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释将腰间的钱袋解下来递给中年男子,“此事到此了解,便当是赔偿了。”
钱袋上绣着青华峰的鸢尾花徽,那人双手接过,竟也没再说什么,只忧心地提醒道:“魔族冷情残忍,养着迟早成祸患,让你们峰主尽早做决断。”
白释嗯了一声,抱着风清圆转了一个身,便进了一个无人的暗巷。
风清圆眸中逐渐显出惊恐,她亦认出了眼前之人,当时虽匆匆一眼,但足够印象深刻,脊背紧贴住石墙问:“你……你们要干什么?”
石英从白释身后探出头,露出两颗白森森的虎牙,“报仇,你砸了我的头。”
风清圆的脸色明显白了。
“石英,莫要胡闹。”白释呵斥住,道:“你爹爹在哪里?我寻他有事。”
风清圆回答的极快,还努力昂了昂头壮胆,“我不知道。”
白释盯了她半响,慢慢走到她面前,弯下了腰。
风清圆退无可退,眼睁睁地看着他掏出了自己颈间挂的银铃,她慌忙伸手去抢。
白释顺势也松了手,另一只手却早已祭出了青华剑,凌厉剑气扑面而来。
叮铃铃——
她没有等到利剑穿透皮肤,身首异处,而是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了起来。
风声呼啸,眨眼之间已经到了荒郊之外,风清圆努力睁开眼,是熟悉的侧颜,“干爹爹。”
还来不及欢欣,便察觉出了不妥,怀抱的气息灼热,血腥味浓郁,苏译额头全是汗水,紧抿的唇瓣苍白如纸。
风清圆瞄见天幕中只显出一点轮廓的圆月,整个人瞬间慌了手脚,“干爹爹……”
今日是干爹爹的入魔之期,苏译近年来的入魔之状越来越可怕,每次都是从鬼门关兜一圈。
铁弈完全拦不住,白释已经追了上来,苏译顿住步子,看见不远处越来越清晰的墨色人影,他将风清圆往自己怀中紧了紧,站稳身体道:“帝尊若为了给渊和报仇,要杀我,我认了,但没必要连一个什么都不知晓的孩子都不放过。”
“我非要伤她。”白释道,他看着苏译将风清圆交给了旁侧的黑影,一步一步往自己面前走来。
赤红外袍因为走得着急随意套在身上,黑色的里衣几乎被鲜血浸成了暗红色,墨发披散,垂下的右手握着一把宽直的薄刀,有森白的断骨从刀身上直接长出,缠绕住了整个刀背。
白释站着没动,道:“亦非要报仇,是要见你。”
第7章 师父
“师父,师父。”男孩的衣襟里兜着数个鲜红的果子,还没有从台阶上迈上去,就被突然出现的小童拦住了去路,“峰主今日不见任何人,你回去吧。”
苏译眨了眨眼问,“明日呢?”
小童摇头,“明日也不见。”
“后日呢?”
小童继续摇头,“后日也不见。”
苏译把衣兜里的果子全部塞到小童怀里,乐呵呵道:“那麻烦你把这些都拿给师父。”
小童纠结了一下道:“算了,我再问问峰主。”
清风摇响了轩外的风铃,白茶花开得盛,苏译站在台阶下等,随着铃音踩着自己脚下的影子转圈。
小童进去了很久,才掀开轩外的竹帘,向他招手道:“进来吧,峰主唤你。”
轩内布置简雅,最里间靠窗的案桌前站着一位锦衣白袍的男子,男子乌发未束,只在右侧鬓角戴金制云纹发饰,他手里拿着剪刀,仔细地修剪着瓷瓶里的一束绿枝。
苏译脚步放得缓,没敢打扰,直到男子将那束翠绿的枝条剪的满意,才放下剪刀,一边擦手一边问他:“见我有何事?”
苏译仰头道:“师父可不可以教弟子剑法?弟子进峰已经一年有余了。”
渊和冷冷道:“有什么问题,去问你师兄。”
苏译并没有被男子的冷肃吓到,认真地盯着他问:“师父既然不愿教我,为何要收我为徒?”
渊和手中动作一顿,似是不可置信他竟然有这么大的胆量敢如此问,“本尊收你为徒,就要教你?”
苏译理所当然道:“是啊,师父既收我为徒,自然要教导我,师父若不愿意,自当可以不收我。”
渊和沉声道:“我许你进师门,在你之上有师叔师伯,与你同行有师兄师姐,那个教不了你?”
