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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杜灵犀告诉我,这台钢琴是去年段培俊送给叶丹青的生日礼物,不过因为叶丹青住酒店,它就一直放在船上。除了叶丹青外,段培俊不让任何人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找人来调琴,邀请叶丹青演奏。
  我问她,这条船是不是为了叶丹青买的?她思考了一下,审慎地回答,算是吧。
  叶丹青回国那年,段培俊买下这艘船,并宣布每年叶丹青生日,他都会在船上为她举办盛大的生日宴会,邀请各路名流。段公子痴情的名号也是在那时打响的。
  我无意识地点着头,心想有钱人真是奢侈,一条船说买就买,求爱方式有够浮夸,就是不知道叶丹青吃不吃这套。
  客人到齐后,剧场的灯一排排暗下去,舞台成为唯一光源。叶丹青搭着段培俊的手从后台走出来,台下响起一片如潮的掌声。
  我感到船身在风浪中晃了晃,宛如一只摇篮。
  她站在舞台中央,对大家微微欠身鞠躬,之后坐到琴凳上。在钢琴的衬托下,她变成一只高傲的黑天鹅,琴键上的双手是她欲振的翅膀。
  叶丹青没告诉过我她会弹钢琴,她告诉我的事情很少,我是在慢慢接触她后才发现,她会的东西很多。可她为什么还是不快乐呢?她坐在钢琴前时,我忽然感到她有点悲伤。
  开始弹奏前,叶丹青冲着光的方向抬起头,冷色的光像点燃的引线,顺着她的侧脸、脖颈一路滑下去,将她笼罩。
  这样肃穆、哀伤的场景只适合上演两种剧情,要么,天鹅冲破船的束缚,飞向无边无际的天空,要么,天鹅之死。
  第37章
  音乐会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由叶丹青的三首独奏、段培俊的五首独奏,以及他们的两首合奏组成。叶丹青当然没有飞走,也没有死去,她安安稳稳地弹完,和段培俊一同谢幕。
  为了应景,今天都是欢快的曲子,叶丹青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芭蕾。最后几首大家甚至一起跟着节奏打拍,好像马上就会来一段劲歌热舞。
  音乐会之后是晚宴,大家又闹哄哄地回到宴会厅。我依旧夹在人群中,却不期有人拍了拍我。我回过头去,一个预料之外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古楠。
  我们站在墙边,等人都从面前过去后,他才问我:你是丹青的朋友?
  是。我惜字如金。
  什么类型的朋友?合作伙伴、同事、客户还是
  都不是。我心里觉得好笑,难道叶丹青就不能有除工作关系外的朋友吗?
  可古楠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不罢休地问:那你是做什么的?
  无业。我说。
  他鼻子喷气,说:哦,我妹也没工作,每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不过也很正常,年轻人嘛。
  我没说话。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我说没有。
  他咂了一下嘴,不耐烦地问:那你和丹青是怎么认识的?
  通过杜灵犀。
  杜灵犀他攒眉点头,那怎么没听我妹说过?她和杜灵犀是好朋友。
  我心想,你算老几啊什么都要和你说?但嘴上还是保持着风度,说:你到底想问什么?
