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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见钟情后! 第22节

  这场看似力量悬殊、实则精心操控的心理拉锯战,他稳坐钓鱼台,自信满满地等待着最终的、毫无悬念的胜利。
  程峰恭敬地低下头,应道:“是,霍总。我明白了。”
  霍昭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程峰再次微微躬身,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间气压低得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厚重的实木门被轻轻合上,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极致的安静。霍昭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云雾缭绕,下方的城市如同一个微缩的沙盘。
  他拿起那支昂贵的雪茄,凑近鼻尖,深深地嗅了一下那浓郁复杂的香气,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深不见底的笑容。
  耐心,是他最不缺乏的品质之一。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那只不听话的鸟儿,自己飞回他早已准备好的、华丽而坚固的笼中。
  第49章 绝望中的微光
  在霍昭刻意营造的、那种令人窒息的心理拉锯战和“仁慈”的暂停施压之下,方星河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抛在滚烫沙滩上的鱼,在屈辱、愤怒、对母亲病情的担忧以及现实生存压力的夹缝中,艰难地、徒劳地喘息着。每一天,都像是在没有尽头的黑暗隧道中摸索前行,看不到一丝光亮,只有沉重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这天晚上,在一家以廉价和嘈杂著称的川菜馆后厨,方星河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沾满红油和食物残渣的碗碟之中。滚烫的、混着强力洗洁精的碱水将他的双手浸泡得红肿、起皱,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开裂,火辣辣地疼。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油烟和食物馊败的混合气味,闷热潮湿的环境让他汗流浃背,几乎喘不过气。
  高强度的工作和长期营养不良带来的虚弱,让他的视线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就在他强打精神,伸手去够水池对面一摞刚送进来的、油腻腻的盘子时,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他眼前一黑,手不受控制地一滑——
  “哐啷——哗啦——!”
  一连串刺耳尖锐的碎裂声,骤然划破了后厨里锅碗瓢盆的喧嚣!一叠厚厚的瓷盘,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湿滑油腻的水泥地上,瞬间粉身碎骨,白色的碎瓷片和残羹冷炙溅得到处都是!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让整个后厨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一个粗哑暴躁的怒吼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方星河!你他妈干什么吃的?!眼睛长裤裆里了?!毛手毛脚的!知不知道这些盘子多少钱一个?!啊?!”
  挺着啤酒肚、满脸横肉的餐厅经理闻声冲了过来,看到满地狼藉,顿时火冒三丈,指着方星河的鼻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的脸上:“摔坏了东西要赔钱!扣钱!今天你这半天工钱别想要了!妈的!真是晦气!招来个废物!”
  方星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劈头盖脸的辱骂砸懵了,他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围其他洗碗工和帮厨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麻木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在他的背上。
  他死死地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强忍着鼻腔里汹涌的酸意和眼眶的灼热,默默地、机械地蹲下身,伸出那双早已红肿不堪、布满细小伤口的手,去捡拾地上那些锋利的、沾满油污的碎瓷片。
  锋利的瓷片边缘轻易地划破了他指尖早已脆弱的皮肤,殷红的血珠瞬间涌了出来,混入洗洁精的泡沫和地上的污水里,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一种比肉体疼痛更深刻、更沉重的悲哀,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难道他的人生,就要永远困在这肮脏油腻的后厨,像这些廉价的盘子一样,随时可能因为一次失手就粉身碎骨,然后被无情地扫进垃圾堆,不留下任何痕迹吗?难道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在残酷的现实和强大的权势面前,就真的如此不堪一击,注定要被碾碎成齑粉吗?绝望,如同最浓重的墨汁,将他眼前的世界染成一片漆黑。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灭顶的绝望彻底吞噬的时候,他放在旁边杂物架上的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
  方星河本不想理会,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用干净的手腕蹭了蹭手上的泡沫和血水,艰难地伸手拿过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手机号码。他皱着眉,用颤抖的、湿漉漉的手指,划开了屏幕。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行字,却像一道撕裂厚重乌云的闪电,瞬间劈中了方星河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让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
  “方星河同学,你好。冒昧打扰。我是《都市信报》深度调查部的记者,苏晴。我们报社近期正在策划一组关于高校学生权益保障、以及校园内外潜在权力干预现象的专题报道。我们从某些渠道了解到您近期可能遇到了一些不公正的对待和困境,不知您是否愿意在方便的时候,与我们聊一聊您的情况?我们承诺会对您的个人信息严格保密。或许,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或者至少,让您的声音被更多人听到。期待您的回复。”
  《都市信报》!记者!苏晴!
