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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先试试看吧。时亭将写好的一叠密函交给严桐,务必将这些密函交到各路守军将领手中,以便之后配合行动,还有,迎战梁季的时候不能败得太刻意,甚至要先猛地重击,打他个措手不及,之后再循循善诱,请君入瓮。
  严桐领命,动身出发,北辰端着药从外面进来。
  时亭闻到那股浓重的药味,眉头不自主地皱起,但毫不犹豫地抬手去拿。
  北辰不肯松手,拿药碗的手因用力而指节泛白,但最后架不住时亭猛地一躲,瞬间手空。
  西戎那边来消息了。
  北辰道,乌衡回去后,如公子所料不再隐藏实力,先是用少得可怜的人马大败叛乱的花仄氏,也就是乌木珠的背后的实际支持者,然后直接逼宫王廷,让乌木珠禅位。
  时亭靠到软枕上,默默等待药效发作,脑海中浮现出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道:他想做的何止是西戎的王。
  北辰却摇头:不,乌木珠禅位给了大王子乌宸。
  时亭有些意外,但很快又觉得情理之中:患难与共的兄弟,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
  北辰看着越发瘦削的时亭,单薄得像是一张薄薄的纸,忍不住道:对他来说,与旁人不同何止是王兄,如果公子愿意,他或许会是唯一能让你善终的人。
  不要说这种话。时亭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是阿柳不假,为我做过很多不假,但只要他还是西戎的二王子,只要他还有入主中原的野心,我和他就只能是敌人,将希望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上,这是一件很危险很愚蠢的事情。而且,我能死在守护大楚的路途上,这是我乐见其成的事,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不得善终,相反,这让我死得其所。
  北辰欲言又止,最后哽咽着什么都没说,只能沉默地将药碗收了,给时亭倒了杯热茶。
  下次茶叶放多点。药效上来,时亭打了个哈欠,对北辰道,你这茶泡得没味儿,太淡了。
  北辰拿茶壶的手一顿,眼底闪过一抹悲凉
  为了让时亭的舌头尝到味儿,他已经放了足足半壶茶叶。
  十月初九,西戎王廷在连下半月阴雨后终于转晴,乌木珠万般不肯写就的禅位诏书也正式颁布。
  五日后,禅位和登基一同在王宫举行,群臣拜贺,各怀心思。
  但他们都知道,西戎的天已经彻底变了,乌木珠的时代彻底成为过去。
  乌衡一身赤色官服,巍然立在乌宸身侧,看着乌木珠将西戎王金印交出时的万般不甘,刻意在交接仪式完成,趁乌木珠不备伸脚,将其扳倒,连身旁的内侍都没来得及反应。
  就这样,曾经好歹是一方枭雄的乌木珠摔在了通向王位的台阶上,滑稽而狼狈,任谁都没想到。
  在众人看热闹般的审视中,乌木珠目眦尽裂地看了眼乌衡,好似下一刻要将其吃肉饮血。
  乌衡若无其事地回头,将乌宸稳稳抚上王位。
  紧接着,群臣高呼拜贺信的西戎王,乌衡睥了眼满殿官员,仰起头,将目光越过他们望向东面天际,眼底满是遮不住的想念。
  翌日,乌宸便将西戎全部兵权交给乌衡,而乌衡早已在平定国内叛乱后,肃清了王廷里乌木珠的人,做好了随时出兵他国的准备。
  所以,仅仅五日,乌衡便带着二十万开启了横扫西南的征战。目的只有一个,收复西戎失去的疆土,告诉天下谁才是西南的老大。
  与此同时,时亭已经和西大营碰上面,交手了几回。
  在这几回里,大多数时候时亭都是意识模糊的,浑身的药味儿隔着好几个营帐都能闻到。
  但有他运筹帷幄的部署在前,严桐和北辰说一不二的执行在后,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推进,偶有其他情况,比如粮道因暴雨天无法使用,士兵中突发疫病等,北辰作战经验足,都能处理得很好。
  半月后,西大营败多胜少,将领们齐齐喊退,唯有梁季坚持进攻
  他发现,时亭虽然计谋远在他之上,但到底身体有恙,精力有限,很难全身心投入战场,所以作战多是他们进攻,然后时亭防守,且每次防守的力量都在减弱。
  可见,时亭并非坚不可摧,他在变弱!
