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哭了?”
瑞缇不碰刀叉,没有要开动的意思。
“没有。”
麦塔破音了。
她笑得很猖狂:“你经常哭吗?”
“没有经常。”
“那就是承认咯?”
瑞缇去把窗户打开了,屋子里有点暗。
男人用娇嫩的脸颊去包裹自己的拳头,一抬头,满脸都是手掌印,是看起来更可怜了。
“从来,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我。我明明遵守小镇的守则,从未做过出格的事,犹利这样羞辱我,等消息扩散了我还怎么面对其他人。”麦塔吸着鼻涕,开始肆无忌惮储存泪水。
旁人对自己的道德评价是小镇居民的门面,类比于母亲害怕别人说她不检点,不是个好女人一样。
瑞缇理解了,这对他来说确实是致命的打击。
“你别哭了,我有办法对付他。”瑞缇给他递上纸巾。
男人迅速接过,有些不好意思。可纸巾一下就全湿了,泪水想止也止不住。
“他还说我脏脏的,明明我每天都洗得很干净。”
“嗯,他肯定不如你干净。”瑞缇安慰他。
“你说的办法…是什么?”麦塔终于停歇了会,只是时不时还会喉咙还会抽一辆口气。
这么能哭,如果……那岂不是能把床单全都打湿。
“把这个吃了我今天之内告诉你。”
瑞缇掐了一颗红樱桃,挂在麦塔眼前摇晃。
男人脸上的泪还是半干,用手轻轻一摸就能化开水。蜷缩地,乞求地坐在她眼下,双手在身后撑好。
完全是她的掌中之物。
娇艳的樱桃在他的泪花里闪烁,愣了一会,便先用舌尖去卷,直到整个被唇吞入。
“咔嚓”一声,樱桃的枝丫被拉断了,麦塔的唇也被染得更红,像是涂上了天然花料。
他吃得很认真,最后还用舌头翘了一下嘴角收尾。他胃口也不大,咀嚼着一个樱桃足以填满他。
吃个东西而已,麦塔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曾经他也是这样喂他的伯恩山犬,他把它们之间的关系称作更深厚的友谊。
“你说吧。”麦塔边吞边问她。
“今天之内。”
麦塔没有继续闹,开始切煎肉排。
“我下午就得去工作了。”
“你想我陪你吗?”瑞缇问。
“也不是。”麦塔埋头只管吃东西。
“我陪你去。”瑞缇吃好了,只负责专心致志地欣赏麦塔。
麦塔低头的角度瑞缇还是最为喜欢,少年在她的注目下认真做事,她能观察到他眉毛的风吹草动,一抬手就能按住他的头顶,被他茂密的头发包裹。
“谢谢你。”
听到这么正式的感谢,瑞缇不满意了。
“每次都这样说,也不付出点实际行动。”
“这……”麦塔放下刀叉,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扭扭捏捏地挪了挪地方。
“行了,还是放过你。”瑞缇对他这两下子已经了如指掌。
“谁叫我品性善良呢。”
麦塔推着她去了需要特殊关照的银鹃花棚。
晴天霹雳!一根粗壮的老树木头压在了这些脆弱的新枝叶上。原本富有秩序的花朵世界被这根坏木头压垮。
中间的不用看都知道被压成了泥,两旁的则是东倒西歪,眼下没有一株是完好的。
“怎么回事!”
麦塔下意识地去搬木头,但怎么也搬不动。
他的裤脚倒是先打湿了,鞋子也在泥泞中凹陷了一个大坑。
“哪儿来得那么多水?还只有在一块。”
“谁来给你浇花了吧。”瑞缇说。
“这哪像是浇花的样子?”
又急又气,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土堆上,双眼无神地望着远处。手上不知道突然从哪抓了一把线,立马烦躁地扔开。
“这件事我必须要个说法!”麦塔这次卯足了劲,狠狠吹了一下这个坏木头。
“唉?”
