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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嗯?”
  “她身体不舒服,要住院。”妈妈掀开被子坐在我的床上,“你爸刚才回来告诉我的。”
  “怎么了啊?”
  “发烧了,医生说不是普通感冒,好像是什么感染,最近天气阴晴不定,时好时坏的,很容易有这种来路不明的病。”
  “嗯。”我心不在焉。
  “你待会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她?不是传染病,”她眼镜倒映出翻动的手机屏幕,“我今晚公司有急事,要很晚才回来,你乖乖睡觉。”
  “最近公司怎么这么忙?”
  她欲言又止,抱了抱我,让我不用操心,最后半年,好好准备自己的考试。
  我换了件衣服,揣着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口罩挡住了扑在脸上的寒风。
  出门前,我想了想,把抽屉里剩下来的绳子也揣了进去,权当是一种无效的精神安定剂。
  尹思恩说要约我们吃晚饭,我走到她定的餐馆,已经超过了商定的时间,推门进去时人都来齐了。
  “晚晚,来我这里!给你留了位置。”尹思恩朝我招手。
  我脱下帽子,没了视线遮挡,我一眼看到了坐在她旁边的人。
  冯嘉放下手里的筷子,向我打了个招呼。
  “小冯老师今天刚好回临州有点事情,所以我叫上她了,”尹思恩捅了捅我的胳膊,“待会吃过饭要去看电影吗?我妈难得放我考完试出来。”
  尹思恩不知道我和冯嘉谈过恋爱,对我和冯嘉之间的相处还停留在亲密的师生关系的那个阶段。
  还好她在我和冯嘉之间隔着,不至于让我整顿饭太尴尬,再加上我平时也不热衷于活跃气氛,大家各说各话,冯嘉也和他们聊的开心,没人注意这缕无形的尴尬。
  “不去了,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
  “好晚晚,就当陪我去嘛,”尹思恩搂住我的胳膊,“考完期中,看个喜剧片放松一下,一鹤她们也一起去的。”
  张一鹤正在埋头吃辛拉面,突然被提到名字,茫然地抬起圆乎乎的脸扫视一圈。
  “冯老师也一起去嘛。”尹思恩天生一副甜嗓,很少有人能直接回绝她撒娇的语气。
  我伸手想夹一块烤肉,被锅里的冒出蒸汽扑了一下,手背已经被绳子磨掉了一层皮,原本不起眼的疼痛瞬间被放大。
  我悻悻地捂着手坐回去,冯嘉和她们打成一片,完全没留意到我的异样。
  我松了口气。
  尹思恩说的那场电影要到将近十点才结束,我没吃什么东西,倒是喝了不少果啤,头有点晕乎,向尹思恩承诺说给她家小猫带零食,她才肯原谅我的临阵脱逃,末了还问我需不需要牛奶解酒,我拒绝给她添堵,说没什么要紧事。
  “送你回去?”
  我站在店门口发呆,外面稀稀拉拉地下起了雨,冯嘉的声音突然响起,我竟没留意她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不用麻烦了,我去便利店买把伞,然后等雨小一点就走,”我戴上帽子,“不是说去跟跟思恩她们看电影?”
  “要到八点十分才开场,现在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呢。”
  汗涔涔的手揣在口袋里,我摸到那串慌忙中被割断了藏起来的绳子。
  “手刚刚是不是被烫了?”
  “没有。”
  “思恩说她也要出国,你知道的吧,”冯嘉开口找话题,“她家里打算送她去德国。”
  “我知道,她很早就开始学德语了。”
  “你呢?”
  “我?”雨落下来,从下一级台阶上弹起溅到我的脚上,我往后退了两步,“去英国。”
  “哪个学校?”
  “南安或者曼大吧,我不确定能不能通过,也申了别的学校的,看哪个能拿到offer。”
  “学什么呢?”
  “金融。”
  “挺好的。”冯嘉深吸一口气,“你们这些小孩儿,自己以后的出路都提前想好了,比我那时候明智的多。”
  我没回答,再度沉默。
  “最近还有再依赖绳子吗?”她压低声音。
  “没有了,”我的手指甲掐进肉里,昏沉的酒意一下子醒了,“现在都改掉了。”
  “改掉了好,”她想摸我的头,我躲开了,她也没有尴尬,拍拍我的肩膀,“伤害自己的事情就不要再做了。”
  酒精的作用下,我一觉睡到了日晒三竿。
  妈妈给我留了消息让我在她出差的这一周照顾喻可意,我揉着脑袋逐一回复其他的未读消息。
  “你到家了吗?”