  这几个关键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方星河的眼球上,烫进他的脑海里!《都市信报》!他听说过这家报纸!这是一家在全国范围内都颇有影响力的严肃媒体,以其敢于触碰敏感话题、进行深度调查报道而闻名,曾经揭露过好几起轰动全国的社会不公事件!他们……他们怎么会找到自己?!“高校学生权益”、“权力干预”、“不公正对待”……这些词语,像一把把钥匙,精准地插入了方星河心中那把沉重的大锁!
  一瞬间,希望,像一颗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火星,在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绝望黑暗中,“噗”地一下,猛地闪烁了起来!虽然微弱,虽然摇曳不定,但它带来的光和热,却瞬间驱散了他心中一部分沉重的阴霾,让他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脏,重新疯狂地、剧烈地擂动起来!血液仿佛重新开始奔流,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迫切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是巧合吗?是上天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他所遭受的不公?还是……林浩之前帮忙打听的记者联系方式,终于有了回音?
  但紧接着,一股冰冷的、浸入骨髓的警惕感,如同毒蛇般迅速缠绕而上!这会不会是……霍昭设下的又一个更精致、更危险的陷阱?!那个男人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完全有可能用这种方式来试探他,引诱他主动跳进一个更深的、伪装成“希望”的圈套!如果他轻易相信,贸然接触,很可能不仅无法解决问题,反而会暴露自己,引来更疯狂的报复,甚至可能连累到这位好心的记者!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可以轻易动用各种资源的庞然大物!
  希望与恐惧,机遇与危险,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像两股巨大的漩涡,在他心中激烈地碰撞、撕扯!让他刚刚燃起一丝热度的身体,瞬间又变得冰冷!他的手指因为极度的紧张、激动和犹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手机。
  回复?还是不回复?
  回复,意味着他可能抓住一线生机,可能找到一个将霍昭的恶行公之于众的渠道,可能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这可能是在他所有个人努力都宣告失败后,唯一可能撼动那座权力大山的、来自外部舆论的力量!
  但不回复,或者谨慎地拒绝,则意味着相对的安全。他可以继续在黑暗中独自挣扎,虽然绝望,但至少……不会立刻坠入更深的、未知的深渊。
  霍昭的报复,他已经见识过一部分,他不敢想象,如果激怒了对方,后果会多么可怕。母亲还在病中,他不能再冒任何可能危及母亲的风险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方星河蹲在冰冷油腻的地上,周围是破碎的瓷片、污浊的积水和经理依旧喋喋不休的骂声,但他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了手机屏幕上那短短的几行字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每一秒的犹豫,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屈辱、愤怒、对母亲安危的担忧、对未来的绝望……过去几个月所承受的一切不公和压迫,像电影画面般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霍昭那双冰冷淡漠、视他如蝼蚁的眼睛;母亲在电话那头虚弱无助的哭泣;辅导员欲言又止的无奈;还有他自己在无数个深夜里,独自舔舐伤口时的愤怒和不甘……这些画面,最终汇聚成一股强大的、不甘被命运摆布、誓要反抗到底的决绝力量!
  与其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被磨灭、被压垮,不如拼死一搏!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更深的陷阱,他也要去闯一闯!他受够了这种任人宰割、连呐喊都无法发出的日子!他需要声音!需要让阳光照进这肮脏的角落!
  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浊气都排出体外,然后用沾着油污、血水和泡沫的、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按下了手机上的回复键。
  他飞快地敲打着虚拟键盘,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
  “苏记者您好,我是方星河。感谢您的关注。我现在可以通话,如果您方便的话。”
  短信发送成功。他将手机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同时也是攥着一颗可能随时引爆的炸弹。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重新燃起了那簇几乎被绝望扑灭的、名为“反抗”的火焰。
  僵局,或许即将被打破。但前方等待他的,究竟是照亮前路的微光,还是将他彻底吞噬的、更黑暗的深渊?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第50章 风雨前夕
  与《都市信报》记者苏晴那次短暂而谨慎的通话,像一颗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虽然激起了一圈微弱的、带着希望的涟漪,但很快,水面便重新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的平静。
  方星河怀着巨大的警惕和一丝如同风中残烛般渺茫的希望,在电话里没有透露任何具体的人名,尤其是“霍昭”这两个字,他只是用一种极其模糊和概括的语言,描述了自己在奖学金评选和兼职过程中遇到的“不公正的、来自外部的压力”,以及家庭因此陷入的困境。
  苏记者在电话那头听得非常认真,语气温和而富有同理心,她表示理解方星河的顾虑,承诺会对信息严格保密,并说会从侧面、通过其他渠道去了解相关情况,看看能否找到报道的切入点。
  但同时,她也非常坦诚地告诉方星河道,这类涉及隐性权力干预、缺乏直接证据的事件,调查起来难度极大,阻力重重,需要时间和耐心,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耐心等待。
  这四个字,对方星河而言,无疑是最大的奢侈和煎熬。他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母亲的病情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每一天的拖延都可能意味着病情的恶化。
