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苏译不可置信,“师父嫌我烦?”
  小童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呢?”
  苏译乖顺点头道:“那我努力克制一下。”
  他之后常随着渊和习剑,渐渐地对自己这个师父也了解了起来,渊和并非表面上那般不近人情,严苛,大多数时间待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温和宽柔。
  师父一个人住在雅轩,虽是峰主却并不处理峰内事务,各堂长老也不经常来,偶尔大长老驰穆会过来一次,也是匆匆一叙,并不多待。
  师父常会在雅轩外的台阶上站很久,即使是极轻的风,也会惊动房檐下的风铃,苏译有时候会觉得师父是在等什么人,有次他尝试问询,师父并未回答。
  除了习剑之外,师父常常修剪插花,并非喜欢只是打发时间,他擅丹青,却不见他常画,即使偶尔下笔落画,也都是浮云楼阁,白茫茫一片。
  不过他屋内墙上有一副挂画是他亲手绘的,一直翻挂着,几乎无人知晓画了什么,苏译有一日实在没有忍住好奇心,偷看了那副画,画上是位仙人,白衣墨发,仙风玉骨,只是眉眼过于冷漠,与师父的冷傲不同,师父锋芒毕露,那是他刻意竖起的壁墙,只要有人愿细细雕磨,定能看到背后的温情,而画上之人宛如曜石,即使一寸一寸磨尽了,仍是生冷如常。
  “在看什么?”
  苏译手中一抖,松开了画,唤向突然出现的身影,“师父。”
  渊和问:“认得吗?”
  苏译小心地观察着渊和的神色,发现他并未动怒,隧道:“听说过。”
  渊和坐到旁侧的椅子上,呷了一口清茶,抬了抬下巴道:“你不是想成为三界最厉害的剑修吗?他就是。”
  苏译下意识回头去看画。
  渊和接着道:“他有一柄神剑唤奉天,曾以一剑之招,击退了十二瑶仙,虽然没有人拿这种俗名恭维他,但他若使剑,必当三界第一,使别的,也是如此。”
  苏译眸子都亮了,惊奇道:“他真这般厉害?师父你见过他吗?”
  渊和轻轻摩挲着杯壁,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若幸运,或许会有机会见他。”
  廊檐下的风铃这时忽然摇响,渊和侧头望过去,只见一切如常,并无微风。
  青华峰的时间过的快,寒来暑往,白释看着苏译从男孩长成少年,越发惹眼俊丽,恣意明朗。
  他模样生的好,嘴甜,脾气也好,又常持剑抓妖斩魔,不仅在青华峰,就是在青华峰周边数镇,整个仙门,也小有声名,渊和尊者的小弟子,剑术超群,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轩内亮着烛灯,传出沉沉的低咳声,苏译被柳枝拦在了门口,“峰主睡下了,你明日再来吧。”
  苏译不情愿地顿住了往进冲的步子,问:“我下山时便说师父得了风寒,我如今都回来了,怎还不见好?”
  柳枝把他往门口推,“或许再过两天就好了?”
  苏译故意严肃道:“你这躲躲闪闪,慌慌张张的样子分明就像撒谎。”
  柳枝叉腰站定道:“你若不信就去问药堂长老。”
  苏译将信将疑,“确定是风寒?”
  柳枝坚定地点了点头,“确定。”
  苏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琉璃瓶,道:“我回来的时候见街上卖糖渍桂花露,便带了一瓶,可润肺止咳,你给师父化些喝。”
  柳枝将瓶子收进手心,心虚道:“其实你不用带这些,你每次带给峰主的东西,都是我吃了。”
  苏译道:“我知道你吃了,但师父偶尔能尝一口也是好的。”他犹豫半响,道:“我明日结丹,师父若能来,我会安心许多。”
  柳枝笑眯了眼,“怎么了?结丹紧张啊?”
  苏译一片坦然,“怎么了?不能紧张?”
  “能能。”柳枝好笑道:“放心吧,峰主记着呢。”
  第8章 骗子
  “师侄要不先开始吧,老夫在这儿守着,定无意外。”药堂长老捻着花白的胡须,对苏译道。
  静室里围站的人并不多,除了药堂长老和他带的两个小侍徒外,就是路凉时和风兮音。仙门弟子结丹是正式步入仙途最重要的一步,也是凶险万分,稍一疏忽,便有可能不但结丹不成还经脉俱损,永绝仙路,正因如此,有些修仙之人,终身卡在结丹前期,不敢再前进半步。一般大的门派有弟子结丹,都有长者从旁设阵护法,以防突发状况,最不济其师也会陪在身侧。
  渊和虽然对他收的几个弟子极不上心,但当初陆凉时结丹时,他也是到场的,今日已过午时,着了人去传话,至今也没有个回应。
  药堂长老的目光从三张焦急的脸上收回,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做峰主的弟子,是富还是孽?
