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就在苏清宴哭得正投入,氛围感拉满的时候,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妇人路过,好奇地看了看他们,然后对着苏清宴迟疑地开口:“这位公子……请问,你是我儿苏大壮的朋友吗?你是来祭拜他的?”
苏清宴的哭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僵在原地。
云隐轻叹了声。风离忍不住翻白眼,小声嘀咕了句:白痴。
顾北辰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愉悦而促狭。他俯下身,在石化的苏清宴耳边,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问道:
“哦?苏、大、壮?爱卿的小名当真别致?还是说……爱卿连自己‘娘亲’的坟,都能认错?”
苏清宴缓缓转过头,看着顾北辰那双洞悉一切、满是戏谑的眼睛,恨不得当场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陛、陛下……请听我解释……”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老板薄情
“陛下……”苏清宴搜肠刮肚, 终是心一横,半真半假地低语,“臣……入宫前曾患重疾, 许多旧事记忆模糊, 尤以幼年为甚。方才情急, 竟认错了坟头,实在荒唐,请陛下恕罪。”
他心下却疯狂吐槽:原主的爹妈我见都没见过,这借口连我自己都不信!
谁知顾北辰静默片刻,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竟只淡淡“嗯”了一声, 伸手虚扶了他一把:“既是病中所致, 倒也情有可原。心意到了便好。”
其语气平淡, 却任谁都能听出几分纵容的意味。
苏清宴愕然, 几乎疑心自己听错。
他偷眼觑向立于旁侧的云隐和风离。
云隐垂眸入定, 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风离嘴角微抽, 显是在强忍。
顾北辰这偏袒,简直昭然若揭,反倒让苏清宴心底更添忐忑,这君心似海, 究竟藏着多少算计?
回宫路上, 苏清宴心事重重,顾北辰却似心情颇佳, 甚至指点起京郊风光。
直至宫门, 苏清宴才略松口气, 只盼这荒唐尽孝彻底翻篇。
温宣逸行事利落,不过数日, 侍卫被杀一案便告破。
御书房内,龙涎香雾气腾腾。
温宣逸身着深蓝官袍,立于御案之下。他姿态恭谨,声线清越沉稳:“微臣参见陛下。”
抬眸之际,他的视线不自觉地扫向帝王身侧那道艳绝身影。
此时,苏清宴正垂眸侍立。
似是感应到他的目光,苏清宴抬眸与他视线相触,随即不着痕迹地颔首示意。
温宣逸心头微暖,唇角几不可察地更柔和了。
这一切,奚数落入了顾北辰眸中。
他慵懒地斜倚着,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紫檀木扶手,目光在温宣逸与苏清宴之间掠过,细看之下已有不悦之色。
“爱卿免礼,”顾北辰开口,“侍卫被杀一案,进展如何了?”
温宣逸收敛心神,沉声禀报:“回禀陛下,经微臣查实,凶器、武功路数乃至现场痕迹,且亦有太监指认,所有证据皆指向端王府护卫统领叶萧。”
一旁,苏清宴握着剑柄的手指悄然收紧,冰凉的触感未能压下心头悸动。
他眼睫低垂,努力维持呼吸平稳,低垂的眼睫却掩不住瞬间加速的心跳。
顾北辰并未错过他这细微的变化,眸色更深,语气却依旧听不出喜怒:“证据确凿?”
“人证物证俱全,足以定案。”温宣逸答得斩钉截铁。
顾北辰沉默片刻,指尖停住敲击。
他缓缓坐直身体,目光看似落在温宣逸身上,余光却锁着苏清宴:“既如此,便将案情进展,特别是叶萧涉案之事,适当放出风去。朕,很想听听,京城百姓会如何评议朕的这位皇叔。”
温宣逸心中有一丝不解。此举无异于打草惊蛇,并非查案常理。
但他素知帝王心思深沉,此举必有深意,便压下疑虑,恭敬应道:“臣,遵旨。”
离开前,他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飘向苏清宴,只见对方面色似乎比平日更白了些,低眉顺眼,仿佛周遭一切皆与己无关。
温宣逸只当他被这宫廷诡谲与案中血腥所扰,心生怜惜,却未曾深想。
苏清宴却是心中雪亮。
顾北辰这是要利用舆论,借天下人之口,行端王逼宫之实。
殿门缓缓合拢,书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熏香袅袅。
顾北辰看似批阅手中奏折,实则苏清宴的表情悉数落入他的眼中。他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勾,他迫不及待想看着这位与自己夜夜缠绵床榻的好侍卫,接下来会如何行事。
他起身踱至窗边,望着窗外庭中初绽的玉兰,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外面都说,温侍郎行事磊落,品性如兰,长得玉树临风,是京城里不少闺秀的梦中人。”
他忽然转身,目光直直落在苏清宴沉静无波的脸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爱卿以为,温宣逸此人……如何?”