  他一怔,说: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你是谁,我希望丹青身边不会出现一些不太好的人,毕竟她在国内人生地不熟,我也不知道你接近她有什么目的
  原来他这是拐弯抹角骂我呢。不过话说回来,叶丹青见我第一面就说我奇奇怪怪,古楠又说我不像好人,他们在这点上倒是取得了惊人的一致。
  我对古楠说:她三十岁,不是三岁。
  古楠大言不惭,说:这是我作为朋友的义务。
  你没把她当朋友。我冷冷地看着他,你只把她当成你的囊中之物。
  他变脸色时,和古灵莫名相像,我甚至能想象出他们一家被人骂时都是同样的表情。
  在他开口前,我又堵住他:在询问别人是谁之前,最好先作自我介绍,这是基本礼仪。
  没等他缓过神来我就走了。宴会厅已经被打造成酒会的会场,成摞的高脚杯盛满冒泡的香槟,闪动憧憧人影。桌上是晚宴的前菜,冠以西班牙某城市名称的薄片火腿,和刚出炉的香喷喷的面包。
  大家端着酒杯轻松聊天,话题早就从叶丹青生日跑到了生意经上。我坐在不知道谁的身边,像探听商业机密似的听着他们说起某公司的股票、某集团的人事调动。
  还真有几个人对我很好奇,问我是做什么的、父母是谁、家住哪里。我像叶丹青教的那样,说不方便相告,他们也知趣地不再询问,但眼神似乎在说,那个小姑娘背后的人深不可测。
  古楠在我后面进来,他伸了两根指头,装模作样掂起一杯酒,趾高气扬地从我面前经过,一屁股坐在叶丹青身边。
  叶丹青被他吓了一跳,看到来人是他,她流露出几许失望,敷衍了几句,就四下张望起来。古楠往我的方向指了指,她看过来,与我对视。她身边还有一个空位,段培俊不知去哪里了。
  冷盘撤下后,宴会厅里的灯光暗了几度,有人叫道蛋糕来了。只见段培俊推着一个七层蛋糕从门口走进来,最上层的蛋糕插着几只昏暗的蜡烛,焰心由于惯性不停跳跃,投出斑驳的影子。
  叶丹青起身,火光照着她的脸庞。人们围在她身边,为她唱起生日歌。她笑出幸福的样子,仿佛吹过蜡烛就会笑着说,今天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在雷动的掌声和歌声中,我的声音那么微不足道,没有人听见。
  我说,叶老师,你真的快乐吗?
  她闭上眼睛许愿。我旁边的人猜,她会许愿今年赚多少钱。另一个人说,不对,她会许愿找到一个有钱又爱她的老公。
  我不愿猜,只希望她许一个自私的愿望。
  蛋糕被切得支离破碎,送到每个人面前。我浅尝了一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蛋糕,奶油甜而不腻,蛋糕胚也很香。
  等我吃完,服务生又送来一小块,说是叶总吩咐给我的。我朝她望去,她正有说有笑,没发觉我的注视。
  吃掉这一块,服务生又端来牛排和其他菜。在别人都忙于谈话时,我将食物一扫而空,甚至还多要了一听汽水。
  等到大家稀稀拉拉吃完,已经是一小时以后了。天真如我,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我终于可以和叶丹青独处,可没想到今日的重头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几个服务生撤走所有餐盘,端来点心和茶水。段培俊牵着叶丹青的手走出来,示意乐队换曲子。
  紧接着,年轻俊朗的男士低头吻了美丽优雅的女士的手背,他们互相靠近,抱在一起跳舞。以此为契机,男男女女纷纷踏入舞池,成双成对、翩翩起舞。
  眼前人影交错,叶丹青旋转在屋子中央,她的眼里只有段培俊一个人,不然她就会发现,我是那么难过。我的心又酸又涩,如同一颗没有成熟的、干瘪的枣。
  穿过人群,我走出宴会厅,手里捏着一只被碾成碎屑的饼干,它像粗砂粒一般摩擦我的掌心。我洗去它们,然后跑上甲板受海风吹。
  甲板上依然能听到宴会厅的音乐声。船在海上平稳地航行,四周不见其他船只,也不见任何一条光亮。我们漂浮在无人之境,纵情狂欢。
  我趴在扶手上,栏杆的缝隙很大,稍有不注意就会掉下去。海风从下面吹来,漆黑的海水犹如黑洞,船上的灯光也难以穿透,我像被关在一只黑暗的盒子里。
  鼻子酸得像塞了两颗话梅,眼睛胀胀的。只是,我有什么立场难过呢?
  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的,但只空了几秒钟,下一首乐曲就毫不客气地开始了。而我同样不清楚,它是否和高跟鞋的声音是同时出现的。
  怎么跑出来了?叶丹青问我。
  我别过头去,语气生硬地说:里面太热,出来吹吹风。
  她慢慢走过来,伸手想拍我的肩膀。可在她手指碰到我的一瞬间,我肩膀下意识地一扭甩开了她。她呆了两秒,柔声说:你还好吗?
  我没说话,呼吸变得很急,鼻子愈来愈酸。看我沉默,她只好说:吹完风早些休息,别回去太晚,小心着凉。
  说完她就要走,我来不及想,就去拉她的手。她猜到了似的扭头对我笑,却没控制住其中的苦涩和歉意。
  我松开她,继续趴在扶手上。她没有走,也趴在扶手上。海风迎面吹拂,将我的发梢吹到她手里。
  我问:你这么闲,出来找我?
  她软趴趴地笑了一声,说:是啊,终于闲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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