苏译道:“他们自然都可以教我,但师父是所有仙门里最厉害的剑修,小译若不是你的弟子,自然不敢奢望,可既然是你的弟子,便希望能得到师父的教诲。”
渊和蓦然发了怒,“最厉害的剑修不在这里,在昆仑墟。”
苏译吓得瑟缩了一下,急忙解释道:“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渊和瞬间步移到了他的面前,问:“为何想让最厉害的剑修教你?”
苏译吞了口唾沫,盯着眼前放大的浅色瞳眸道:“我想成为很厉害的剑修。”
“大言不惭,不知天高地厚!”渊和甩袖退后,青色长剑径直从他手中飞出。
苏译被剑气震倒在了地上,他有些狼狈地滚了好几个圈,身体上还是被青华剑划出了数道血痕。
渊和收回剑,向慌忙跑进来的小童道:“扔出去。”
从峰主雅轩到药堂的路并不好走,苏译伏在陆凉时背上,每颠簸一下,就痛的倒抽冷气,“师兄你走慢些,疼。”
陆凉时没好气道:“我看你就是活该,这都第几次了,明明知道师父冷傲严肃,不喜旁人打扰,你还硬往跟前凑。”
苏译却开心道:“但我今天不但见到了师父,还看见了青华剑。”
跟在旁侧的少女闻言一惊,“小译,你身上的伤莫不是青华剑伤的?”
苏译洋洋得意,“差不多。”
陆凉时冷哼道:“别听他瞎说,若真是青华剑,他怎么可能现在还能跟我们说话。”
苏译并不在意,他搂紧了陆凉时的颈项,将脑袋搁在师兄的肩膀上道:“师兄,师姐,明日我们再去求求师父,说不定他就会教我们了。”
陆凉时道:“你若不怕惩罚,要去就自个儿去。”
苏译歪头期待地看向风兮音,“师姐,你要不要一起去?”
风兮音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便不去了,若让师父知道我连最基础的剑式习得都不熟,免不了要惹他动怒。”
苏译失望地哦了一声。
陆凉时补充道:“你也最好消停些,下次再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我和你师姐绝对都不管你。”
苏译拉长了音调撒娇,“师兄,我错了嘛,你和师姐最好。”
陆凉时把苏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推开,“滚。”风兮音掩着唇笑。
晚间,苏译靠坐在门槛上,月光如水,将他笼成小小的一团,他脚边放着一堆石子,扔向远处的一株嫩草,草茎纤细,被石子砸得摇摇欲坠。
白释接住了扔过来的一粒小石子,低头看他,“为何如此执着想成为很厉害的剑修?”
对于突然出现的人,苏译倒也不惊讶,他摩挲着手心的石子,闷闷道:“惩魔除妖,保护很多人。”
白释道:“那再去试试吧,他定会教你。”
苏译仰头,眸色明亮,“你是谁?你为何如此驽定?”他看不清眼前之人的脸,像隔着一团薄雾,再睁眼试图努力辨认时,他像是忽然融进了满山月色,消失了。
渊和在空地上练剑,剑法微妙,行云流水,卷起了一地落花,突然一片花瓣裹着凛冽剑意向着一处矮角飞了过去。
苏译哎呦了一声,狼狈地从矮角跌了出来,视线扫过渊和沉肃的脸色,爬起来撒腿便欲逃。
渊和低呵,“站住。”
苏译顿住步子,顺势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师父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渊和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发顶 ,“就这般想学?”
苏译乖乖点头,“嗯。”
渊和问,“刚看见了吗?”
苏译惊讶地抬头,师父并未动怒,他结结巴巴答:“看到了一些……不多。”
渊和接着问:“记住了吗?”
苏译坦诚摇头,“没记住。”
渊和收剑进了屋,“悟吧。”
师父的脚步声渐远,苏译压抑住兴奋,解了腰间的佩剑,将刚才看见的剑式歪七歪八地走了一遍,他记得并不熟,姿势大多也不规范,走第三遍的时候。
青华剑从窗户飞出,当的一声碰在了他的佩剑上,渊和道:“重头再来。”
苏译循声望过去,看见师父便站在窗前继续侍弄着那株绿植,连头都没有抬,他语气轻快地应道:“好的,师父。”
青华剑陪他过了第三遍,第三遍结束他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剑气划得不成样子,渊和抽空扫了他一眼道:“今日先到这里,明日再过来。”
苏译的欣喜肉眼可见,“那……那师兄师姐呢?”
渊和哐一声阖了窗,“你一个过来。”
小童连忙拉怔愣住的苏译,“快少说一句,你一个已经够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