  他依旧在现实的泥沼中拼命挣扎,每一天都像是在锋利的刀尖上赤脚行走,鲜血淋漓,却不敢停下。而霍昭那边,依旧维持着那种令人不安的“宁静”,仿佛一头蛰伏在暗处的猛兽,正冷眼旁观着猎物的垂死挣扎,等待着它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这天下午,天色异常阴沉,铅灰色的乌云低低地压着天际线,仿佛随时会塌陷下来。空气闷热而潮湿,没有一丝风,让人感觉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方星河刚结束一份在城郊货运站搬运沉重包裹的临时工,连续几个小时的高强度体力劳动,让他浑身被汗水浸透,衣服紧紧黏在皮肤上,散发着汗酸和灰尘混合的难闻气味。手臂和腰背的肌肉酸疼得几乎麻木,每走一步都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拖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步履蹒跚地走在回出租屋的那条坑洼不平的小路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最现实、最残酷的数字在盘旋:这个月的房租还差三百块,母亲的药费最多还能支撑半个月,下学期的学费更是遥遥无期……每一个数字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直不起腰来。
  就在他浑浑噩噩地走到出租屋楼下,准备掏出钥匙开门时,口袋里的旧手机突然尖锐地、急促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死寂般的沉闷。他疲惫地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但区号前缀明确无误地显示,这是他老家县城的号码!
  方星河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一种强烈到几乎让他窒息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他手指颤抖着,几乎是屏住呼吸,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疲惫而干涩沙哑:
  “喂?哪位?”
  “喂?!是星河吗?是星河吧?!”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焦急万分、带着浓重口音的中年女声,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甚至带着哭腔——是住在母亲杂货店隔壁、平时关系不错的王阿姨!
  “王阿姨?是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方星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王阿姨平时很少给他打电话,这个时间点,用这种语气……
  “星河啊!不好了!出大事了!你快回来看看吧!你妈……你妈她……她刚才在店里理货的时候,突然就……就晕倒了!一头栽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啊!”王阿姨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喊,语无伦次,“我们吓死了!赶紧打了120,救护车刚把你妈送到县医院急救室!医生……医生检查了说,是劳累过度,加上她那个老毛病(风湿性心脏病)急性发作!情况……情况很不好!说……说必须马上做手术!要……要交一大笔押金!手术费要好几万啊!我们几家邻居凑了点钱,可……可那点钱连零头都不够啊!医院那边催得紧,说再不交钱,手术就……就排不上了!这可怎么办啊星河!你快想想办法啊!”
  轰隆——!!!
  天空中,仿佛是为了应和这人间的惨剧,猛地炸响了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惊雷!那雷声仿佛直接在方星河的头顶炸开,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眼前骤然一黑,天旋地转,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猛地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栽倒在地!
  他慌忙伸出颤抖的手,死死地扶住旁边冰冷粗糙、长满青苔的墙壁,指甲几乎要抠进砖缝里,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轰鸣声,王阿姨后面带着哭腔的、焦急的话语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晕倒”、“急救室”、“手术”、“一大笔押金”、“好几万”这几个词,像一把把烧红的、带着倒刺的钢钩,反复地、狠狠地凿进他的耳膜,撕扯着他的神经!
  母亲……晕倒……急救……手术……
  他最害怕的、日夜担忧的、拼尽全力想要避免的噩梦,最终还是以最残酷的方式,降临了!而且是在这个他最为无助、最为山穷水尽、几乎被逼到绝境的时刻!
  “王……王阿姨……”方星河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气音,带着濒临崩溃的绝望,“我妈……我妈现在怎么样了?醒……醒过来了吗?!”
  “还没醒啊!还在抢救室里!医生说不乐观,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星河!你得赶紧回来!赶紧想办法凑钱啊!晚了……晚了可就……”王阿姨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含义,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地刺穿了方星河的心脏!
  “我知道了!王阿姨!谢谢你!谢谢你!我……我马上想办法!求求你!帮我照看一下我妈!我……我尽快赶回去!”方星河几乎是嘶吼着说完这些话,然后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机,猛地按下了挂断键。
  电话挂断的瞬间,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湿滑的墙壁,缓缓地、无力地滑坐到了地上。
  肮脏的积水立刻浸透了他单薄的裤子,传来刺骨的冰凉,但他毫无知觉。
  冰冷的、豆大的雨点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起初是几滴,很快就连成了线,变成了倾盆大雨,哗啦啦地浇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瞬间将他淋得透湿。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依然毫无反应,只是呆呆地坐在雨中,像一尊被遗弃的、失去了灵魂的石像。
  巨大的、如同海啸般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粘稠的潮水,瞬间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淹没!母亲!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意义和支撑!如果母亲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不敢想下去,那念头本身就像是一个能将他彻底摧毁的黑洞!
