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苏译认真帮白释梳着发,余光看见白释又拾起了那支木簪,道:“帝尊扔了吧,弟子重新给你换一支。”
白释不解道:“它还能用。”
苏译道:“当时情况特殊,本来便是弟子随手做的,粗制滥造的,不适合再让帝尊戴。”
白释道:“还好。”他是真心实意觉得还好,但苏译的眸色却有刹那的黯淡,他道:“弟子以为师祖回了无极门,像这种东西就不该还留在师祖身上。”
白释愣了愣,道:“我很喜欢,也觉得挺好的,便没有人敢给我扔了。”
苏译哑然道:“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白释温和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那些并不重要,我也不在意。”
苏译闷闷道:“师祖总是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不在意。”他嘴上赌气,手里的动作却并没有受丝毫影响,仔细的从妆奁里选了一支缠花银冠,给白释戴上。
白释将木簪收回了袖中,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和苏译,轻轻道:“或许会有一日,有一件事或物,我珍而重之,喜爱至极,无论如何也想得到,想留在身边。”
苏译手中动作凝滞,他期冀般问:“帝尊希望那样的事或物是什么呢?”
没有听到白释接着回答,却听到门外风清圆的声音,“干爹爹你醒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苏译回道:“等一下。”
少女在外面哦了一声,也不管苏译听不听得见自顾自道:“城欲哥哥说今天早上带我们去看花鼓百戏,清圆过来是想问,是让铁奕带我们过去,还是让城欲哥哥来府上接我们?”
白释接过苏译手里的梳子,道:“你先去忙。”
苏译迟疑了一下,转身出了屋。白释在镜前坐了会儿,苏译出去的时间要比他以为的长很多,他没有等到苏译再次回来,却等到了雁回春的传音,“帝尊,门主出关了,你现在在哪里?”
第51章 蘅芜
雁回春等在灵昙水榭外, 看见白释的身影从仙道上出现,拱手道:“帝尊,门主已在水榭内等候多时。”
白释轻嗯了一声, 抬步迈进了水榭院子,雁回春跟在他身后,长廊亭子的石桌旁侧坐着一位白衣男子, 微风将及地的衣袂吹得飘动, 他微低着头, 看不清面容, 只是沉默的近乎石塑。
白释在旁边站着看了一会儿,那人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有人过来,起身行礼, “弟子拜见帝尊。”
白释从容繁身上收回视线, 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出声道:“无需多礼,先坐。”
容繁依言坐下,却并不说话, 倒是白释先开了口,“听说你近两百年来一直闭关, 修为上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容繁平静无波道:“劳帝尊挂心, 并无碍, 一切顺利。”
白释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你若真遇到什么问题, 可来问我, 我能帮自会尽力帮你。”
容繁道:“谢帝尊, 弟子谨记。”
态度恭敬疏离, 挑不出任何错来, 却也让人无从下手,记忆里,容繁在他面前一直是这个样子,但这次见面,还是让白释觉得,似乎更加疏远沉默了。他并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姚真唯一收的弟子,他待容繁其实和待自己亲收的弟子并无差别。
白释缓了下道:“你既没有什么事要说,我倒是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处理。”
容繁抬眸看向了他,白释道:“妄生秘境的封印不稳,随时有破裂的可能,我想联和各仙门与魔界将封印再次加固。”
容繁的眸色微微顿了一下,思忖了许久道:“无极门自当听候帝尊的命令,魔界弟子也可以写信,只是其他仙门恐怕未必会配合。”
白释疑惑地问:“无极门若下令,其他门派现今已经不听了吗?”
容繁盯看着他的目光很平静,但却顿了很久,略垂了眸,道:“即使师父在时,仙门之内若遇要事,也是与各派相商之后再做决断,从未有无极门直接下令的先例。”
白释有些被噎到,“我清楚,我的意思是你还未曾与他们说此事,怎知其他各派未必会配合?”
