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事。”他展开掌心,手里躺着一枚莹润的白珠,泛着柔和的光晕。
  人群中哗了一声,“这是不是渊和尊者的元丹?”
  “我亲眼刚看见了,就是他从尊者身上取出来的。”
  “不是说尊者的元丹被挖了吗?怎么还在?”
  有人怀疑,“会不会是当年他徒弟没有挖走元丹……”
  “开什么玩笑,元丹若在,尊者怎么会仙逝?”
  白释松手,青华剑从他手心再次飞了出去,这次众弟子已经有了经验,留下几个人收拾园墓,其余人跟上了青华剑。
  青华剑一直往上飞,经过了大半个青华峰,停在了峰顶的一座雅轩,轩外植着盛开的白茶花,铺满了整个院子,只留出挂了风铃的门庭。
  雅轩外有结界,青华剑象征性地绕了绕,就又回到了白释手里,在白释挥剑打算强行破结界之前,陆凉时快速掐诀解了阵法。
  朗玨忍了一路,这会儿实在有点压不住火气,“师父这是什么意思,不管管吗?”
  祝玥懒懒地抬眸扫了他一眼,抬步跟上道:“你觉得能制止住,你上呗,峰主都默认了,你就少操点心。”
  连峰主都不阻止,其他大多数弟子也默默看开了,不吵不闹地跟进雅轩,边打量还能边好奇地讨论,“这是不是渊和尊者以前住的地方?”
  “是,尊者仙逝之后,这里就被封了。”
  “好冷呀,怎么这地方比我住的还简素。”
  石英也不太清楚,白释到底要找什么 ,不过也跟着一块找,他抬头看见墙上挂着一幅画,但画是翻挂的,举手拽过来,瞄了一眼,就迅速一把翻回了原位。
  头顶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抢走了画,郎玨声音里的烦躁宛如实质,“什么东西?遮遮掩掩鬼鬼祟祟。”
  第6章 吾徒
  郎玨展开挂画,愣在了原地。
  画上是一位白衣仙人站在台阶上,他身后是缥缈虚幻的楼阁,他垂着眸往下望,衣袂被风吹得扬起,神色淡淡的,虽瞧不出喜怒,但无端令人敬拜跪服,画像旁边还缀着篆体小字,“帝尊白释。”
  郎玨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墨色身影,又回头盯着画像怀疑人生,昆仑墟仙人大多避世,他们只知其名和事迹,真的没见过,也没见过画像。
  但帝尊白释的名字确实如雷贯耳,千百年前他和帝君姚真创立了仙门各派,又将仙京建在了昆仑墟,数百余年仙门都以昆仑虚无极门为首,虽然如今姚真已经仙逝,白释也消失了近两百年,但无极门还是以前的无极门。
  有弟子探头过来看,“郎师兄,你怎么了?”
  “帝尊?”弟子惊呼了一半就捂住了嘴,求助地看向他们峰主。
  陆凉时正在望天,回看过来的目光甚至是有些幽怨。
  忽然房间内卷起了一阵阴风,摇响了廊下的风铃,叮铃铃的清脆铃音,越响越密,修为低的弟子痛苦地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紧随着房间里的每一件摆设也开始震颤,地动山摇,陆凉时呵令道:“别听。”
  但为时已晚,风铃像是摇响在他们每一个人耳畔,五感被无限放大,铃声,摇晃声,呻吟声,声声入耳,撕扯着每一根神经,他们在颤动的地面上站不住,有人甚至滚在了地上,场面混乱一片。
  “吾徒渊和。”第一遍声音小,第二遍抬高了音量,“吾徒渊和,静神安然,莫生祸端,吾徒渊和,结灵来兮,促膝长谈。”
  咒吟声宛如沉穆的梵音,白释一遍一遍念,铃音也跟着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停息。
  地面停止摇晃后,从书架上跌出来一个木盒。
  白释迈步到近前,捡起木盒,盒子磨损的有些陈旧,白释捏着锁住木盒的铜锁,微一用力,锁便碎成了两半。
  盒子里装着满满一盒信笺,最上面的信封上用工整的篆体写着,“吾师亲启。”白释还没有碰到信纸,一束业火便吞噬尽了所有的信封。
  他愣了愣神,只见盒底唯剩下最后一张纸,它好像是被随意塞了进去,没有漆封,也无署名,只在信的开头写了两字“吾徒。”
  后面便是正文,仅仅八字,“为师有愧,祈还元丹。”
  陆凉时沉默了许久开口道:“这个木盒,我曾见师父生前经常拿出来,里面都是没有寄出去的信,这一封应该是打算寄给……”他顿了顿道:“他的小弟子。”
  石英急声问:“当年之事可有内情?渊和为何要写这样一封信?”
