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但他脚步未停,牟足了劲向楼梯间冲去。
种种蛛丝马迹不必言说。但与此同时,杨知澄心中猛然冒出了一种强烈的直觉——
那不是宋观南!
他笃定地想。
隐没在黑暗中的楼梯间迅速逼近。杨知澄这才看清,被水气泡得浮肿斑驳的墙壁上,留着一个用红漆涂画的巨大数字。
‘3’!
这是什么?
3楼?
杨知澄怔了怔。
“杨知澄!”
这时,冰冷的声音突然贴着他的耳畔响起。
熟悉的声音,但杨知澄却浑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在霉味和水气之中,他一点点地,僵硬地回过头。
他看到了宋观南冷漠的脸。
那样冷漠诡异的脸,几乎让杨知澄的血液都被冻结。而在瞬息之间,宋观南的面庞之上,流露出一丝怪异麻木的笑容。
“时间到了,该上路了。”
“该上路了。”
“该上路了……”
冰冷的、带着水腥味的气息拂过侧脸,杨知澄瞳孔紧缩!
滴答。
滴答。
滴答。
杨知澄身体猛地一晃。下一刻映入眼帘的,是狰狞生锈的机器,四处缺漏的砖墙,以及地面上的一层水迹。
……这是?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剁骨刀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而一身黑袍的宋观南站在不远处,端详着那布满红棕色铁锈的巨大机器。
他……他们……
杨知澄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又回来了。
墙缝外的月光黯淡了些,而地上那层浅浅的水反射出一片细碎的光。杨知澄仔细分辨了一下,发现这层水迹似乎比来时更深了。
“你看到灰雾了吗?”
这时,宋观南回过头,问。
熟悉的问题,熟悉的表情,也是熟悉的脸。
杨知澄看着他,回答:“没有,你呢?”
“没有。”宋观南回答。
他偏过头,说了句:“走。”
杨知澄紧紧攥着剁骨刀,跟在宋观南身后。宋观南推开门,入目的便是那件泡着水的红色新郎喜服。
地上的水迹又深了几分,几乎将整个鞋底都泡进水中。
滴答,滴答……
绵绵不断地水声中,杨知澄盯着那件下垂的喜服,忽然觉得,那淅淅沥沥落下来的水,都清楚地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血色。
他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下砖缝外的夜空,只觉得月光变得更加黯淡了。
“你看见什么了?”宋观南突然问道。
杨知澄抬起头,对上宋观南略显苍白的面庞,而后平静地摇了摇头。
“没有。”
“如果感觉有任何异样,一定要告诉我,”宋观南盯着他,强调道,“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了。”杨知澄十分不走心地应了句。
他们再次绕过那悬挂在房梁下的喜服。在离开时,杨知澄回过头,发现在他们接连路过的两扇门前,竟然是一个封闭的房间。
房间除了他们离开的门外,没有任何出入口。而他醒来时站立的墙面上,蔓延着一片巨大的水迹。
那水迹乍一看像是悬吊着的人,又似乎只是一片无意义的霉斑。
杨知澄收回目光。
转眼间他们已经来到了第三个房间。杨知澄一转过头,便正对上那件丧服。
它看起来已经不像是丧服的样子了。泛着淡淡血色的水将它浸透,白色的布帛已经染成了诡异的浅红。
水漫过鞋底,浸入鞋面之中。杨知澄不适地抬了抬脚,便听得宋观南的第三句询问:“你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杨知澄对浅红色的丧服视若无睹,只简短地回答道。
宋观南微微颔首,便推开了第四扇门。
走廊又一次映入眼帘。杨知澄看着左右两个不同的方向,忽然犯了难。
是继续往楼梯间跑,还是顺着‘宋观南’的意思,和他一起往走廊去?
思索间,杨知澄已经跟在宋观南身后走进了走廊之中。他向拐角的方向转过头,却突然被一片刺目的烛光闪了下眼睛!
那是一支支燃烧的蜡烛。
走廊两旁的房门皆是全开。
腐烂破损的门框内,蜡烛立在地面上,烛光摇曳,蜡油顺着烛身流进了泛着浅红色的水中。
杨知澄的直觉突然激烈地报起了警。烛光轻轻晃动着,像是要朝他招手一般。
不能往拐角走!
