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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娘 第41节

  白玄话音微顿,又接着道:“娘娘别忘了,当初她对陛下做过什么,单凭这一点,陛下就会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话虽如此,但与其让陛下天天出宫,倒不如将那女人送进宫来放在眼皮子底下。”许素霓仅是在嘴上说说,要是真让秦殊将宋曼娘那女人接回来,是把后宫当成什么地方了。
  别忘了,宋曼娘在如何也曾是祁长晏的妻子,即使那个男人早就死了。
  退一步来说,此事一旦传了出去,那些前朝官员会如何想他,天底下的文人庶民又如何看待他。
  要知道祁长晏在宫中暴毙一事已然引起杏林学子不满,要是在传出他强占臣妻的风声来,内忧外患尚未完全解决的大邺,只怕也会跟着乱起来。
  秦殊同往常待到傍晚离开后,宋令仪立马来到水早已冷透了的双鱼戏莲铜盆前,厌恶的用水清洗着被他触碰过的地方。
  直到天色渐暗,万籁俱寂。
  宋令仪披头散发,赤着脚就往外跑,吓得守夜的荷香忙将人拦下,“夫人,现在是晚上了,你要出去做什么?”
  被拦住的宋令仪伸长着手,嘴里不停喃喃着:“月亮,我要出去看月亮。”
  听到她只是看月亮而已,荷香顿时松了一口气,忙取了鞋子,弯下腰跪在脚边为她穿上,“就算夫人想出去看月亮,也得要把鞋子穿好才行。”
  天冷,荷香又取了件藏青色云锦纹披风给她披上,免得夫人着凉了。
  等踏出屋子后,宋令仪又痴痴的指着月亮傻笑,嘴里嘟哝着就要扑过去,“月亮,我要去抓住月亮,誉儿拿到月亮后肯定会原谅我。”
  “夫君,夫君他肯定也会回来了。”
  听到夫人要出院子后,荷香想都没想就拒绝,“不行,老爷说过不许夫人走出院子。”
  被拦住后,宋令仪当即像个小孩子坐在地上撒泼打滚,“我就要看月亮,你们不给我看月亮。明天,等我夫君来了我就让他把你们通通抓去喂狗。”
  闻言,伺候的几个丫鬟们都纷纷白了脸,要知道不久前,她不正是告状有个婆子掐她,结果那婆子就被老爷拉到院里杖杀。
  以至于她们现在都不敢明着欺负她,生怕这疯子嘴里又冒出什么疯言疯语来,害了她们的命。
  另一个伺候的丫鬟蕙兰翻了个白眼,“一个疯子想看月亮而已,直接让她出去看就好。总不能让她闹一晚上,闹得我们所有人都不安生吧。”
  荷香呐呐的不赞同,“可是老爷说过了,不能让夫人出去。”
  “老爷又不在,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难道你真想让她闹一晚上,等第二天老爷来了后在告状吗。”蕙兰冷讽道,“她只是个疯子而已,你对她那么好做什么。”
  荷香反驳,“你不许那么说夫人。”
  翻起白眼的蕙兰直戳着她脑门骂她蠢,“她就是个疯子,你还真把她当成正经的女主人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说你蠢。”
  被戳着脑门的荷香反驳道:“老爷都让我们喊她夫人,不就是正经主子的意思吗。”
  蕙兰被她气得不行,在心里连骂她就是蠢货。
  那么好的机会都不懂得把握,难怪一辈子就是个当丫鬟的命。
  宋令仪之前撒泼打滚着出来过几次,虽没有完全摸清府邸各处,却也能了解个大概。
  荷香见夫人站着不动了,便问道:“夫人是想在这里赏月吗?还是夫人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宋令仪朝着半空中的月亮笑得痴痴傻傻,又试图伸手要去抓月亮,“我要吃那个饼,那个饼看起来好好吃。”
  见自己抓不到饼后,宋令仪很是生气的推搡着荷香,“我要吃那个饼,你们快去把那个饼拿下来给我吃。”
  荷香顿时明白夫人是饿了,完全不觉得她无礼,反倒是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哄着,“好,夫人你稍等,婢子这就为你取来。”