  陆凉时道:“我所知道的和坊间传闻并无区别,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封信,我也不知。”
  他向着白释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道:“渊和尊者枉死是青华之过,有负帝尊当年嘱托,帝尊生怒若要惩罚,凉时祈求只罚我一人,恕过青华峰。”
  其余弟子这会儿也回过了神,扑通几声皆跪在了地上,“我亦愿替师门受罚,请帝尊怒过青华峰。”
  白释将青华剑递到陆凉时面前,“我当年将渊和托付给常峰主,并非命令,渊和生死更与你们无关,让他们都起来吧,青华剑也拿回去好生保管。”
  陆凉时摆手让弟子起身,并没有接剑道:“青华剑本来也是帝尊赠予尊者的,如今尊者已经仙逝,我们不好继续留着。”
  白释也不强求,顺势收回了剑,“罢了,等残念完全消了,再给你们送过来。”
  陆凉时连忙行礼,“凉时恭送帝尊。”
  石英双眸圆睁,以为自己听岔了,“不是,天都快黑了,你们不留我们住一晚吗?待客也不是这么待的?”
  陆凉时保持着伏身的动作没变。
  白释侧步牵住了石英的手,石英把后面的话默默吞了回去,低头道:“石英失言。”
  青华峰的山道崎岖,白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走,石英跟在他身后,胸前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但他还是拉了拉前襟将那块血迹掩住,想了想问:“帝尊,我总觉得这次出来哪里怪怪的? ”
  白释回应得随意,“哪里怪?”
  石英思忖道:“青华峰对你尊敬也不尊敬。”
  白释语气平静道:“正常。”
  石英有些急,“哪里正常?”
  “两百年许多事情都会变。”
  石英全身一僵,小心问:“帝尊你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
  “没有。”
  石英略微失望的同时,似乎又松了一口气,“哦。”
  他们再次到青云镇时,落日刚西悬,街上还有零散的商摊和行人,石英兴奋地在人群中转了几圈,用一串的钱买了两串糖葫芦。
  白释跟在他身后,看他满街地蹿。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抓住她!”
  两侧行人皆往后退,白释未及反应,一个温软的人影已经撞进了他的怀里。
  后面追的人追到了近前,气喘吁吁地骂,“跑啊,砸了店就想跑!”
  女孩手脚并用,试图从白释怀里挣脱出去,白释看着女孩略显熟悉的面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望向追她的人群问:“发生了什么?”
  旁边围观的人道:“你快别管,她就是咎由自取,前日我还看见她放火烧了老刘家的宅子,今日又不知道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祸事?”
  有人唏嘘道:“才这么大点就如此歹毒,不愧是有那么一个爹,以后也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
  女孩赤红了眼,“不许说我爹爹!”
  “我们不说,他干的那些破事就没人知道了,也就是青华峰是名门正派,还把一个魔修的孩子留着,若是我,早杀了祭那些枉死的冤魂了。”
  白释更紧地环着风清圆,听到一个青年不解地问:“他爹是谁?做了什么?”
  “你不是青云镇人?”
  青年道:“我刚到青云镇投亲。”
  人群中一个老人叹了口气,道:“也难怪,算是一段陈年的旧事了,一百多年前青华峰遭遇了一场灭门级别的屠杀,这屠杀之人就是渊和尊者的小弟子,他啊从小资质就差,尊者不过是见他刻苦努力,便收了他,结果他不但不思回报,还偷习禁法,被尊者发现后,也不过是断了他一身的筋脉,没想到这白眼狼,竟然不知学了什么邪门歪道,习成之后,直接上山,屠了青华峰,当时真是血流成河,死伤数百名弟子,渊和尊者也被他挖去了元丹。”
  “这女孩就是这人留下的孽障,他从小就倾慕她师姐,可她师姐是谁?渊和尊者的二弟子,柔静慧敏,仙姿绝代,却没成想,哎……简直就是一畜生。”
  风清圆气的几乎哭出来, “你们胡说,不是这样的。”
  老人语重心长,“你若还有点良心,就该替你娘亲不值,怎还跟着他一路。”
  “果真是魔族血统,不辨善恶,喂不熟啊。”
  白释静静地听着他们一桩桩一件件罗列风清圆做下的祸事,最终将目光锁在了最开始大喊的中年男子身上,问:“她砸了你的店?”
  那人连连道:“是是,不但砸了我的店,还伤了店里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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