容繁低眉道:“弟子不知,只是揣测。”
白释有一种有力无处去的感觉,“既如此,你与其他各派先商量一番,看态度如何,此事事关重大,他们不会辨不清其中利弊。”
容繁道:“帝尊如果觉得此事非行不可,弟子可以替帝尊邀请各派掌事,你亲自与其相商。”
白释哑然。
容繁继续道:“弟子许多年都没有再管理仙门事宜,资历名望皆有限,此事唯有帝尊亲自出面,方可事半功倍。”
白释试图更改,“容繁。”
容繁稳声接道:“帝尊如果连自己都觉得为难,让弟子来办,只会更加难看。”
白释微怔,似没有预料到容繁与他的态度蓦然间怎么能强硬到这般地步,他未及想好如何回应。长廊尽头,远远地还看不清面容,出现了一道绰约赤红的身影。
女子红裙华丽逶迤,随着脚下步子移动,裙摆如盛开的海棠,宫灯状长耳坠垂在颈侧,黛眉朱唇,容色倾城绝颜,恍一出现,整条长廊都跟着增色了几分。
雁回春最先反应过来,行礼道:“见过尊者。”
女子虚抬了一下手制止,到白释近前俯身,“不知帝尊回来,蘅芜拜见来迟,帝尊恕罪。”
白释的思绪被打乱,他转了下身让她免礼,“无碍。”
雁回春出言道:“听仙门中传,尊者失踪了,尊者这是刚回来?”
蘅芜顺势起身,道:“烦的很,找个没人的地方躲了会儿清闲,哪有什么失不失踪的谣传。”
雁回春不置可否般,抿唇倒是轻笑了一下,“尊者能烦什么?一消失可是消失了三十五年。”
蘅芜闻言往雁回春跟前走近一步,直白赤.裸地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毫不避讳道:“仙君这话说的,莫不是日日记念着本尊,掰着指头数了三十五年。”
雁回春皱眉往后退了一步,姿态依旧儒雅有礼,“不敢,只是确实不解。”
容繁低咳了一声,打断了雁回春与蘅芜之间的僵持,也顺便将她的视线吸引了过去,蘅芜略显惊讶道:“难得门主竟然会出关,你再不出来,我都快把你的样貌忘记了。”
容繁不咸不淡道:“忘便忘记了,容繁并没有什么理由需要尊者记得。”
蘅芜不赞同道:“话不能这般说,我一项喜欢美人,门主生了如此好的样貌,若是忘记了,岂不可惜?”
容繁掩在衣袖里的手指慢慢攥紧,他眸色极冷,似乎不是顾忌白释还坐在旁边,已经出杀招了。
容繁是什么脾气,什么玩笑不能开,白释多少是了解的,他连忙出声,“蘅芜,你此次来可还有其他事?”
蘅芜恢复严肃,敛了下衣袖,坐下道:“确实有事,关于仙门大会,每十年一届的仙门大会都是由我们玄玉宗举办,眼看年关将尽,新一届的仙门大会也快到了,蘅芜希望能邀请帝尊到场。一来,帝尊两百年不在,也可以借此见一见年轻一辈的弟子,二来,蘅芜希望借此,可以将新一代尊者选举出来,每代尊者的选举之前都是由帝君和帝尊主理,但自从帝君仙逝,帝尊消失后,此事一直搁置延期。”
容繁跟着接话道:“帝尊如果去仙门大会,可以在仙门大会上说封固秘境之事。”
蘅芜略微诧异,“封固什么秘境?”
容繁道:“妄生秘境。”
蘅芜眸色复杂地停顿了半刻,颔首道:“也可以,帝尊如果真有此意,此事玄玉宗可以安排。”
容繁摩挲着指节道:“如果封固秘境,我记得除了各个仙门的神器外,还需要魔界的四位魔尊纹令,既然决定协商,也可以顺道给魔界写份请帖,看他们愿不愿意派人来。”
蘅芜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容繁,努力咬了下牙忍住没有爆粗口,“邀请魔界?门主莫非是闭关太久,把脑子闭出毛病了?”
容繁神色不变地反问,“他们若真敢派人来,在仙门的地界上,尊者有什么好担心的?”
蘅芜被噎了一下,遂直接被气笑,“门主说得倒是轻巧,若真出现什么变故,责任是你负,还是玄玉宗来负?”
容繁抬眸问:“玄玉宗的罄钟难道是摆设?”
本来剑弩拔张的气氛,却因为这一句话的落地,令蘅芜突然冷静了下来,她余光扫过白释,回头继续道:“行,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不松口,便显得我们玄玉宗贪生怕死又窝囊废了。”
容繁将摩挲指节的手指松开,看向白释,询问道:“如此安排,帝尊意下如何?”
白释刚欲开口,一直安静未做声的雁回春却在这时突然出声道:“如此安排恐怕并不妥当,即使有罄钟,帝尊安危也很难保障。”
白释听出雁回春意有所指,罄钟乃上古神器,不仅可以成为最坚不可摧,无法可破的护门屏障也可以成为困锁一人的囚牢,他垂眸,敛住微暗的眸色道:“你们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