  荷香走了,还剩下个蕙兰。
  搓着胳膊的蕙兰本就不喜欢大晚上出来,如今陪这疯子在外面吹了那么久冷风,冻得脸都僵了,当即不耐烦地催促道:“看好了月亮没,看好了我们赶紧回去,没见这天都要冻死个人了。”
  “喂,我和你说话听见没有!”蕙兰刚说完,就感觉后脑勺一疼,还没等她看清下手的人是谁,身体就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宋令仪将人打晕后拖到假山里,把她身上的衣服和自己对换后,看着昏迷不醒的蕙兰。
  狠下心,举起石头正准备砸向蕙兰的脸,又在尖锐石块快要接触到她脸时,猛地停在原地。
  这样的她,和那草菅人命的狗官有何区别。
  前面去拿糕点回来的荷香没有见到夫人,不禁疑惑道:“人去哪了?刚才人还在这里。”
  同行的另一个丫鬟倒没有多么担心,“夫人应该是跑到附近或者觉得冷回去了,何况她身边还有蕙兰跟着,又不会出什么事。”
  话虽如此,荷香仍有些不放心,“要不我们还是去找下夫人吧,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总感觉不太放心。”
  可这一找,却是快要将整个府邸给翻过来都没有找到人。
  她们无一不惊恐的发现,夫人,她好像不见了!
  因着陛下最近心情好,连带着伺候的宫人们都轻松不少。
  当养心殿熄灭了最后一盏灯后,就代表着他已入睡,在殿外守夜的宫人连呼吸都要跟着放轻。
  负责守夜的赵如海看着急匆匆跑过来的小桂子,压抑着火气,扯着人的耳朵到一旁,“什么事那么急,我不是都说了,在御前当差,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得要讲究一个稳。”
  “现在陛下刚睡下,你要是把他吵醒了,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耳朵被掐得生疼的小桂子敢怒不敢言,不断拱手赔笑道:“干爹,不是我想过来打扰陛下,主要是出了大事。”
  “什么事?”赵如海心中蓦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在跳。
  被干爹直勾勾盯着的小桂子后颈生寒,脖子一缩结结巴巴道:“是,是那位不见了。”
  “不但不见了,还有人在荷花池里找到了她出去时穿的衣服,如今,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什么凶多吉少,她不是在府邸里吗?”脸色骤变的赵如海当即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只恨那群人是怎么照顾的,竟将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给照顾不见了去。
  虽说那位不一定会真入宫,可如今瞧陛下三天两头出宫的新鲜劲,只怕一时半会儿还没腻,要是那位在吹吹枕边风,难保不会成了新娘娘。
  刚睡下的秦殊就被吵醒,眉眼间全是不悦的杀意翻滚,“朕说过,若无要事不得擅自打扰朕就寝。”
  承受着帝王怒火的赵如海不敢耽误,忙将正事说了出来,“陛下,那位不见了。”
  “而后有人在荷花池里,捞到了她晚上出去时穿的衣服。”剩下的赵如海根本不敢说了,生怕自个一说,就会惹来脖子和脑袋分家。
  许素霓得知他连夜出宫的消息后,仅剩的睡意皆在顷刻间消散得干净。
  “叫齐相尽快入宫,就说本宫有要事和他相商!”一字一句,似从许素霓的牙缝中硬挤而出,透着无尽的森冷怒意。
  性子稳重的白玄看出,此刻的娘娘明显处于盛怒中,不由劝道:“娘娘,现在很晚了。要是突然传旨让齐相进宫,前朝后宫和陛下心中不知如何猜忌娘娘,娘娘不妨等明日请齐夫人入宫,后让她转达此事。”
  那么重要的事,心急如焚的许素霓如何能等到第二日,但她又清楚的明白,就是再急,也只能等到天亮。
  宋曼娘这个女人,她必须得要除掉才行!