苏清宴眼帘微垂,语气平静无波:“温侍郎才干出众,行事公允,乃朝廷栋梁。”
“栋梁?”顾北辰轻笑一声,眼底却无笑意。
他忽然倾身,指尖抬起苏清宴的下颌,迫使他看向自己,“朕是问,爱卿觉得他此人如何?譬如……他那张惹得满城闺秀倾慕的脸?”
苏清宴神色不变,只淡淡道:“臣只知其为能臣,未曾留意其他。”
“未曾留意?”顾北辰手指收紧,声音沉了下去,“那你方才为何与他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苏清宴:“……”什么梗!
不等苏清宴回答,顾北辰猛地将人拉近,将他抵在书架前,带着惩罚意味的吻重重落下,直到两人气息不稳才稍稍分开。他拇指用力擦过对方微肿的唇瓣,声音低沉危险:
“他看你一眼,你便回应?朕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苏清宴偏头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只是同僚之礼……”
“同僚?”顾北辰冷笑,手指收紧了他的手腕,“那此刻,朕这样对你,又算什么?”
苏清宴长睫轻颤,沉默片刻才低声道:“陛下是君。”
“好一个君。”顾北辰眼神一暗,再次逼近,鼻尖几乎相触,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苏清宴,你便是这般,心安理得地与君王耳鬓厮磨,缠绵于榻?”
他不等回答,便再度狠狠吻了上去,用这个带着惩罚意味的吻,撕下对方所有淡然的假面。
苏清宴刚开始推拒着,到了后来却不知怎地自己还主动上了。得!完了。
果然消息传出之日,流言便不胫而走,顷刻间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端王指使护卫叶萧行凶”的议论甚嚣尘上,舆情汹汹,如山崩海啸般压向端王府。
夜幕降临,端王府书房。
端王顾凌瑞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半晌没有言语。
叶萧则垂手站在书房中央,身形挺拔,但微微低垂的眼睫掩去了他所有的情绪。
紫檀木书案上,上好的龙井茶已然微凉,香气散尽。
终于,端王缓缓转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沉痛。他走到叶萧面前,深深叹了口气。
“叶萧,眼下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端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逼至绝境的无奈,“顾北辰这一手,太过狠辣。如今满城风雨,皆系于你一人之身。若再任由这舆情发酵,本王……怕是也自身难保。”
叶萧依旧沉默,现下的端王府和端王,需要一个靶子,借此平息流言蜚语。
而自己便是那不二人选。
端王走近一步,语中带着推心置腹,却也有几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事到如今,为了大局,只能……先委屈你了。”
他紧紧盯着叶萧,“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该怎么做,应该心里有数。只有你出面,将此事一力承担,才能断了那些悠悠众口,为本王争取斡旋的时间。这是弃车保帅,亦是……唯一的生机。”
“你此去,是为大局忍辱负重。身后之事,不必挂怀。”
“属下明白!”叶萧语无波澜,事情走到这一步,已是身不由己。
端王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的家人,便是本王的家人。你的长子,聪慧伶俐,本王会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文韬武略,视若己出,必不让他因你之事,前程有损分毫。”
“至于你的夫人,王府会以礼相待,保她余生安稳尊荣,绝不会因你是戴罪之身,而让她受了半点委屈。”
说到此处,他刻意顿了顿,目光落在叶萧脸上,捕捉着他细微的反应,最后才仿佛不经意地问:“你……可还有放不下的牵挂?”
这番话,温情脉脉的言辞之下,是赤裸裸的挟持。
每一句承诺,都像是一道冰冷的枷锁,将他最后的生路和反抗的念头牢牢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