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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阿茹娜奶奶?我看着仍旧坐在床边的那个人,一张口声音有些沙哑。她没说话,只冲我笑。我懵住了,她不是阿茹娜奶奶,她有一双带蒙古褶的眼睛。
  姥姥?
  作者有话说:
  小方子的崩溃
  第102章
  外婆低下头看我,对我微笑,那双眼睛眯成一条缝。
  姥姥,你来看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扑过去,却抱了个空。她已经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
  她不说话,理了理衣摆就往门口走。我赶紧爬起来套上羽绒服,一脚蹬进靴子里。
  夜里很冷,一推开门猎猎寒风便吹进骨头缝。我倒吸几口气,裹紧衣服小跑跟上。外婆正解缰绳,我站在她旁边跺脚问:姥姥你要去哪?回额吉村吗?
  白雾飘散,她还是不说话,只是对我笑。马温顺地拱她的脸,随她向山脚下走。
  雪地像乌泥潭似的拖着我的脚,我艰难开路,在她身后说: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气我没回来看你?
  外婆的脚步缓了缓,她在雪里走得那样自如。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叛逆过头了?我心里憋屈,凭什么她也不理我?真气人!你跟他们一样,都觉得我还没长大,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是不是?
  就你们最懂!没有你们不知道的事,你们最了不起!
  我是对不起你,可凭什么就许你生我的气,不许我生你的气?
  我嘟嘟囔囔跟在她身后,雪像皮革那样响。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跟叶丹青一样,你们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什么事情都能自己承担!
  说了这么多,外婆还没有停的意思。我气得大叫,胡踢了一通,雪都踢散。她终于不动了,轻轻转过身来,身影几乎隐没在山峦的黑影中。
  空气冷得嘶嘶鸣叫,我缩在羽绒服的帽子里看她。她很年轻,脸上连皱纹都没有。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要去哪?她的样子叫我回忆起童年快乐的生活,我哽咽着,手背擦去眼泪,姥姥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不置可否,拉着缰绳的手愉快地甩了甩。我边哭边问:姥姥,你说,我做的是对的吗?你告诉我,我该不该这么做?
  她照旧不答,容我自己去想。我向她走去,祈求:姥姥你要去哪?你带我一起去吧,我想和你一起。我真的很想你,我再也不怪你了,你回来吧,你回来吧!
  她咧开嘴,终于开口:我要去骑马了。
  说罢,她跨上高头大马,缰绳一扬,那马就大步流星地在雪中飞踏,对人间再无留恋。
  我慌忙追随她的身影跑,一边大叫。没跑几步便滚在雪里,身上心里一片寒冷,眼睁睁看她消失在山里。
  我身后照来一束手电筒的亮光,柴爷爷和柴荣叔叔赶了过来,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拖回去。哭声幽幽回荡,群山的黑影逐渐变矮变远,沉静的夜空从后面露了出来。
  我又被塞进被子,阿茹娜奶奶抱着我,她身上传来牛奶的香味。我哭着说:我看到姥姥了,我真的看到她了!
