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
  须臾。
  五条悟撇撇嘴,不太甘心地跟着这只野干一起走出了房间。
  室内。
  夏油杰:“……”
  夏油杰:“…………”
  不要以为他刚才没听见那只野干说了什么!他用咒力强化了听力听得清清楚楚!
  化妆师:“注意表情,夏油大人。”
  *
  约莫两个多小时后,整个妆造才差不多将近完成,房间门打开一道缝隙,随即化妆师匆忙的身影“咚”地推开门冲了出来。
  “……应该是落在主殿上了,一开始我把所有东西都先放在那里来着——稍等啊,夏油大人!我快去快回!”
  “嗯。”
  “……”
  一直安安静静等在外面的五条悟这时不由自主地便把视线顺着打开的门扉钻了进去,一下便看见正半靠在梳妆台上,单臂扶在腰间,微微垂着头的夏油杰。
  他不着浓艳,只让一张脸保持霜天凌晨的冷白。眉本已浓,用松烟墨再略提锋,斜飞入鬓,像两柄收在鞘里的短剑。眼窝投下淡褐阴影,衬得眸子愈发深,一如海礁迎月,潮未起,已先噬人。鼻梁高而直,薄唇只点一层蜜釉,光线下偶尔泛出极浅的樱色。
  鸦墨似的长发已经盘起,髻高几重,以稻荷油拭得乌光如镜,又松散垂下两三绺水波纹。金箔细线穿发成“银河”一般,每隔两指嵌一颗粒珠,又以赤金细簪固定,簪首各镶一枚鸽血石,颤颤欲坠。
  身上滑顺的和服以黑金为骨,经纬间掺入极细金丝。大振袖无纹,只在外袖折线处暗织一条影云。带扬用雾金薄绸,系成低位结,结芯却故意抽松,垂下一掌长的空隙。袖口与下摆各留一道两指宽的金棕滚边,翻腕时才露一线温光。
  五条悟已然完全看得失神。
  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夏油杰忽然抬起头来,于是视线就这么正对上,浅淡的眼神一下变得和柔起来,似笑非笑地朝五条悟勾了勾唇角。
  “啊,现在可以看了。”
  “……”
  五条悟挠了挠头,缓慢地抬步走过去,握住门板又推开些许,走进了房间内。
  夏油杰目光不动,一直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走近身边,这才问道,“怎么样?”
  “杰,你……”
  “嗯?”夏油杰继续勾着嘴角。
  “你终于比我高了欸!”
  “……”夏油杰嘴角僵住。
  ——啊,作为花魁穿戴的木屐确实原本应该有20cm的夸张高度,但是鉴于夏油杰本人身高已经185cm,再加上20cm的话这位花魁只怕要变成个2米巨人了,于是妲己只得忍痛改为了10cm。
  于是,可喜可贺,踩上木屐后的身高终于赶上五条悟了。
  但是!现在是关注身高的时候么?!
  夏油杰瞬间眉头飞挑,神情冷下来,“哈,这就是你的所有感想么,武士大人?”
  被眼前的花魁美了一大跳的武士大人显然大脑有些些些许宕机,他顿了顿,忽而直视夏油杰的眼睛,也咧开嘴角轻轻笑了起来。只见他沉吟稍许,倏然手扶腰上刀柄,酷酷帅帅地抬起一点下巴,略微拖长了语调,装模作样吟道——
  “名張の山
  越えてけふこそ
  旅にせむ
  待つとし聞けば
  人まろびつつ
  (听说翻过名张山就能见到阁下,我一路连滚带爬冲来!)”
  夏油杰:“……”
  夏油杰:“…………”
  和歌?
  他对上五条悟笑吟吟的表情,颇有点哭笑不得,“喂、你这家伙真的很「封建」……”
  “哈?”武士大人当即不满地喵喵叫起来,“哪里有!”
  “哪里都有。什么家伙才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念起和歌啊……”夏油杰吐槽,“连咒术历史都完全不记得一点的人居然会背和歌呢,真稀奇。”
  五条悟撇撇嘴,“小时候老橘子们非要学的嘛,诗歌乐理什么的——就算不想听耳朵也被念起茧子了,就这么记住了咯。何况现在这个cosplay不是很适合念和歌么,根本就不封建!”
