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春楠,听着。为了你的周全,也为免他们起疑,稍后我会将你打晕。你醒来后,只推说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吗?”
“夫人……”
春楠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伸手攥住明妩的衣袖,语带哀求。
“您不能带着奴婢一起走吗?奴婢舍不得您。”
看着她这般神色,明妩心头狠狠一软,几乎要点头应下。
可她不能。
此次,陆渊带了很多人随行,她没有把握能逃出去。但就这么放弃,她不甘心。
不管成不成,她都想试试。
她知道即使失败了,陆渊不会取自己的性命,最多就是被关得久点。
可春楠不一样……他定会杀鸡儆猴,毫不留情的。
这险,她冒不起。
“春楠,我……”
明妩正欲再说,忽然感觉到颈后一阵钝痛。
意识涣散,陷入黑暗前。
她感觉到春楠用力扶住了她下滑的身子,温热的泪珠滴落在她脸上。
“夫人,奴婢知道您说为我好。可山下全是相爷的人,夫人是逃不掉的。”
“就让奴婢穿着您的衣裳,替您走这一遭。若能引开他们,待您醒来,或许……或许就有一条生路了。”
春楠,不要做傻事。
明妩使劲想睁开眼,眼皮却像是灌了铅似的,一动不动。
朦胧中,她感觉到衣衫被轻柔地褪下,随即被妥善藏在一个阴凉的角落。
门“吱呀”一声轻响,是春楠离开的脚步声。
然后明妩意识渐渐模糊,彻底沉入了黑暗里。
……
“春楠!”
明妩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藏在一处隐蔽的角落,身上穿着春楠那套粗布衣裙。
遭了!
那傻丫头,竟真的替她去涉险了。
明妩挣扎着起身,不顾依旧酸软的身体,踉跄着扑到门边。
穿过寂静的禅院,在通往的后山的廊下,碰到了正迎面走来的善慧禅师。
匆匆行过礼后,正要错身而过。
善慧禅师落在明妩身上的目光微微一顿,随后低声叹了一声,带着一丝悲怜。
“阿弥陀佛。女施主,你可知道,你已身中奇蛊。”
明妩身形一僵,愕然回头。
“你中的是子蛊。”
“一旦你远离母蛊超过一定距离,便会如遭火焚,痛至晕厥。”
“……母蛊能凭借蛊虫之间的感应,轻易寻到你的方位。”
“若想解蛊,需找到母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善慧禅师说的每一个仍像一记记重锤,砸得她头晕目眩。
她想起,上次逃亡时。
左臂内侧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灼痛,那痛楚尖锐异常,仿佛有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骨头上。
她甚至没来得及呼救,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已回到相府。
她一直以为是兄长向陆渊报的信,为此还心寒了许久。
如今想来,那诡异的灼痛,出现的位置,时机,不正对应着子母蛊发作时的症状吗?
所以他才总能精准地找到她。
所以他今日主动带她来灵隐寺,从头到尾都像在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
因为他笃定,她根本逃不掉。
明妩脊背窜上一股寒意,指尖瞬间冰凉。
“阿妩,怎么了?可是冷了?”
陆渊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解下身上的墨色披风,动作自然地将她整个笼住。
披风上还残留着他身体的温度,带着独属于他的冷冽气息。这温度本该带来暖意,此刻却让她寒凉刺骨。
明妩垂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正生疏地为她系带。
母蛊,会在他身上吗?
第43章
这个念头甫一浮现, 便被明妩自行掐灭了。
陆渊是何等人物?权倾朝野的当朝首辅,万金之躯。怎会甘愿以身饲蛊,冒这等风险?
可若母蛊不在他身上……
明妩蹙紧眉头, 纤长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她在脑海里将陆渊身边可能的人选细细筛过,徐明?几位心腹幕僚?还是那些她连名姓都叫不出的暗卫?
不过片刻,她便觉得脑袋阵阵发胀,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越收越紧, 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颓然发现,自己对陆渊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
他在外经营何等势力,麾下究竟有多少人手, 她一概不知。就连这相府, 她所能接触到的, 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难怪这几回,她的逃离计划尚在萌芽便被扼杀。
唯一那次侥幸出城, 还是倚仗陆沧相助……
而她呢?
举目四望, 竟是孤立无援。
明家?
若是让他们知晓她存了逃离的心思,只怕会第一时间将她捆了送回相府, 唯恐耽误了他们攀附陆渊的青云路。
陆沧?
自她回府后便再未得见。听春楠隐约提起,似乎是被陆渊远远打发去了苦寒边境。
宁王府?
她本就不熟。唯一有些交情的宋雨萱, 也许久不曾见到她了。
明妩无力地闭上眼, 浓密的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道脆弱的阴影。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陆渊的声音骤然响起,惊得她心尖一颤。
明妩倏然睁眼, 正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那双深邃的风眸里落着细碎的日光, 看似温存,却仿佛能穿透她所有伪装,直抵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明妩下意识偏过头。
"没什么, 只是有些累了。"
陆渊的眸光沉了沉。
他岂会察觉不出她在敷衍他?自那次她醒来后,她对他是愈发疏离了。
陆渊知道那日确实是他疏忽,让她受了委屈。
后来,他也夺了母亲的掌家之权,还将齐蓝逐出相府。更是亲口许诺,她是他此生唯一的正妻,相府的主母。
他自认已经将能给的都给了,连从未给过任何人的真心都捧到她面前。
可她呢?
陆渊伸手,指尖轻抚过她微凉的脸颊。
明妩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陆渊的手僵在半空,眸中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下去。
他这些年来位极人臣,何曾需要这般小心翼翼地讨好一个人?
朝野上下谁不对他俯首帖耳?
偏偏在她这里,连一个真心的眼神都求不得。
"很好。"
陆渊缓缓收回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山风掠过树梢,将他墨蓝色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明妩垂着眼睫,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怒意如实质般笼罩下来。
她知道自己又惹恼了他,可方才那一瞬间的身体反应,快过所有思量。
就在她以为要承受他的怒火时,陆渊却忽然俯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他快步追上去,强硬地将明妩打横抱了起来。
“既然累了,那就回府。”
"放开我......"明妩挣扎着想要下来。
"别动。"
陆渊抬手在她臀侧轻拍一记,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山道上格外清晰。
明妩瞬间僵住,连耳尖都染上薄红,整个人像被点了穴般动弹不得。
四周随行的侍卫齐刷刷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相爷与夫人的"情趣"。
"你......"明妩又羞又恼,眼眶微微发红。
她这副羞愤交加的模样,让陆渊一扫方才的郁结。
他唇角微扬,眼底掠过一丝宠溺,低头在她耳边轻语。
"再动一下,为夫不介意让所有人都看见,本相是如何疼爱夫人的。"
这话成功止住了她的挣扎。
明妩咬紧下唇,终是将脸埋进他胸前,不再作声。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冷冽的乌木香,混合着一丝极淡的……药味?
明妩心头猛地一跳。
陆渊身体一向强健,甚少用药。而且她也已很久没给他送过药膳了。
这药味……
她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想再分辨,那味道已消散在山风里,仿佛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陆渊感受着怀中人终于安分下来,眼底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收拢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抱着她稳步向山下走去。
初夏的阳光为相拥的两人镀上一层暖光,远远望去,倒真像一对缱绻的恩爱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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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回笼时,明妩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锦褥柔软的触感,以及笼罩在她上方的,一大团黑沉沉的影子。
她睁开眼,正对上陆渊深邃的凤眸。
他似乎是刚将她放在榻上,并未立即起身。双臂撑在她身侧,将她禁锢在他与床榻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