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五条悟充耳不闻,拨弄着相机悠悠欣赏着猫记者的抓拍照片。
  哇哦,每一张都可以当壁纸的程度了。
  嗯……用哪张好呢?
  ……
  等到花魁大人这道刀光一般的气息缓冲下去,围观游行的潮涌这才开始不断发出“哇哇——”的惊叹声。
  而花魁的后面,六名「振袖新造」着浅樱色袷袍,袖口拖出三尺长缎,随步幅荡成粉霞,把整条街染成春雾。
  最后,四名「用心棒」高壮狐狸家伙,持朱漆长棍,棍首缀金穗,同样也是一步一顿,棍尾同时击地,发出沉沉的“咚”声,为花魁的“外八文字”钉上铁铸的鼓点。
  鼓、铃、棍、弦,四重节奏交错,灯、绣、金、粉,四层光华叠映,一路朝着众合地狱声声踏去。
  ……
  从阎魔厅这边一路簇拥花魁队伍而去的大部分都是日本地狱的众鬼卒们,其中偶尔可见那么两三个特意来欣赏“异狱风情”的恶魔——毕竟大多数恶魔们肯定还是要支持自己的花魁!
  待到终于行至众合地狱针山附近,两支风格迥然的花魁队伍这才相遇。
  西洋地狱这边,显然是仿照日本传统花魁道中组成的、夹杂维多利亚风格的队列。号角代替了三味线,嘹亮有力,中间的花魁更是热烈如朝晖。
  宽檐帽,盛浓妆,衬托着这位西洋花魁小姐的蓬勃血气。眉峰浓黑飞扬,唇点正红,唇角却故意留一抹未抿的釉光,看上去像刚喝完波特酒,还来不及擦,便欲朝人群抛一个湿漉漉的可爱飞吻。
  她右手执象牙折扇,扇面绘“蒸汽玫瑰”——齿轮与花瓣缠成心形,“唰”地展开。左手提镀金链网袋,袋口探出一束金橙蔷薇,走一步,花瓣即纷扬。头顶弯弯羊角的恶魔仆从们缀行在身后,拉长了腔调齐声喊:“make way for the golden rose!”
  花魁小姐仰头大笑起来。
  一冷冽一热烈的两支地狱花魁游行长龙就此在幽暗邃目的针山下汇聚,号声与铃声鸣荡,继续绕行众合地狱一周半前往终点的「花割烹狐御前」。
  *
  华美古式的楼阁建筑门前。
  没有购票的观众们今日的观赏项目就只能止步于此,眼巴巴看着声势浩大的花魁队伍逐次走进去了——后面的「花魁宴饮」乃是付费vip环节。
  待花魁队伍全部进入后,很快,门前又排起了长长的检票队伍。
  五条悟从容自若地拿出了自己的——噔噔!——豪华黑金内场第一排vvvvvvvip门票!
  然后从容自若地踏了进去。
  里面的布置乍一看有点像音乐厅,两层楼阁,顶上屋瓦特意开了一个精致的天窗,任月光流进其间。二层楼上甚至还有一些小包间,为了便于观众欣赏花魁,包间内还贴心地配有小巧的手持短筒望远镜。
  中央的舞台呈一个超大圆形,略微下沉的设计,内场的座位则是贴近舞台的一个大环形。而最前排的一环,每两个座位软垫还配有一张矮矮的小几,已然摆放着点心茶品。
  五条悟目光一扫,在自己的位置上随意地盘膝坐下。他微微躬身,凑近矮几上的点心盘子轻轻嗅闻几下。
  毛豆生奶油……?
  果断拈起一个大福团子“嗷呜”一口塞进嘴里,嘴巴鼓鼓的还没咀嚼,身旁忽然投下一道阴影。五条悟斜着眼睛一看——来人正是一身黑红和服的地狱第一辅佐官大人,鬼灯。
  “五条君。”
  鬼灯率先颔首打了个招呼,随后端正地跪坐在五条悟身边的软垫上。
  “……啊。”五条悟一边嚼嚼嚼着嘴巴里的大福,一边托着下巴看他一眼,“你又没有互动表演,干嘛也买这么前排的票?”
  鬼灯淡淡道,“众合地狱属于我管辖之处,比赛的层层手续批准也从我这里经过,姑且可以说是主办方。——‘拿’一张门票前来参观,检验活动成果也很正常吧。”说着,他似乎不经意地露出一点疑问的眼神看向五条悟,“五条君今天好像是作为互动表演嘉宾来的吧,难道还是自己买票的么?”