  夏油杰:“……”
  不,真的很「封建」。
  这句话他憋住了没有说,赶在五条悟继续咪呜咪呜大叫起来前,轻轻眯起眼睛笑起来,也似他一般略略拖长了调子念道——
  “わが背子が
  かく恋ふれこそ
  ぬばたまの
  夢に見えつつ
  寝ねらえずけれ
  (谁让你那么想我?害我整夜在乌黑发亮的梦里被你盯着,一分钟都没睡!)”
  “……”
  武士大人停止了抱怨,嘴角难以控制住地上扬。
  他抬腿走到夏油杰身边,同漂亮的花魁大人一起靠着梳妆台站着。肩膀抵着肩膀,互相谁也没有说话。
  须臾,两双不约而同朝身边斜斜偷看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噗。”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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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
  第67章 花魁大赛
  正在此时, 房门突然被“咚”地一下撞开,手里拿着一枚头饰的化妆师风风火火冲了进来,“来了来了来了——呃!”看着眼前两个距离很近还眉目含笑的人, 化妆师脚步一顿:好像、打断了什么气氛……她下意识又原路退回并“砰!”带上门。
  “……”
  但是——等等,现在时间很紧张啊!已经快要准备出发了,没时间再卿卿我我……不管了!
  她深吸一口气, 胳膊一顶门, 大义凛然地再次冲进去,“夏油大人——头饰找到了, 请让我再最后给您整理一下造型着装!”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 随后夏油杰才无语地问,“……你捂着眼睛干嘛?”
  化妆师:“我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场面!”
  夏油杰:“……”
  插上缺的一枚头饰, 最后再次整理好着装造型,终于,「花魁道中」也即将开始。
  至于武士大人自然是被一起驱赶到观望游行的观众队伍里去了。——嗯,臭着脸很不情愿地被花魁一巴掌赶走的。
  ……
  鼓声初动,长街两侧灯笼齐明,夜色被蒸腾出一片霞彩。
  注连绳上坠着的铃铛轻轻摇晃,绵延无际一般,沿着整条长街拉去, 分隔开中间的花魁队伍与两旁的围观鬼卒们。
  最前头,戴着不同纹样面具的已经化为人形的各只狐狸侍从们腾跃而出,手古舞铿锵——鼓点一响,它们肩上的彩球与金铃同时炸开节奏, 像把整条街的魂魄都震得离地三寸。随后,三味线清越切入,似细雪落火, 将热烈与幽艳缠成一股绳,把围观者的心脏往久远的吉原风情里牵扯而去。
  八名提灯小仆分列左右,朱红灯笼上夜樱图案被映照得灼灼——原本灯笼上该提墨花魁本人的名字,鉴于本次的花魁大人身份特殊,姑且用樱花代替。
  灯影摇碎,映出随后两列「秃」——顶着狐狸耳朵的少女们梳着岛田髻,一捧长烟管,一捧烟草匣,步履轻轻,唯恐惊动前面缓缓行来的那片锦绣云海。
  云海中央,花魁来了。
  乌墨发髻,霜白容妆,踩着「三枚歯」乌木屐,先以鞋尖在地毯上画出“外八文字”的弧线,再让后脚慢半拍地并拢……一步一顿,从容生姿。之前故意没有系紧的带扬留出一截,长及膝弯,随步幅荡起,似白鹤展翼,却在他踝边倏忽收刃,轻佻又克制。
  人群屏息。
  仿佛见冷光与素影交错,被锦绣簇拥其间的花魁大人如一柄收在鞘里的名刀,未出锋,已割开了所有人的呼吸。
  早就在化妆间被美了一大跳的武士大人,这时戴了顶灰扑扑的斗笠,跻身鬼卒、恶魔的潮浪中,果然又挪不开视线了。他一手扶着帽檐,目光像烫化了拉丝的棉花糖一样,幽幽地、甜甜地粘着花魁大人不放,六眼最大效率地捕捉着所有细节。
  ……啊,有些「封建」的东西保存下来也不错嘛。
  五条悟情不自禁地想着,耳旁倏然传来一阵超级快速的摁下快门的“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声音。他斜过眼神,看见一只举着相机正踩着围观鬼卒们肩膀,飞奔乱窜的胖猫。
  ——正是《三途川周刊》的记者小判。
  眼看对方快速奔跑的猫爪就要蹬上自己的斗笠,五条悟突然面无表情地反手对准猫肚肚一个弹指,“顺便”劈手夺下了猫爪中的相机。
  “喵嗷——!!!”
  小判一个“筋斗云”不知被弹飞跌到了哪个鬼卒的脑壳上,一边慌乱地抱着人家的脑袋,一边愤怒地大叫,“我的——我的相机!喵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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