  钱!钱!钱!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立刻!马上!巨额的手术费!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雪山,横亘在他和母亲的生命之间!
  他像是疯了一样,手忙脚乱地翻遍身上所有可能藏钱的口袋,掏出了那个破旧不堪、边角已经磨损开线的钱包。
  颤抖着打开,里面只有几张被汗水浸得皱巴巴的、面额最小的零钱,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块!他又慌忙解锁手机,点开手机银行app,屏幕上显示的那个可怜巴巴的余额数字,在数万元的手术费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连零头都远远不够!林浩的钱已经倾囊相助,他还能去找谁?那个刚刚联系上、还远在天边、调查需要漫长过程的记者苏晴?远水解不了近渴!根本来不及!
  绝望!彻头彻尾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像一只无形而有力的巨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他仰起头,任由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冰冷的雨点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脸上,和眼眶中控制不住涌出的、滚烫的泪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泪水。
  天空阴沉得如同泼墨,雷声在乌云深处滚滚翻腾,仿佛在为他人生的至暗时刻奏响悲怆的哀乐。
  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办?!谁能救救他的母亲?!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恐惧和走投无路的绝望中,一个他憎恶至极、曾发誓永不联系的号码,像从地狱深处浮起的幽灵,不受控制地、清晰地浮现在他几乎被雨水和泪水模糊的脑海里——那是霍昭助理程峰的手机号码!或者说,那是通往霍昭的、唯一可能立刻解决他眼前这灭顶之灾的、魔鬼的通道!
  霍昭……那个将他一步步逼入如此绝境的冷酷男人……那个拥有着他无法想象的、足以翻云覆雨的财富和资源的男人……那个曾经居高临下、给出过那个屈辱“选择”的男人……
  只要他低头!只要他此刻拨出这个电话,放下所有尊严去乞求!母亲那笔救命的手术费,将不再是问题!母亲立刻就能得到最好的医疗资源,住进最好的病房,由最好的医生进行手术!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一条带着剧毒和诱惑的冰冷毒蛇,瞬间缠绕住他濒临崩溃的心脏!强烈的屈辱感、刻骨的愤怒、对母亲安危的撕心裂肺的担忧、以及对现实无能为力的巨大绝望……种种极端的情感,像失控的野兽,在他狭窄的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撕咬、咆哮!几乎要将他整个人从内部彻底撕裂!
  他痛苦地抱住仿佛要炸开的头颅,十指深深地插进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里,指甲用力地抠着头皮,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试图用肉体的痛苦来压制那几乎要将他逼疯的精神折磨!
  他想起霍昭那双冰冷淡漠、仿佛能掌控一切的眼睛;想起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是我的世界,规则由我定”时的傲慢与冷酷;想起自己曾经在愤怒和绝望中,斩钉截铁地吼出的“绝无可能”!
  难道……真的……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了吗?真的要向那个毁了他一切的恶魔低头吗?用自己最后的自由和尊严,去换取母亲的生机?这……这值得吗?这……还是他吗?
  雨越下越大,如同瓢泼一般,密集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出租屋老旧的、布满污渍的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般的急促声响,像是死神的催命鼓点,一声声,一下下,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心上,催逼着他做出那个足以改变他一生轨迹的、无比艰难而痛苦的决定。
  方星河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脸上早已被雨水和泪水彻底浸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看着窗外被狂暴的雨幕彻底模糊的、扭曲的世界,眼神从最初的剧烈挣扎、极度的痛苦、不甘和愤怒,慢慢地,变得空洞、茫然,最后,归于一种死寂般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绝望和麻木。那是一种……认命般的平静,一种被现实彻底碾碎后,放弃所有抵抗的虚无。
  他颤抖着、僵硬地伸出手,从积水中捞起那个屏幕已经被雨水完全打湿、不断有水珠滑落的手机。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一直凉到心底。他用湿透的、不停颤抖的袖子,胡乱地擦了擦屏幕上的水渍,但新的雨水立刻又覆盖了上去。
  他点开通话记录,手指颤抖着,艰难地向下滑动,终于,找到了那个他曾经视如蛇蝎、恨不得从记忆中彻底抹去的号码。
  他的指尖,悬停在那个绿色的拨号键上方,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撕裂般的痛楚,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他的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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