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苏译似乎是突然脱力般靠在了书架上。
白释已经转身,“我会将夔纹腾的功法写好予你,修不修看你,只是魔修修炼魂识,死后没有入轮回的资格,下次再这般莽撞求死,也劝你慎重。”
祭迟进到宫殿时,苏译和宫婢早已离开,白释披发斜坐在桌前,面前摊开一本干净的书册,执笔写着什么。
祭迟从身后跟的宫婢手里接过锦盒,摆手让她们退下,亲手将锦盒里的龙珠拿出呈放在桌案上,刹时整个宫殿亮如白昼。
他轻步走到白释面前坐下,并未出声打扰他,只是细细地打量着他身上穿的黑色衣袍,样式简洁,唯有衣领处绣着一枝料峭的红梅,衬得白释颈边的皮肤更是莹白如瓷。
白释将最后一个字写完,不解道:“怎么了?”
祭迟笑了笑道:“从未见帝尊身上有这般艳丽的色彩,觉得奇异。”
白释知道他说的什么,抬手又重新翻了一页,继续往下写,道:“不是你选的衣服?”
“祭迟可没能力揣测出帝尊喜欢什么,还不如让其他人选,帝尊若不喜欢,我还能说他几句。”
白释平淡道:“没什么喜不喜欢,都行。”
他似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另外,把人都撤了,我身边不需要人侍候。”
“是祭迟思虑不周。”
这一句话结束,殿内重新陷入了静默,只剩下毛笔笔尖滑过纸张的细微声响,祭迟拿过石砚帮白释研墨,余光扫见纸页上苍劲飘逸的字迹,问:“帝尊在写什么?”
“夔纹腾功法。”
祭迟稍稍诧异,“是写给廖生?”
“嗯。”白释突然停了笔,抬眸问:“我倒有些不解,苏译为何会习到不全的功法?”
祭迟叹气道:“帝尊有所不知,魔族的功法传承远不如仙门,大多需要争夺,许多情况下越是强的功法都是从前一位修习者身上抢夺来的,在这个过程中,一部分功法遗失,一部分会遭到蓄意篡改。魔修中将近七成都是因走火入魔失去理智而死亡,没有死亡的身上亦携有各种问题,轻则损命伤身重则不人不鬼。”
白释神色变了变道:“我在昆仑墟水榭的灵阁里储藏收集了许多功法,其中魔族的亦不在少数,若它们还在,有机会我交予你。”
祭迟道:“之前先魔帝也想过修改魔族修习的功法,但委实比想象中要困难许多。”
“耀魄?”
祭迟点头道:“是。”
苏译往椅子里靠了靠,示意站在一旁的铁奕坐下说,“查到什么了?”
铁奕道:“在修建帝尊观庙时,仙门里爆发内乱的起因正是转罪阵,无极门派弟子下往各派彻查,负责此事的便是帝尊,经他手将当时诸多仙门弟子甚至长老掌门废尽了修为。”
苏译挑眉道:“怎么了?仙门干的龌龊事多了,把他们罚的重了些,就不服气,背地里蓄意报复?”
铁奕迟疑半响道:“不全是,还有一种说法是转罪阵其实是帝尊创的。”
“张嘴就来。”苏译差点笑出来,他可不觉得一个连贴身佩剑都没有沾过血的人,能有多大罪业,需要用到转罪阵,“他们可有证据这么说?”
铁奕道:“证据目前不祥,但无极门为了让传言止息,处罚杀掉的仙门之人没有千也有百。”
苏译面色渐沉:“还有呢?”
“再就是仙魔之战,原本在交战之前,先魔帝已经答应将罪诏还给仙门,两方停战。但却在当天帝尊随魔帝一起消失,这才促使了仙魔之战的爆发。”
苏译沉默了许久,继续问:“还有吗?”
铁奕犹豫了一下道:“还有一个传言……”
“说。”
“先魔帝当时在魇都算是横空出世,未到半年便斩杀了数位魔将魔尊夺得了魔帝之位,靠的便是一柄可御万兽的魔笛,据说此笛正是上古神器长云。但长云笛长风琴是无极门的镇派神器,长风认主帝君,长云认主帝尊。”苏译攥紧了手指,注视着铁奕,铁奕顶着压力接着道:“云间楼汇总记载世间神器的归属,在此事出现之后,专门派人求问过帝尊长云的所在,帝尊的回答是赠予。”
“没说赠予谁?”
“没有。”铁奕思考了一下,严谨道:“也可能是云间楼有意将名姓抹去了。”
“先魔帝叫什么?”
“耀魄。”
第19章 龙角
“耀魄?”苏译重复了一遍,“听着不太像人名,是真名还是尊号?”