  我去医院的路上才回复了冯嘉的这条消息,然后立刻关掉手机。
  喻可意又恢复了刚见面时的面瘫脸,我纠结着要不要和她解释,正好她的玉米脆片洒了,我便出去替她重买一袋。
  我晃了晃贩卖机,它纹丝不动,膨胀的袋子仍然卡在玻璃柜里。
  罢了,我拎着毫无用处的两听可乐,这不正好时一个脱身的好机会吗?以后她就不会再来烦我了,至于其他的……只要是我自己的事情,我都可以慢慢处理。
  “你吃午饭了没?”
  “吃过了。”
  我没告诉她我在医院,不想再有其他枝节横生的事,现在我和冯嘉已经退回到纯粹的师生关系。
  “我晚上回南港了。”过了一小时,她回复道,“要出来见一面吗?”
  “喻舟晚,你下午有事吗?”喻可意问我。
  “有事。”我迅速给手机息屏。
  我嚼着米线里的牛杂,昨晚不该喝酒,直到现在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不清醒。
  不过,我明确我和冯嘉不可能再破镜重圆了,那她见我是为什么呢?我实在没胃口,一股脑收掉桌子上的东西全扔进垃圾桶。
  “那你快去呗,我自己做完检查就回去了,”喻可意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有什么事啊?画画吗?”
  “去见一个人。”
  我戴上耳机,播放了一首吵闹的摇滚盖过外界喧哗。
  “我想,它还是应该物归原主。”冯嘉将一个长条的精致盒子递给我。
  咖啡的苦涩和奶香拌在一起,闻起来软绵绵的,我正发呆盯着屏幕上跳跃的号码,冯嘉把盒子又往我面前推了推,我才反应过来。
  “哦。”我差点没想起来这是什么,把它推回去,“没关系,你不用特意来一趟还给我的,扔掉就好了。”
  当时是一时冲动让她买下这条choker,结果对方没有理解我的意思,顿时就没了留下它的兴致。
  “你的手……”
  我愣了一下。
  今天出门穿了袖口宽松的毛呢外套,根本遮不住手腕上的痕迹,更何况过了一夜,上面的痕迹比昨天更惹人注目。
  “你昨天不是说你戒掉了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冯嘉仅仅是抛出一个问句,和对话时其他漫不经心的疑问能归为一类,而我突然跳脚显得尤其滑稽,态度尖锐,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我后来又找了别人而已,”我将嘴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维持住脸上的理所当然的神情,“再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冯嘉抱着咖啡杯不解地望着我这个跳梁小丑。
  我讨厌她这样的眼神,以一种长辈看小孩时自上而下的审判意味,使人有种自己犯了错不敢承认又无处可逃的不安,从我和她在床上第一次提出捆绑的要求时她就是这么看着我的。
  我听到柜台的机器在叫我的号码,但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我不敢再看冯嘉一眼,头也不回地出了咖啡厅,无处可去,我头脑一热,在就近的酒店定了一间单人房。
  我坐在浴缸里,热水的白雾让镜子里赤身裸体的倒映模糊成一团。
  脚踝破了皮的伤口泡在水里一阵一阵地刺痛,我呆坐到热水完全凉透,又把它放掉。
  手里的绳子被水浸湿,我咬牙在脚踝的痛处又一次系上,然后我捆住了我的小腿和大腿。
  我几乎听到了绳索和□□摩擦时纤维崩裂然后表皮开裂的声音,剧烈的疼痛感让我无比清醒。
  凭借记忆中躯体绳缚的步骤,我绕过了自己的肩膀,然后穿过腹部的绳索。
  我努力回过头对着镜子打结,流淌水珠导致我压根看不清背后的结,我数次摸空,系紧的绳子又松开,这导致我每一次重来的时候都泄愤式的比前一次收的更紧。
  仿佛不是在捆自己,而是在捆一个试图逃跑的、罪大恶极的犯人。
  我此时已经被汗水彻底浸没,不知道是捆缚时耗费了过多力气流下来的,还是疼痛导致的冷汗,我咬住最后一条绳子的一段,将它绕过自己双臂。
  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我险些滑倒在浴缸里,还好肩膀抵住了边沿。
  头碰到了开关,水从喷头里滋出来,浇在腿上,原本麻木的知觉又被唤醒,让人疼到想一头撞在光滑的浴缸壁上昏过去才好。
  要是这么淹死也挺好的,我心想,明知是会伤害自己甚至摧毁自己的事,你还一次又一次去做,只是单纯为了贪图快感,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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