  ——【啊拉,五条先生,我特意为您留了一张豪华黑金内场第一排vvvvvvvip门票,只要非常优惠的价格就可以近距离观赏夏油大人的风姿以及便利地互动哦。】
  五条悟:“……”
  五条悟:“…………”
  呵,那只黑心狐狸。
  所有观众全部进场后,高大的雕纹木制门扉随之关上,两个狐狸仆从继续守在门口。
  毕竟西洋地狱远道而来,为显地主之谊,宴饮表演自然是请她们先行。
  顶着羊角的一位恶魔仆从伏低了身子绕着场边快速走动,把一捧一捧纷扬的黑色玫瑰花瓣零散错落地洒向舞台上。
  柔和的月光落在这些花瓣的脸上,随即,美丽的西洋花魁小姐登场。
  她身着一袭象牙白天鹅绒长裙,裙摆层叠如云,外层覆以轻薄的金纱,纱上绣有极淡的银丝藤蔓与微型珍珠,步履轻移时,仿佛月光在裙上流淌。
  刚才那朵热烈的维多利亚玫瑰,此刻已然换了一种风情。
  她一手持琴,一手执弓,琴身是深栗色的老木料,光泽温润。小提琴安静地倚在她的肩窝,音符随着她轻轻抬起的弓弦绽放,同时,她踏着极轻的步伐,在花海中缓缓前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每一步都带起一阵花瓣飞扬。
  正当这种温婉的曲调和轻盈的小舞步令观众们纷纷微眯起眼睛沉浸时,小提琴弦上突然滑出一个挑逗的颤音。
  所有人不由得一愣:嗯——?
  舞台外圈的地灯倏然亮起,这才看清那里不知何时围站着一圈矮矮小小、还都拿着小提琴的小山羊恶魔们,它们毫不停顿地接续上这个挑逗的颤音,提琴音霎时明亮而又热烈起来。
  花魁小姐打了个响指,手里的提琴与弓弦就此化作红色的玫瑰花瓣“嘭”地散落飘零,包围住她。待花瓣消失时,她身上典致的丝绒长裙居然已经幻化为了贴身的玫瑰色舞裙。
  经典探戈舞曲,《一步之遥》响起。
  她抬起美目一笑——笑意里又变回了那朵热切的维多利亚玫瑰。
  音乐换小节,她忽然旋身,裙裾甩出一朵暗红火光,绕着舞台穿行,并不断在舞姿间伸出手臂作势要邀请台下的观众共舞。
  靠近的几个日本地狱的男性狱卒忍不住在花魁小姐挑逗的目光下脸红红着就想答应,随后立刻感应到附近——来自鬼灯大人阴森森的警告视线。
  男狱卒们:“……”
  qaq!!
  几个连续的舞步后,花魁小姐最终在内场某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性恶魔面前半步停住,像一位绅士一样伸出手,带着打趣的语调,“may i ?”
  显然,这位风度翩翩的恶魔先生就是对方的花魁表演准备好的舞伴——除了表演队伍之外观众们当然都不知情,于是不禁都“哦哦——!”“上吧上吧!”“快去……”地笑着起哄。
  男性恶魔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随后在观众们友好的起哄声中迈上舞台,从有些“拘谨”一步步与花魁小姐“熟稔”地贴身热舞起来。她牵引他,又似被他追逐。每一次踢腿,鞋尖擦出锋利火花;每一次锁步,膝盖内侧紧贴,隔着薄布交换体温。
  音乐收束,小提琴划下最后一记重音,两人也以一个紧紧相贴的姿势结束舞蹈。
  掌声雷鸣,恶魔先生退回了自己原本台下的位置,花魁小姐也扬着自己的裙摆在大笑中退场。
  ……
  二层小包间。
  妲己与莉莉丝同时放下手里小巧的短筒望远镜。
  “嗯,和我预想得一样,完成得很不错。”莉莉丝优雅地一笑,侧头看向妲己,“接下来就期待你们的表演了。”
  妲己探出一点身子,眼角瞄着下面某个戴着斗笠一直吃点心的家伙,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啊拉,我们这个嘛——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莉莉丝不禁掩唇乐呵呵地笑起来。
  明亮的地灯暗下去,舞台上慢慢现出另一个颀长的身影。夏油杰还是此前那副霜白清淡的妆容,繁复的大振袖,黑金鎏光的和服,只把发髻放了下来。
  发不堆云,不插梳,及腰的黑缎用一条墨蓝织银的「兵儿带」低低束在颈后,带尾留两尺,随步幅拍击后背,“啪”一声,像刀背拍鞘,节奏轻慢,却听得人心里发紧。额前碎发留出一缕,风过时掠过眉锋,添一分慵懒,几分挑衅。
  他独臂拎着一块软垫、一把三味线、一方象牙拨。手指稍微一松,软垫不偏不倚地整齐落在舞台正中。
  夏油杰自然地跪坐在软垫之上,倏忽间,莹莹的水流蓦地从软垫之下淌开,仿佛自有生命一般汩汩四散,须臾间便盈满整个圆形的下沉舞台里,并且绝不朝外溢出分毫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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