决心是瞬间下定的。杨知澄握着剁骨刀,扭头便向楼梯间冲去!
在发霉泡肿的墙壁上,仍然是鲜红的油漆,但数字却变了。
‘4’。
楼梯间的阴影里,杨知澄似乎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的脸隐没在黑暗中,只剩下一双审视的、冷漠的瞳孔。
耳畔冰冷的气息拂过,杨知澄反手一刀便向那冰冷气息的方向砍去。
咚!
从刀刃上传来巨大的抵抗力道。杨知澄像是砍中了一个金属块似的,沉重的刀身顿时被反弹开来。
“时间到了,该上路了。”
他回过头,正对上一双泛灰麻木的瞳孔。
下一秒,他又回到了那间房里。
剁骨刀仍然被他紧紧攥在手中。地面上的水迹从布鞋外沁入,冰冷刺骨。而墙缝外明亮的月光已然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模糊不清的灰雾。
“你看见灰雾了吗?”
这时,宋观南的声音传来。
杨知澄向那方向望去,只见宋观南站在机器前,回过头,与他正对上眼神。
那双瞳孔黯淡泛灰,而面孔亦是苍白怪异。
杨知澄深吸一口气。
“看到了。”
这一次,他反其道行之,说出了相反的回答:“我看到灰雾了。”
第160章 冰湖酒店(26)
模糊的灰雾下,宋观南的面目微微变幻。
“我也看到了。”他说,“我也看到灰雾了。”
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回答。
杨知澄心里打了个突,他注视着‘宋观南’怪异的面庞,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但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宋观南转过头,绕过狰狞的机器,走向下一个房间。
滴答……滴答……滴答……
水位再一次上升。从被泡肿的喜服下淅淅沥沥滴落的,不再是淡红色的血水,而是黏稠浓郁的血液!
血液将半透明的水染成一片诡异的鲜红。
“你看到什么了?”宋观南站在鲜血淋漓的喜服前,回过头来。
他的瞳孔泛起明晃晃的灰白色,皮肤愈发苍白。
“我看到了,血,全是血。”杨知澄模糊地回答,“宋观南,你呢?”
“我也看到了。”宋观南说。
“我也看到了……你。”
我?
杨知澄不知他话里的意思,还没来得及追问,便见他快步朝第三扇房门走去。
门开了。
水已经弥漫至脚踝处。在绵绵不绝的水声中,杨知澄仰起头,只见鲜红色的血液顺着房梁,从那原本白色的丧服上流下。
丧服已然被彻底染成红色。
乍一看,丧服,喜服,竟看起来别无二致。
杨知澄鼻端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此时,宋观南脚步蓦地放缓,一点点地走向那件诡异的丧服!
他直直站在丧服前,停住了脚步。
一种巨大的不安骤然从杨知澄心头扩散开来。他盯着宋观南,只见宋观南缓缓开口——
“你看到什么了?”
“你看到什么了?”
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同时响起。原本空荡荡的丧服之中,突然抬起了一颗头颅。
又是宋观南的脸!
两张别无二致的脸迎着杨知澄的目光,丧服中的‘宋观南’嘴巴诡谲地咧开,露出了一个恐怖的微笑。
杨知澄呼吸一窒。
两个‘宋观南’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在等待着杨知澄的回答。
“我看到了……你。”杨知澄盯着他们,学着‘宋观南’的口吻,慢慢地说道。
他手中的剁骨刀紧握,预备异变出现时,从房间里冲出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刺鼻的血腥味中,那站在丧服旁的宋观南神情陡变。他的嘴唇怪异地一扭,竟是和丧服中的宋观南露出了一模一样的诡谲笑容!
“你看到我了吗?”它们盯着杨知澄,齐声开口!
声音重叠在一起,在寂静的厂房中和着水声一齐回荡。在‘宋观南’表情变化的那一刻,杨知澄立即提起剁骨刀,转头向走廊冲去!
在经过那两个笑容诡谲的‘宋观南’时,其中一个突然伸出手,抓向杨知澄的手臂。
杨知澄回头便是一刀,刀刃碰到‘宋观南’苍白的手腕时,发出了一声闷重的响声,像是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