  所以他必须坚持住,只有坚持住,他才能等到时亭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进而名扬天下,问鼎中原!
  七日后,在北辰带领都护府守军反击西大营,并有望将西大营大挫的时候,北辰却突然撤兵了。
  此事颇具蹊跷,西大营的将领们纷纷劝说梁季静观其变,但梁季坚持认为,时亭绝对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他的队伍很快就要溃散,此刻必须穷追猛打。
  两方僵持下,最后站出来解围的竟是丁承义,而且支持的还是梁季。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两突然冰释前嫌,情比金坚,而是因为丁承义想做一次交易,用自已的支持换取先锋官的位置。
  他和梁季一样,坚信时亭中毒已深,命不久矣,此时出手是最好的时机,他太需要这场战役来证明自己,扩大势力了。
  梁季没有过多犹豫,很快答应了丁承义的这次交易。
  同时,他开始暗地里筹备部署私兵,打算等丁承义这个先锋给时亭军队重创后,立即坐收渔利,抢占功劳,如果时机允许,能顺手解决丁承义再好不过。
  丁承义自然早有防备,在梁季身侧安插了好几个细作,一旦梁季动手,他不仅要躲过一劫,更要反击,最好抓到证据讲梁季这个伪君子拉下水。
  三天后,丁承义作为先锋,带着自己派系的将领对时亭驻地打起猛攻。
  首战告捷。
  次战告捷。
  之后的战役更是长驱直入。
  丁承义坚信,他马上就要打败时亭,一雪前耻。
  只可惜,父亲已经死了,不然就会发现,他那所谓的大哥心里只有时亭,根本不足以成事,只有自己才能成就霸业!
  但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他打算夜袭时亭的中军帐,迎来最后胜利时,他身后的心腹将领突然拔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至死,他的眼睛都没有闭上,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心腹将领。
  之后,梁季的人马赶到,双方一场混战。天亮时,丁承义的人马全部被杀,梁季彻底掌握西大营。
  北辰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中军帐,时亭刚喝完早上的药,正翻看朝中密函,严桐在旁边负责整理机密文要。
  丁承义那狗东西终于死了。北辰心花怒放的同时感慨,说起来,他那心腹将领好歹跟随丁道华征战十年,到头来为了自己利益,对旧主子没有一丝手软和犹豫,说杀就杀,甚至当场割了脑袋送给梁季表忠和邀功。
  严桐笑道:他确实在表忠,但可不是跟梁季。
  北辰愣了下,然后迅速从这句话里品出真相:所以,那个将领既不是丁家的人,也不是梁季的人,而是我们的人?
  时亭道:准确的说,是先帝的人,当时由老师亲自负责安插在西大营,就是为了防止如今的局面。只可惜,他明面是丁家势力,所以梁季此前一直不肯重用他,他无法接触西大营的核心。
  但如今就不同了。严桐顺着话头道,他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梁季不管是否真心接纳他,也必须善待他,重用他,才能得到丁家剩余的力量。
  听了这番话,北辰已经了然前因后果,同时也品出了时亭的另一番用意
  当年温暮华在北境兵变中勾结北狄,背刺镇北军,才导致了最后的惨剧。如今,丁承义也体会到了背刺的滋味,可谓以牙还牙。
  他深知,公子很少再提当年旧事,但没有一刻是忘记的。
  中军帐外,狂风骤起,吹得沙尘滚滚,亦如当年的北境。
  缥缈间,马蹄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急速逼近。
  是梁季带着西大营到了。
  时亭抬手示意,严桐和北辰会意,领命出了军账,分开行动。
  一刻钟后,双方交手。
  严桐按照计划行事,故意节节败退,西大营的人紧追不舍,死咬不放,先是把严桐阻隔住,然后直接杀到中军帐外。
  牛革的账门被风吹起,靠坐在太师椅上的时亭抬眼,和外面策马持刀的梁季四目相对,一个病态憔悴,却目光冷冽犀利,一个刚劲乔健,满眼膨胀着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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