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但正如艾恒与陈昉所言。
  血浓于水。
  他再怎么埋怨葛昭与代群,也没法彻底将这两个人当作陌生人。
  况且,如今代迁逾走了,他们只剩下他了。
  他的确不该再这般任性,而应该回去和他们好好谈谈了。
  警车帮忙将代熄因送回了家,同时也把逄悉“请”到了审讯室。
  “姓名。”
  “逄悉。”
  “年龄。”
  “三十五岁。”
  “户籍。”
  “江北。”
  “是么?”甘臣冷冷地说,“可我怎么听你说话带了点屏州口音?”
  “人员流动,南迁北往,也许是我祖上十几代有屏州的血脉,所以天生带了口音吧?”逄悉自然地解释,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
  这么些天下来,他已经没有前几次见面时那么颓废悲痛了,只是精气神依然不是很好。
  “别搁这顾左右而言他。”甘臣伸出一根手指点着桌面,“代熄因恢复记忆了,他指认杀人并且伤害他的就是你,这起凶杀案,我们现在怀疑你有重大作案嫌疑,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吗?”
  “警察同志,熄因到底是脑部多次受到重击,记忆错乱,把一个人的脸嫁接到另一个人身上,把一件事的起因经过拼凑到另一件事上,是很正常的。”叹了口气,逄悉脸上没有出现半点慌乱。
  “我怎么会对我最爱的迁逾下手呢?她走了,我比死还难受,最初的几天恨不得跟她一起走。熄因跟我那么亲,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害他,车祸中我宁愿自己受伤也要保护他,这些你们都知道的啊。警察同志,凡事都得讲证据,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有没有做过这些事。”
  “可恶啊!”
  审讯室里,洪岩恨得牙痒痒:“这人装模作样的功夫可谓炉火纯青,现在明明知道真相,可监控拍不到,凶器找不到,人体组织更是查不出来,除了他亲口承认,没有任何东西能定他的罪!”
  如果逄悉就在旁边,他也许上去就是一巴掌。
  “加上郑局给我们多批的时间,无证据传唤也不能超过24小时。”乌奇忧心忡忡地来回踱步,“陈队,这下怎么办?”
  盯着监控画面里仿佛带着假面的人,陈昉手背的青筋一点一点突起。
  像是蜿蜒生长的藤蔓。
  咚咚咚!
  监控室的门被敲响。
  有个警员吁吁地打破了内部的低落,也暂停了陈昉欲拿烟的手:
  “陈队,老路他们回来了!”
  三双眼睛齐刷刷望去,警员接着补充:“还带了一堆资料在办公区整理着,叫我马上过来通知您!”
  把三分之一的烟盒推回口袋中,陈昉留了句“你们在这盯着,审讯室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来叫我。”后动身就走。
  办公区内,一行人风尘仆仆。
  有几个警员头发糊成一坨不可名状物了,正在招蝇引蚊,有几个警员嚷着肚子饿扁了要去拿泡面应付,堪比丧尸游行。
  见陈昉出来,路禛元囫囵吞枣咽下两口,把整理出来的一些复印件递给他:
  “陈队,按照你说的,我们在屏州市沪坝村的派出所,查阅了村子近二十年的资料,又到了村里去走访调查,拿着资料比照对应,坚持一个不漏原则,还真给我们查到一户失踪的人家。”
  “失踪?”
  “对,这沪坝村本来没有什么人口登记,就算做了,不见得会严谨,计划生育在这里是完全不奏效的,村里的干部罚款不罚,上报也不报,我们之所以能够发现这家人不见,纯靠这户人家的特殊身份,给有些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家的户主是个老人,儿子儿媳妇都在一场瘟疫中死了,就剩着老人和孙子过日子,老人是个赶尸人,用祖上传下来的本事维持生计,本来一切都挺正常的。可是有一天,大伙儿发现老人跟他孙子都失踪了,家里门户大开,什么东西都在,就是人没了。”
  也许是职业的特性的影响,说到这,窗外阴风阵阵的。
  “当时村里的干部都说老人是晦气事儿干多了,被鬼上身搞疯了,跑了,孙子和他天天待在一起,也没能幸免,村长为此还找了道士做了驱鬼仪式,村民们害怕问多了也要中招,就没敢多问,久而久之大家淡忘了,就没人提及了。”
  对于鬼神之说,大部分人秉持敬而远之的态度,不相信,也不否定。
  但也有两个极端。
  “咱们唯物主义社会,都二十一世纪了,咋可能有鬼嘛!这也有人信?”一个没去的警员忍不住小声吐槽道。
  “你是不知道哇,这些偏远山区的村子,发展落后,老一辈的村民们遇到事情不讲科学,全都变成玄学了。”旁边同行的警员嗦着面告诉他,“晚上风声大点觉得是鬼叫,屋顶有老鼠爬过觉得是鬼敲,啥都能和鬼神扯上关系,看见咱们警察,居然还有笨蛋老头怀疑是骗子!离谱!”