“标示牌背面被写字了”麦塔转了个方向,看到了银鹃标识牌的背面有浅色的字迹。
瑞缇闻此马上看过来。
字迹不太清楚,但也看得清。
【麦塔安尓森罪有应得。】
【犹利希雅希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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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教训
“麦塔罪有应得,麦塔罪有应得…麦塔……”
男人把木牌从土里拽出来,像拔萝卜一样连根拔起。
他此时面色苍白,双腿无力,一阵风来都能把他吹倒。
实名制的判决重新让他羞愧难堪,单薄的衣衫和木牌紧紧贴合。木牌不久前才刷过白色的漆,麦塔现在把它蹭得坑坑洼洼,可他的身子还是太小了,遮盖不完这些让他难以启齿的文字。
“你不会想不开吧?”瑞缇看他抱着这个木牌像在做法,连眼泪都没有得流,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世上少一个美男多可惜,她最擅长为这些想不开的美男排忧解难。
“没有,爱新维尔的美德也包括珍视生命。”男人的力气似乎耗尽了,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木牌。
“只是……我没想到希雅和希特也这样想我,当时她们搬过来的时候,我还帮了她们不少。”
为了给木牌藏到合适的地方,他身上的东西接二连三的落,只能用央求的表情看向瑞缇。
瑞缇叹气,人这么能笨成这样。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到底人家才是一家人,当然帮着自己儿子欺负你。好了,把这个牌子放一边,等会我抱着带回家里去。”
“也不是吧……”
麦塔掐着自己的手指,光滑的指纹被他弄得乱糟糟的,瑞缇觉得他实在是欠收拾。
“那是哪样?”
“那些字像用水写上去的一样,应该就是不想让别人看清,有可能希雅和希特只是被尤利蛊惑了。”
“什么?他们都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了你还要为他们辩解两句?”
要是在朗佩研究所遇到这样的人她就得被气死了。不对,她也遇不到这样的。
“我……”男人的喉咙滚了滚,双腿并拢,乖乖站在她跟前,像是在认错。
“你对人好得有取舍,比如希雅和希特对你就不会比对她们的儿子更好。”
瑞缇把轮椅滑近,揪住麦塔的小腿袜,狠狠地弹了下去。
男人嗟叹了一声,双腿瞬间涌上酥麻的洪流,瑞缇见他十分明显的抖了两下,他站不稳了,只能一手撑住轮椅,虚心接受老师的教导。
“那我应该…更相信你一些。”麦塔觉得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
“过来,我跟你说,时候到了。”瑞缇朝他勾勾手。
男人俯声倾头,瑞缇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对付这种人,你得以暴制暴。你一温和,他就嚣张了。你只要稍微显露出一点强硬的样子,就能马上让他怒火难耐。”
“你继续说,我要怎么做。”
“先说好,这可得把你那套道德理论先抛走。”
瑞缇仰在轮椅靠背上,这残败但又凉爽的环境还让她挺享受的。
“这个……”
见麦塔犹豫,她弯下了受伤后不太灵活的腰,手扣住大木头的底部,一使劲,木头就自觉滚开了。
一片狼藉土地终于见了天日。
麦塔最怜爱的花被像废纸一样践踏,土壤不知道哪里多出来了这么多水分,和沼泽没什么两样。
只要稍微一动,就能碰到银娟的残枝败叶。
他的心血在别人那里只是肮脏的、放不上台面的东西。身为一个花匠,他连自己的花都护不好。
挫败感油然而生,他轻轻戳了戳瑞缇
“我知道了,我肯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尤利最讨厌什么?”瑞缇问他。
“最讨厌…”麦塔想了一会。
“最讨厌别人不夸奖他。”
“如果面子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你想办法让他没面子就行了。”瑞缇让轮椅慵懒地晃着,一看就是大师做派。
“可是,我也没想到能让他没有面子的事情。”
“那就制造一点,他不是说有好几个女孩都想和他约会吗?”
学生笨点就是得慢慢带。
“他最近要参加毕业舞会。”麦塔嘟哝道。
“不错嘛,挺上道。这个舞会怎么邀请人跳舞?”瑞缇很欣慰。
“还是写邀请信,休息室有很多信箱,一个名字的对应一个人。只要被邀请对象没有在舞会开始前半小时把信还回去,都算投递成功。”
“平时上学穿统一的衣服吗?”
“没有吧,除了祷告要穿袍子之外,都穿自己的衣服。”
“那好办了,你只要能知道那几个女孩的名字就万事俱备了。”
麦塔蹲了下来,双手捂着脸,接二连三的事情把他的思绪都快吸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