  风兮音轻声提议道:“小译,要不等明日师父来了再结,今日师父许是有事绊住了。”
  药堂长老抖了抖胡须,心说“你们师父能有啥事?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面上仍慈祥道:“这多拖一日就有一日的风险,何况苏师侄修为精进刻苦,定没有什么意外,无需再等明日了。”
  苏译无所谓道:“没事,今日就结吧。”他看风兮音还是担心,嬉笑道:“师姐莫不是对我没有信心?”
  风兮音嗔道:“我怎会对你没有信心。”
  陆凉时在冰床周围落了一个阵法,将苏译圈在了其中,道:“结丹期间出现任何意外,都要及时停止,万不可逞强。”
  苏译道:“知道了,师兄。”
  三人围坐成圈,药堂长老见苏译也已准备好,颔首道:“开始吧。”
  苏译盘腿坐在冰床之上,身体慢慢浮出金色的光晕,将其完全包裹,结丹是极其漫长痛苦的一段过程,苏译并不急躁,他把每一步都做到扎实,灵力一遍遍运行全身,拓宽所有经脉,然后汇聚到丹田,刚成型的元丹是一个小小的金色光点,随着灵力的不断吸纳,逐渐增大颜色变浅,最终聚结成一枚莹润的白珠,浮在半空,再被引入丹田。
  “成了。”药堂长老激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果真天赋异禀,老夫几百年了再没有见这般灵力充盈,品色上乘的元丹,比起当年的峰主也是不差,甚至在其之上……”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静室的石门被缓缓升起,显出大长老威严冷酷的五官,刑堂弟子皆手持戒鞭围住了整个静室,药堂长老瞬间变了脸色,“驰穆,你这是做什么!”
  大长老将冰冷的视线落在苏译身上,一字字道:“经查实,峰主坐下弟子苏译隐瞒身份,偷习禁法,特拿走问罪。”
  药堂长老怒道:“把话说清楚,隐瞒了什么身份?偷习了什么禁法?若说不清楚,你敢从老夫面前把人带走!”
  驰穆道:“他乃魔族之人,蓄意隐藏身份拜入青华,偷习我派秘法《九玄剑谱》。”
  风兮音急声质疑道:“不可能,我们与小译朝夕相处,他若真是魔族之人我们怎会不知?”
  苏译道:“我刚结成元丹,若真是魔族之人二长老定会看出端倪。”
  “对。”药堂长老同意道:“苏师侄元丹纯白,怎会是魔修?”
  驰穆已经没了耐心,道:“他自然不会是魔修,否则也不可能至今不被发现,他乃魔尊廖生之子,身赋魔族血统。”
  苏译亦有些怔愣,药堂长老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回头问驰穆,“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证据?”驰穆道:“若无魔族血统,他如何这般快就能结成元丹?即使是当年天资卓绝如峰主,也比他迟了整整三年。”
  药堂长老仍是怀疑,“峰主资质能力确实令人惊羡,但也称不得绝世无一,有人胜于他当年有何奇怪?”
  驰穆沉声道:“师叔,他若真有如此资质,早进了无极门,那轮的拜入我青华峰门下。峰主从不教导他坐下弟子,这在整个青华峰都不是秘闻,若不偷习,他又是如何会帝尊赠予峰主的《九玄剑谱》。”
  苏译自辩道:“《九玄剑谱》非我偷学,是师父亲自教予。我有父有母,虽已过逝多年,但想查自可寻证名姓,都是清白普通百姓,廖生魔尊更是只有耳闻从未见过,我不可能与他有关。”
  驰穆不理会苏译,只看向药堂长老:“二师叔,你今日是非要阻刑堂拿人?”
  药堂长老气得胡须直抖,“老夫看你是独断专横惯了,此事疑点颇多,苏师侄就算有错,也是峰主坐下亲传弟子,那由得你越过峰主,直接拿人问罪。”
  驰穆从腰间拽出一枚金制的雕花令牌,让药堂长老看清楚,“已授峰主令,二师叔,现在可行了?”
  “拿人!”他一声令下,密布的鞭网从四面八方袭来,缚住了苏译。
  刑堂的监狱幽冷,苏译抱膝坐着,走道里有蓝色的火焰明灭跳跃,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唤他,“小译。”
  苏译猛然惊醒,翻身起来,奔到牢门前,惊喜道:“师姐,你与师兄是不是来接我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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