  “还是没文化惹的祸,但凡他们能来大城市转悠一圈,接受点思想熏陶,也不会这么无知了……哎你的面好香,给我也来一口……”
  他们在后头偷摸咬耳朵,路禛元在前面认真报告:
  “我们去找村委会的人想问个究竟,出示证件后他们支支吾吾的,眼神飘忽,我们一猜就是有鬼,分开逼问之下,村支书终于受不住煎熬,说出了这对爷孙失踪的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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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有的宝宝们之前就猜到凶手了[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第26章 赶尸匠(一)
  十四年前的沪坝村还是个大多数人务农的老村, 村子里的原住民从几辈的祖上就生活在这儿。
  虽然比较破落,但村子依山傍水,冬暖夏凉。
  也算是一方水土能养活一方人。
  和沪坝村相连的屏州是个小城市, 大多数人文化程度不高。
  在那个年代背景下, 大多数人还是比较封建迷信的。
  而沪坝村作为其中一个偏僻的村子,被其影响迷信程度当然会更严重。
  村里人当年尤为信奉鬼神之说, 什么借尸还魂,厉鬼索命的理论更是层出不穷。
  好在村里的人也只是迷信得多了点,其他都很正常。
  耕地务农,上山下乡,干部选拔,该有的都有。
  不该有的, 也有。
  “村长,咱们家今年得多分点收成吧,这回我可是出了特别多的力!”
  “这个得慢慢商量咧, 我到时候去村委会好好帮你说说。”
  “诶, 好好好,谢谢村长……对了,这些杨梅您拿着, 超级甜!”
  微笑着招招手告别,待人完全走了之后, 何三水立马换了个表情。
  哪还看得到半点笑意:“还给你多分点, 想得挺美的!给你多分点我的缺口上哪儿去找补?”
  嘀嘀咕咕处理完杂事, 何三水提着一袋子杨梅, 住家的方向走。
  遥遥就见何嬿艳在家门口玩要,他一下子眉开眼笑。
  呼唤还没出口,就看到自家孙女跑向了旁边——另一边侧也跑来个男孩, 两个小孩子笑很得开心,凑在一起一块玩耍起来。
  何三水变了脸色。
  那是蒯千伏的孙子。
  蒯祥。
  他三两步赶过去,大叫道:“嬿子!回家吃饭了!”
  脑袋顶扎着一对高低不平的麻花辫,何嬿艳圆乎乎的脸蛋好像两根筷子打着圈绕起来的麦芽糖。
  她不明就里:“爷爷,现在才九点多呢,平常十一点才吃饭,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啊?”
  眼角瞥见蒯祥的目光随之投来,何三水觉得被他看一眼都晦气,板着脸对何嬿艳道:“今天爷爷饿得早,你吃不吃?不吃中午就没有饭吃了!”
  “肚子不饿,想多玩一会儿”和“现在不吃,等下就要饿肚子了”两个选择摆在面前,何嬿艳正苦恼着。
  还没说话,蒯祥机灵道:“嬿艳,你可以等会儿来我家吃饭呀!”
  “好啊好啊!”何嬿艳喜悦地拍拍手,转头问,“爷爷,那我等会儿去小祥家吃饭可以吗?”
  满腔怒气又不能明着发作,何三水扯着笑说:“嬿子啊,你不觉这样太麻烦人家了吗?”
  “不麻烦!”烦人的蒯祥又好死不死道,“爷爷最喜欢热闹了!”
  “热闹”二字和蒯千伏挂钩,何三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稍稍用力揉了揉何嬿艳的头,沉声笑道:“嬿子?”
  何嬿艳是个懂事的,马上意识到自家爷爷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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