铁奕想了想道:“这便不知道了,历代魔帝的封号都是重新定,可能用原名也可能另外起。”
苏译兴致缺缺地抬了一下下巴,“再没有什么事就下去忙吧。”
铁奕起身刚走出两步,又返了回来,行礼道:“还有一事属下需要禀报。洞瑶魔尊昨晚便入了魇都,但并未进宫觐见而是去了身似客,石英小公子也在那里,至今为止两人都未出来。”
苏译面色骤变,“谁带石英去的那种地方?”
铁奕道:“我们的人应当不敢。”
苏译已经瞬移出了房门,“我不管敢还是不敢,洞瑶若勉强没把他弄死,也不要让我在魇都再见到他。”
身似客是一座七层高塔,整座建筑金碧辉煌,炫彩异常,高塔的每层飞檐上都悬挂着金制的风铃,雕梁和窗棂上用极为鲜艳绚丽的色彩绘着仙女飞天图。
苏译到达高塔时,里面已经被清空,老板身后缀着一条流光溢彩的七色狐尾,勾着娇媚的嗓音指了指楼上,“洞瑶魔尊在第七层。”
高塔的每层装饰都用了同一种色系,按着赤橙黄绿青蓝紫排列,到达第七层入目便一片紫色,深浅不一,苏译没心情评价这垃圾品味,看久了都觉得头晕。
面前隔着一道浅紫色薄纱幕布,上面缀着珍珠和流苏做装饰,苏译停下了步子,“出来吧,需要我放把火将这里烧了你再出来?”
“果真是你的地方,不知道心疼。”随着一声轻笑,面前的浅紫纱帘被撩了起来,流苏拂过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出声之人的整个身形也现了出来,身量极高,着一袭质地柔软轻薄的深紫宽袍,衣领开的长,隐隐约约露出白皙的胸膛,黛眉棕瞳,玉貌降唇。
苏译蹙紧了眉,“石英呢?”
洞瑶径直走到了旁边的一张软榻上斜靠着,姿态慵懒,“我之前来也不见你这般热情,怎么这次就这般快来迎接我,那孩子很重要?”
苏译沉声道:“我劝你在事情没有闹大之前,将人放了。”
洞瑶随手从果盘里摘了一颗葡萄,在指尖打转,“我若杀了他会怎么样?”
苏译道:“你若能杀得死他,我今日就当没有来过。”
“今日这么大阵仗你瞒得住吗?”
“瞒得住,只要你敢。”
洞瑶倏忽之间便笑了,“你就不好奇帝上和帝尊是什么关系?帝上亲自将帝尊迎进魔宫又是什么目的?我们一起问问那只灵妖,我有的是手段让他开口。”
苏译心下了然道:“一晚上了,你就没有问出什么?这事恐怕没你说的这么简单。”
洞瑶语气虽如常,但眸色却凛冽了几分,“苏译,你就不能委婉一点。”
“于子卿。”苏译低眸注视着洞瑶道:“我也告诫你,在我的地盘上,你最好收敛些,事情如果闹僵,没那么好收场。”
洞瑶将捏在指尖的葡萄重新放回果盘,起身走到了苏译身边,附耳压低了声音道:“我也好心提醒你,仙魔之战时,先魔帝与帝尊一起消失在了妄生秘境,至今二百余年,无极门都不敢认回去的人,帝上却亲自迎进了魔宫,你有想过那张皮囊之下,回来的到底是谁?如果帝位易主,新帝登基,我们这些人可还能继续活着,你居于魇都,首当其冲第一个就是你。”
苏译侧头躲过他身上过于浓重的脂粉味,“不劳你费心,有这闲心,不如多花些时间管管你手下那群疯狗。”
洞瑶眯了眯眼,“看来是我多嘴了。”
屋内中央显出了一团魔气,一名戴兜帽的魔卫跪地道:“两位魔尊,帝上传召。”话语一闭,魔气便瞬间消失不见。
洞瑶转身拍了拍衣袍,意味深长道:“帝上虽然言行温和,但若真把他当无害的绵羊,最后定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苏译接话道:“你既然有这认知,想来应该把人交出来了。”
洞瑶掀开纱帘,径直往里间走,苏译抬步跟上。石英便待在一间坠满紫色薄纱厚锦的屋子里,屋内的桌子上摆了许多吃食,石英一边啃着一只鸡腿,一边惴惴不安地看向门口。
木门一被推开,石英确认出了来人,甩手扔掉鸡腿,眨眼之间便扑进了苏译怀里,声音里已满是哭腔,“吓死我了,你怎么才来……”
苏译抚住他的背,将他抱稳,“知道吓?怎么还乱跑。”
石英委屈地控诉苏译身后站着的人,“我没有,他骗我说这里的东西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