  她拍着我的头,说:你想她了。我也想她,我们都很想她。
  阿茹娜奶奶用粗糙的手指抚摸我的脸颊,轻声唱起《梦中的额吉》。
  小时候爸妈忙生意把我放在外婆家,我想妈妈想得睡不着,外婆就唱这首歌哄我入睡。后来我妈终于把我接走,可回到家我却又想起外婆,想听她唱歌、给我讲故事,于是又哭着闹着找外婆。
  现在的我和那时一模一样,只想回到最熟悉的人身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朋友。
  我在阿茹娜奶奶的歌声中平静下来,抬头意外地发现,她眼角湿漉漉的。我们心有灵犀地笑起来,我就缩在她腿上睡着了。
  第二天,天空彻底放晴,连云都没有了。几天几夜的大雪把所有房子和路都埋了个实在,柴爷爷在门口铲雪,昨夜被外婆牵走的那匹马还乖乖地站着吃草。
  外婆要去骑马了。
  我释怀地笑起来,心中的阴霾也如云雾一般被一扫而空,早上一口气吃了三个大馒头。
  手机电池自救成功,充满电后,我发现叶丹青发来了一条消息:阿柠,如果你真的决定去松台,一定要告诉我。
  告诉她又能怎样,她会跟我一起去吗?无论她是否支持,我都下定了决心。
  我在赛罕村又待了四五天,阿茹娜奶奶天天给我炖肉、烤肉,还有奶皮子奶豆腐。我走时,她又给我装了一大包,沉甸甸地拴在马鞍上。
  柴爷爷先送我去吉日的马场,他们冬天也要照料马匹,有时会进城,所以能走车,我叫霍展旗开了车在那等我。
  他见我像见鬼,说你脸怎么了?像猴屁股。我说冻伤了,不过不碍事,涂涂药膏就好了。
  和柴爷爷一样,他也问我为什么跑这来。我直截了当:心情不好,想开车到处跑跑,结果在雪地里抛锚了。
  他递给我一个你疯了的眼神,我毫无惧色,因为马上我就会说出让他疯了的话。
  我准备去松台找王芙蓉。
  他咯吱咯吱地咬牙,又开进服务区。
  卓兰你
  我没疯。我送上一个难得清醒的微笑。
  你
  我对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你知道当年来额吉村杀人盗墓的是谁吗?
  霍展旗愕然,问:谁?
  古峰。
  古峰?
  盛和集团的老总,古峰。再告诉你一件事,我见过他了。
  霍展旗难以置信。谁不是呢。
  叶丹青请我去船上参加音乐会,古峰也在。他特意把我叫到甲板上问话,你知道我见到他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我很害怕。我淡然地说出这四个字,好像它们只是海面上的浮沫,他本人就够让人畏惧了,而且他还有保镖。
  他问你什么了?
  他没有问姥姥的事,但那也足够有威慑力。
  这些话像没熟的糯米,让霍展旗消化不良。
  我接着说:我很清楚我没法对他做什么,甚至这件事说出去根本不会有人信。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查什么王芙蓉?
  因为我想知道真相,想知道这些事都是怎么发生的。
  我用从未有过的坚定眼神看着他,他显然被震动了一下,眼尾快速地抽搐。
  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但我想知道。
  就因为这个?他无法接受轻飘飘的理由。
  难道你觉得我会说,是为了姥姥?还是说行正义之举?
  霍展旗语塞。
  就算我这么说,你也一定会从别的角度反驳我。比如又把姥姥搬出来,说她不想让我管这件事。但现在我想通了,我不是为了姥姥,虽然一开始确实想知道她被撞的原因。可事情发展到现在,我就是为了我自己,是我自己的意志。所以别再说她了,就像你说的,她已经去世了,她的想法跟我无关。
  车内安静了一会,两辆卡车从我们车前呼噜噜跑过。
  我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去?霍展旗叹气。
  那你当初为什么非要去当兵,拦都拦不住?
  因为年少无知。
  人可不是年少才无知,面对未知,什么时候都无知,就看你有没有求知欲。
  你必须要去?
  必须。
  有危险怎么办?
  我会小心的,只是调查,又不是送死,查不到就回来,绝不主动招惹是非。
  你肯定王芙蓉就在松台?
  没有,猜的。
  霍展旗开窗抽了根烟,冷风钻进来,我哆嗦了一下,他扔掉烟头,关好车窗,扭头对我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等冻伤好了。三五天吧。
  他不成节奏地拍着方向盘,说:我跟你去吧。
  真的?你乐意?
  我还是不放心,就只能奉陪了。
  我笑着给了他一拳:还是你够意思!
  但是我们有言在先,他让我别得意,一旦情况不对必须马上撤退。还有,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们的身份,以及调查的原因。
  我三指对天,在胸口画十字: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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