  宋令仪把大氅扔进荷花池后,本打算趁着府上陷入混乱时好从后门溜走,但府上的混乱仅持续了不到半刻钟就结束了。
  背后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掌控着一切,又像是她们知道她根本没死,只是单纯地躲起来了,如今正大肆排查府上各处,好找出她的藏身之处。
  她想要出去,无疑于赤足走钢丝。
  原本沉浸在黑夜的府邸随着各处亮起火把,光芒所至之处都像极了阳光普照大地,就连藏在洞穴里的老鼠都得要揪出来。
  “那边找过了没有?还没找就去那边找一下。”
  “快去那边找找,夫人说不定在那边。”远处,是那因搜查不断靠近的脚步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击在宋令仪惶恐不安的心脏上。
  藏身在假山后的宋令仪此刻就站在悬崖边上,只是她脚下站着的那块石头非但不稳,还隐约松动了。
  只差一点,哪怕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落在她身上,都足矣让她摔下悬崖,摔得个粉身碎骨。
  有办法的,肯定有办法的。
  咬着手指头的宋令仪眯着眼睛,将目光落在了可比肩明月高悬的朱红高墙,只要翻过它,她就不用在像条狗一样在他面前装疯卖傻。
  可是这堵墙太高了,高得她根本看不到尽头。
  但要让她乖乖回去,她又不甘心,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又怎会甘心回去。
  就算她回头,等待着她的又怎会是生路。
  毕竟从她失踪不见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收到了消息。
  极致的静谧夜色中,静得连自己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的宋令仪,突然听到一道极其细微的猫叫声。
  眼睛寻找着那道声音的来源,就见到一只野猫突然从她面前飞快的穿墙而过,并非是直接撞到墙上。
  这一幕无疑令宋令仪心跳都加快了几分,呼吸屏住的弯下腰,指尖发颤地寻找着野猫消失的位置。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宋令仪发现了墙角边,被杂草乱石遮挡住的一个狗洞,狗洞像是府邸主人刻意开凿留下的。
  即使宋令仪清楚,她一旦从这个狗洞钻过去,等待她不一定是海阔天空,也有可能是自投罗网。
  可要她轻易的认命,她又做不到。
  无论前面等着她的是什么,她都要去试一下。
  万一,是仅有的一条生路呢?
  一向是个赌徒的宋令仪弯下腰,先是用手比划了下狗洞大小,确定以她的体型能成功穿过后。
  在没有一丝犹豫的钻了进来。
  而她身后,是那越逼越近的脚步声。
  “快过去那边找一下!”
  “附近有脚印,夫人肯定来过这边,快找!”
  等她成功钻出狗洞后,那些人的脚步声已是离她越来越远,远得让宋令仪有种,她恍若如获新生。
  只要穿过这条漆黑的,狭长的巷子她就能离开那个,不断以折辱她为乐的男人身边,还要去将誉儿接走。
  可是等她走出这道长长的,昏暗的,狭窄的巷口后突然卷起了一阵寒风,那风冷得能刮骨冻魂,也似在警醒着她不要在往前走了。
  回头,回头说不定还能有一条生路。
  宋令仪的第六感迫使她停下了脚步,她诚然是个赌徒,但赌徒的第六感从来不会骗人。
  兴许前面等着的,不是她所设想的美好未来。
  就在宋令仪咬紧牙关转过身,就要重新从那个狗洞爬进去时,身后忽然传来了铿锵有力的铁马金戈声。
  随后是那能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的火把,和那披甲执戈将她生路围堵住的士兵。
  刺眼的光亮中,恐惧得犹如失声的宋令仪像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罪犯,正等着官差宣读着她的死刑。
  身体止不住发颤的宋令仪忽然想到了那个狗洞,也许不是府邸主人留的,而是有心人特意留下的。
  一环扣一环,不正是好引诱她自露马脚吗。
  此刻的宋令仪只觉得冷,全身骨头浸泡入寒潭中的冷和那无尽的绝望,都在迫不及待的吞噬着她的生机。
  “宋曼娘,你这是背着朕,想要去哪里?”随着男人的靠近,压抑而绝望的宋令仪只觉得耳边嗡鸣作响,心头悲鸣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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