呼吸急促,眼神热切,却“那”了半天,后面的话却像是卡在了喉咙,脸越来越红,简直像个熟透了的红苹果。
  "掉在阑院门口了。"明妩道。
  "可是表嫂捡到了?"宋雨萱急切地追问,眼中满是期待。
  明妩缓缓摇头,将昨日在阑院门口发生的事,简略说了。
  宋雨萱的心情跟着明妩的讲述,如过山车般忽上忽下。在明妩讲完后,她沮丧着脸,连带着肩膀都耷拉了下去。
  明妩心头一软,不由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将那画像带回来的。横竖在陆渊眼里,那画像就是她的“罪证”,再多添一桩,又能坏到哪里去?
  “都怪我,当时……”
  “不!这怎么能怪表嫂呢,是我自己不小心。还害得表嫂被表哥误会,该是我对表嫂不住才是。”
  宋雨萱一脸愧疚。
  “这与郡主无关。”
  是他不信她。从来都是。无论她解释与否。
  宋雨萱怔怔地望着明妩平静的侧脸。
  阳光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
  起初接近这位表嫂,不过是存着看热闹的心思。后来见明妩受冷落,也不过是生出几分怜惜。
  可此刻,见明妩宁愿自己担着误会也要替她隐瞒,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她生在钟鸣鼎食的宁王府,自小便看惯了虚与委蛇,勾心斗角。表面上姐姐妹妹亲亲热热,背地里却恨不得将对方踩进泥潭,啖肉饮血。
  像明妩这样心思纯澈干净,宁可自己默默吞下委屈,也不愿牵连旁人的,她当真是还是头一回遇见。
  不知不觉间,那份浅薄的怜惜竟悄然化作了真真切切的亲近。
  这样的明妩,岂是那个只会端着架子,吟风弄月的所谓"临安第一才女"齐蓝能比的?
  表哥他……总有一天,会看到明妩的好的。
  "砰!"
  房门被猛地推开,春楠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胸脯剧烈起伏,显然是跑着来的。
  "夫人,阑院那位……那位……"
  她气得话都说不利索,手指直直指向阑院的方向。
  明妩蹙眉:“怎么回事?慢慢说。”
  “她把膳房给您炖的血燕窝抢走了,这可是相爷早上时送来的,是最好的金丝血燕,小火慢炖了两个时辰,专门给您补身子的。"
  "什么?!"
  宋雨萱猛地拍案而起,桌上的茶盏都被震得叮当作响,茶水都溅出来了。
  她柳眉倒竖。
  "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玩意儿,才进府就敢这般嚣张?表嫂,你就是太心善,太好性儿了。这才几天,就让她骑到头上了,这可万万要不得。"
  她越说越气,一把拉起明妩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走!表嫂,我们这就去找她去。我倒要看看,她多大的脸。"
  她本就因画像的事对明妩心存愧疚,此刻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冲到阑院,将齐蓝给狠狠教训一顿。
  替明妩讨回公道。
  明妩还未来得及出声劝阻,就被宋雨萱拽着往外走。
  春楠见状,也立刻挺直了腰板,摩拳擦掌地跟了上去。
  然而,三人刚走到阑院外的回廊,就被两名面容冷肃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相爷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阑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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